送走江月姐

送走江月姐

江氏讓張財家的把裁縫叫來,除了沈書嫺的兩個丫頭以及婆子外,估摸着要跟着上京的小廝管事們,也一併裁了新衣。規矩之類的,江氏想想也就算了,上京的事最多拖上一個月,一個月能教出什麼來,要是學的不倫不類,還不夠讓人笑話。

至於其他要準備什麼,江氏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主要在等謝延豐的信。所謂知己知彼,總要先知道國公府的情況,再想如何應對。

一連幾天安貞沒過來,夏婆子不敢過討賞,江大太太也沒帶着江月姐過來給江氏添不痛快。晚間沈書君歇在江氏房裡,把丫頭憑退,江氏趁機道:“有件事我左思右想,總覺得不太妥當。大爺就要帶着姑娘上京了,要是此時把月姐送過去給長史官當外室,她可是我庶妹,旁人說起來……”

“誰知道那是你庶妹,把送親的人吩咐好,只說是隨意尋來的。你遠在淮陽,誰還會拿着你的戶籍看。一個外室送過去,你以爲江月姐真有驚天動地的美貌。”沈書君不當回事的說着,他現在滿腦子還是要進京的事,江月姐那麼想去,那就讓她去好了,都不值得他花心思想。

江氏想想又道:“我還是覺得不太妥當,萬一鬧大,國公府知道了,豈不是傷臉面。”把江月姐送過去當外室,她心裡十二萬分不願意。

“她一個外地女子,沒有名份,又沒有親人,她還能鬧大了?你以爲王妃身邊的管家媳婦都是包子白菜,能任由她折騰開來。尋了柺子拐賣出去這都是輕的,再狠一點直接挖坑埋了,死了都沒人知道。”沈書君說着,要是江月姐在淮陽當妾,就算沒有親友,淮陽羣衆總算知道有這麼一號人,送到京城去,誰認識你。直接人間蒸發,旁人根本就不知道少了這麼一號人。

江氏還想再說其他,沈書君就道:“江月姐口口聲聲要報母仇,胡氏那樣結果確實是你我爲所。但報仇也得有本事,她要是真覺得自個有這個能耐,我在淮陽等着她就是了。當着江大太太,夏婆子的面,我話都說出去了,難道還能收回來。”

江氏這纔不說話,她倒不是擔心江月姐給長史官當了外室就能怎麼樣沈家了。她想的是,江月姐此去京城怕是要丟了性命。她與江月姐雖無姐妹情份,好歹同出一父,把江月姐教好,尋個好婆家之類的事情,她肯定不會幹,但她也沒有想過讓江月姐去死。就像一個說過幾句的陌生人,將來是好是歹管不了,但總不會看着她去死。

“明天就把夏婆子叫來,趕緊把江月姐送走,讓來喜再跑一趟京城,他會說話,也知道怎麼說話。”沈書君說着,又道:“前幾日我盤下東街的門面,本想再招夥計,擴充店面,現在又要上京去,這事得趕緊談好纔是。”

江氏點頭答應,知道改不了沈書君的主意,便不再提此事,道:“大爺辛苦了,我下午還想着,雖然纔派人往京中謝府送了禮,但這趟上京又要麻煩謝大人,總不好空着手去。送重禮似乎還不到時候,我想着不如給謝府主子們每人一份禮物,也能顯出心意來。”

“還是你想的周全,是該如此。”沈書君說着,停一下又道:“我想着借住謝大哥家裡也不止是圖方便。你想啊,衛兄殺了父親小妾,那妾室是有一子的,今年也有十七了,當日衛兄當着他的面斬殺其母。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衛兄十年未進京,估摸着也是想躲開他。我帶着小妹進京城,肯定得去國公府,那時候那位爺知道了,難保他不動殺機。”

衛簡的娘殺了衛連舟的娘,衛連舟爲報母仇就又殺了衛簡的娘,現在衛簡找衛連舟報殺母之仇也不能說他是錯的,娘就做錯了事,那還是娘。找不到衛連舟,先殺了他未婚妻,這也算是正常思維。再是京城腳下,還是凡事小心些,直接住到謝府去,他就不信衛簡能衝到謝府砍人。

