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迷霧重重(二)(4)
這一刻,周正羣忽然想到一個人:黎江北!
當天晚上,他便將電話打給黎江北。***黎江北在自己家裡,一聽周正羣問張興旺,黎江北說:“這個人反映的問題很有代表性,一個農民敢跟政府叫板,我想他不是心血來潮,更不是圖熱鬧。”
“這些我知道。”周正羣說。
“那你的意思是?”黎江北在那邊問。
“你如實告訴我,張興旺手中那些資料,是不是你提供的?”周正羣也不怕黎江北火,有些事他必須搞清楚。
“周副省長,你多慮了,我手頭不少資料,還是張興旺給的呢。”
“這怎麼可能?!”
黎江北出乎意料地笑了笑,略帶幽默地說:“怎麼,你懷疑我在背後支使張興旺?”
“不,不,江北你別那樣想。”
“我是不這麼想,但我怕有人這麼想。”
回到省城,周正羣第一個約見黎江北。江北大學邊上的長江大飯店,周正羣有一辦公地點,私人會客多是在這裡。
黎江北剛剛整理完一份材料,接到秘書楊黎的電話,匆匆趕來了。
“怎麼,你也見到他了?”黎江北問。
“讓他堵在賓館門口。”周正羣說。
“這個張興旺,怎麼跟誰都來這一套。”黎江北以揶揄的口氣道。黎江北跟周正羣算是老朋友,雖然周正羣身居高位,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有時兩人會爲一個話題爭得面紅耳赤,有時又守着一壺茶,能聊到深夜。當初讓孔慶雲執掌江北大學的帥印,還是黎江北力舉的。
“江北,我感覺這個張興旺不簡單,你實話告訴我,這人到底沒有背景?”
“背景?你指的哪方面?”
“還能是哪方面,江北,這次你得跟我說實話。”周正羣憂心忡忡,從江龍回省城,一路他都在想,一個深山裡的農民,居然對政策吃得那麼透,而且說起話來有條有理,既不刁蠻,也不搶理,就事論事,論完就走。這在周正羣遇到的上訪對象中,算是很特別很有水平的一個。
也正是有水平,周正羣才覺得,這個人絕不簡單,他急着想從黎江北嘴裡知道更多關於張興旺的事。
這是周正羣的工作習慣,每每遇到棘手事,他先要多問幾個爲什麼,尋着蛛絲馬跡,查清事的本源,然後再尋求解決的辦法。他預感着,張興旺很有可能是他一個大麻煩,也是江北省政府一個大麻煩。
這種預感雖然沒有來由,但很強烈。
“江北啊,我這心裡怎麼不踏實?”周正羣端起水杯,卻沒喝,端半天,原又放下,拿出香菸,遞給黎江北。黎江北擺擺手,周正羣纔想起黎江北一年前就戒了煙,他嘆氣地搖搖頭,自己這是咋了,怎麼?
周正羣自己點了一支,慢悠悠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道:“我省的高等教育,底子你清楚,這兩年的展你更是見證人。儘管對外說是取得了輝煌成就,但事實到底怎樣,你我心裡都清楚。”
黎江北沒急着說話,這些天,他的心一直被這個問題揪着,周正羣說的沒錯,事實況比這可能還要糟,但他不想就這個問題深談,這個話頭要是扯開,三天三夜也扯不完。他略一思忖,故作輕鬆道:“一個鄉野草民,居然把副省長難住了,他在江龍沒怎麼難爲你吧?”
“他要是難爲倒好。”周正羣邊說邊掐滅煙,坐在沙上好像不舒服,忽然起身說:“江北,你說怪不怪,昨天要是張興旺跟其他上訪者一樣,對我大沖大叫上一陣,或者提出許多苛刻條件,我反而不覺得他棘手,恰恰是他沒難爲我,才讓我不安。”
“你的意思是……”黎江北試探性地問。
“我感覺他的目的絕不是要跟學校和政府索要學費,他有深意。”
“這不好麼?或者……”黎江北再次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他倒要聽聽,對張興旺這個人,周正羣怎麼看待?
“你說他會不會學那個秋菊一樣,弄些讓政府很尷尬的事?”
黎江北心裡猛地一震,周正羣果然是周正羣,剛剛跟張興旺見了一面,就猜出了對方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