“大爺思慮的是,是該小心些纔是。”江氏覺得有理,衛簡想找衛連舟報仇十分不容易,衛二老爺在京中只是閒差,衛連舟的親姐卻是嫁的十分好,想以權勢壓迫衛連舟,沒有可行性。

衛連舟在海口生意做的也好,只要衛連舟不進京城,衛簡到海口找他報仇,那真是找死。那種開放型的大港口,船來船往,面朝茫汪大海,讓一個人,哪怕是一隊人不着痕跡的消失,對衛連舟來說都易如反掌。

“是得想想要送什麼禮好。”沈書君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着,這跟上回給傅守信跑官還不同,多少銀子多大的官職幾乎都有定例的,有人情在肯定會少點銀子,但也差不多在那個數上。現在這回過去,就真是純人情了。

江氏又道:“大爺既然上京了,難道不去王府看看?”王府規矩大,怎麼都不如謝家方便,但人都在京城了,肯定得去打招。

“也是……”沈書君突然間覺得有點頭痛,送什麼還真是問題。

天亮江氏早早打發沈書君起身去鋪裡,去京城之前得把新店開張的事打理好了,沈書君也是忙的腳不沾地。早飯過後,江氏便命人去叫夏婆子,又打發人往江家大房送了消息,總要把三個人都叫過來,江氏也是想再問問江月姐,要是江月姐現在改了口,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要還是咬死往京城去,江氏只能隨她心意。

剛把人打發出去,丫頭就來報:“表姑娘來了……”

江氏眉頭皺了一下,道:“就說家裡忙,不好招呼外客,讓她家去吧。”

林姨娘也跟着道:“門房真是越來越沒眼色了,家裡都忙成這樣了,還放人進來給奶奶找麻煩。”

“正好夏婆子來了,也問問她,有沒有合適應人家,表姑娘也不小了,總是這麼在家裡也不是事。”江氏說着,藉着說親事,也許能讓安貞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當然要是安貞看不上媒婆說的,還以爲自己能比着沈書嫺的親事找一個,她正好可以甩手不管,對沈書君也有個交代。

江大太太帶着江月姐先來了,江家離沈宅不遠,江大太太滿心歡心,發嫁了江月姐,不但不要嫁妝,沈家還得另給一筆聘金,真是太划算了。不然的話,就是爲了自家的臉面,江月姐的嫁妝又是官府判家產時劃出來的,不給她都不好說。

江月姐仍然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這兩天江大太太沒少在她跟前說,到了京城之後如何如何的富貴,她並想要富貴,她只想找江氏報仇。把她母親害得那樣殘,她也從嫡女變成庶女,本來好好的家都沒有,只能寄人籬下。

兩人坐下,江氏看向江月姐道:“這京城王府的長史官說官員,其實也就是王爺常使喚的下人,長史官的正房太太又是王妃的陪房,在府中十分有臉面不說,人家還生了兩個兒子。”

“小孩子容易夭折,誰知道能不能養大。”江月姐冷哼着說着。

江氏耐着性子道:“與人爲妾就是低人等了,當外室可按私通罪算,生下孩子就是能進府,也是按私生子算。”

江月姐冷着道:“看來你是真怕了,只是你說話不管用,昨天你男人都說讓我去,你還在這裡說這些,怎麼,沈書君也是怕了,改主意了。”

林姨娘立即反脣相譏道:“你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大爺與王爺認識在先,你卻給人家的下人去當外室,還口口聲聲說去報仇,自以爲到了京城就能馬上進門當正室,真以爲自己是天仙啊,說出去真是笑話。”

“我就是笑話,也比你個先奸後娶的寡婦強。”江月姐罵着道。

兩人吵起來,江大太太只怕這事黃了,便向江氏道:“姑奶奶,你也看到了,月姐是人大心大,她自己想去的,在家與我吵鬧,只說我誤了她的前程。各人有各人的命,要是不放她去,她天天吵鬧不休,也是惹人笑話。”

江氏一聲嘆息,該說的話她是說到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誰能管的了誰。便道:“你們都住口,月姐既然那麼想去,那就去吧。正好裁縫在家裡,冬至,你領着她過去,領了尺寸,衣服都一起做了。”

江大太太知道此事砸定,頓時高興起來,江月姐臉上卻不見喜色,仍然直勾勾的瞪着江氏。江氏看她一眼,只是對冬至揮揮手。

冬至領着江月姐去量尺寸,江大太太便試探的性向江氏道:“姑奶奶,你看月姐就這樣給人家當外室,其實我也是不捨得的,你看這……”一般來說買妾也好,找外室也好,都得給女方孃家點錢,說是賣女兒也不爲過。

江氏臉色拉了下來,道:“大伯母,我勸你一句,人都該知足些纔是。二房所有的財產,除了我母親嫁過來時的那份嫁妝全部歸了大房,月姐的嫁妝也是縣太爺判案時直接劃出來的,現在嫁妝不讓大房拿,己經給你省下一份大錢了,你還不知足,還想着要聘金。我本就不願意月姐去京城,既然如此,此事做罷,我再讓夏婆子尋人就是了,大爺那裡我自有話說。”

“這……”江大太太看江氏動了怒,雖然心疼又少撈了一筆錢,但要是不趁機把江月姐打發走,以後只怕她還要陪米糧陪嫁妝不說,還要跟江氏交惡,便笑着道:“姑奶奶說的,什麼錢不錢的,月姐也是你庶妹,自然姑奶奶說什麼是什麼。”

說話間夏婆子也來了,沈家派人去的時候,她並不在家中,給人說親事去了,是他兒子去尋的她,再過來便有些晚。

夏婆子滿心歡喜,臉上卻是不敢表現出來,坐下之後,江氏就直接道:“勞煩媽媽走一趟,己經跟大伯母說定,送月姐去京城。勞煩媽媽去挑個日子,越快越好,雖然當外室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好歹也要街坊四鄰說一聲,也讓人知道月姐的去處。”

夏婆子笑着道:“這是自然,女兒出嫁就這麼一回,怎麼着也得讓月姐穿回嫁衣。我才從吳半仙那裡回來,那半仙說五天後就是吉時,大奶奶說越快越說,那就五天後如何?”

“去拿皇曆來。”江氏對大雪說着,大雪進屋拿來皇曆,翻到五天後,江氏看看確實是吉時,便道:“五天時間,衣服也能趕的出來,那就五天後吧。我最近事太多,也就不去了。”

夏婆子笑着道:“哪裡敢勞煩奶奶,只是對外說……”總不好說是外室,肯定要說二房。

江氏道:“隨媽媽說吧。”

江月姐量完尺寸,冬至又領着她回來,江氏便道:“月姐出門時的嫁妝,衣服,首飾我這裡會準備齊全,到了當天我會把吉服送過去,直接上船走,大伯母只要準備月姐路上用品就好了。”

“勞煩姑奶奶了。”江大太太說着。

江氏看吩咐的差不多,便道:“我這裡事多,就不留大伯母了。”

江大太太忙起身道:“姑奶奶忙,我這就帶着月姐回去,有事只管打發婆子過來說。”

“冬至,替我送送大伯母。”江氏說着。

江大太太帶着江月姐走了,夏婆子也站起身來,雖然江氏同意讓江月姐進京,但看神情答應的很勉強,她不想留下撞晦氣。

江氏早準備好了十兩銀子謝媒錢,冬至進屋拿出來,夏婆子接了,笑着道:“謝謝奶奶賞。”

“媽媽先別謝我,我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媽媽。”江氏說着,又道:“月姐一個人進京,總是不太妥當,勞煩麻煩看着買個小丫頭,五六兩銀子即可,挑好人,我兌銀子。”

“奶奶果然心善,事事爲月姐着想着。”夏婆子笑着說着。

江氏沒接話,又道:“想必媽媽也知道了,大爺母家有人來,表弟安大爺二十出頭,是個秀才,並無妻房,現在在我家中當西席;表妹安姑娘今年十六了,待字閨中。就勞煩媽媽幫着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男女好相配。”

夏婆子看生意來了,笑着道:“奶奶放心,安大爺和安姑娘的親事,就放心交於我,我就是跑斷腿也定給奶奶尋來好親事。”

江氏只是笑,又道:“勞煩媽媽走一趟,我就不虛留你了。”

“奶奶好生歇着,等我挑好了人,再給奶奶說。”夏婆子笑着說,也出門走了。

江月姐入京日期敲定,江月姐更爲忙碌,讓裁縫先做江月姐的衣服,四季衣服都要齊全,還得要上等的料子,至少得準備上兩箱。裁縫實在來不及,江氏又讓張財家的去了成衣店,按着江月姐的尺寸,買了幾身現成的。首飾也是現打的,都是按現下的流行來,金的銀的都有,一點沒虧江月姐。

上京的船隻提前準備好,江氏又把來喜叫過來吩咐一通,來喜素來機伶,又上過一趟京,跟長史官打過交待。不用江氏多說,來喜己經知道如何應對。

到了江月姐出嫁那日,江氏早早起來讓小廝們把箱籠嫁妝擡上船,夏婆子己經把丫頭送來,此時也在船邊等着。沒多時就見江月姐的粉轎過來,江家三爺送嫁,江月姐一身粉紅吉服,妝容十分漂亮。

江氏心情複雜看江月姐一眼,道:“這是二百兩銀子,男方給的聘金,以後是好是歹都是你的造化。”

江月姐接了錢,卻是狠狠瞪了江氏一眼。

江氏指指小丫頭道:“這是我讓夏婆子給你另外買的丫頭如意,以後讓她侍侯你。”

如意上前給江月姐磕了個頭。

箱籠收拾好,來喜還有另外一個小廝己經上船,江氏便對江月姐道:“你跟丫頭坐後面的船,時候不早了,上船吧。”

江月姐冷哼一聲,卻是指着江氏道:“你就在這裡給我等着,母仇我一定會報。”

江氏只是淡然一笑,看着江月姐上了船,江氏在岸邊站了站,這才上轎回府。就這麼把江月姐送走了,心情真有幾分說不清。

晚間沈書君回家,江氏便說了打發江月姐的事,又道:“嫁妝,衣服,首飾,再加上聘金,總共九百二十八兩。”原本預期的一千兩,沒超標。

“嗯。”沈書君只是應了一聲,上京日期敲定之後,他就給長史官寫了信,當然不忘提提花了大概多少錢。還錢之類就不必了,記得這個人情就好。又道:“你常問着管事,要是謝大哥有信來了,馬上拿給我。”江氏辦事他很放心,現在他最重要的就是進京,國公府一遊。

“我曉的。”江氏說着,又道:“只是給謝家衆人的禮物,我還是沒頭緒。”一直忙着打發江月姐,根本就顧不上。

“問問小妹吧,你們商議着辦。”沈書君說着,他現在只能顧上家裡生意,在他走前把店面的事情辦好,丟下個爛攤子給江氏,江氏也是頭痛。畢竟店鋪經營,夥計好壞很重要,選夥計必須他自己來。

一連幾日江氏都與沈書嫺討論送謝家衆人以及謝衡什麼禮物好,沈書嫺也覺得十分糾結。送謝家其他人就算了,連謝延豐和謝衡都要想,誰知道他們基友之間要送什麼好。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還是決定送淮陽特產,跟王孫府第比貴是比不起的,心意什麼的……沒那麼重的情,乾脆就送特產,只能在奇上制勝,反正心間倒了就好。

“要不要給國公府衆人送禮物呢?”江氏突然想了起來,雖然嘴上說是去玩,其實主要目的就是去國公府見衛家親友,還是冒着生命危險去的。

沈書嫺想想道:“我倒覺得沒必要,衛大爺都把信寫成那樣了,還要拿着禮物上門……還是算了吧,要是被人嫌了豈不是更難看。”

“也是。”江氏說着,沈書君向來不低頭,沈書嫺雖然和善好相處,但肯定不是包子,性格柔中帶鋼。國公府要是想着,我就是天王老子,就是你家高攀了,那一邊玩泥巴去吧。

姑嫂兩個正說着,婆子拿着信匆匆進來,道:“奶奶,京城謝家來信。”

江氏和沈書嫺站起身來,沈書嫺雖然十分好奇,但也不敢接過來看,只是看厚度,絕對超重了。也不知道是謝延豐的情話多,還是衛家的八卦太多了,以至於信這麼厚。

江氏忙道:“快讓小廝速速拿給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