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城市的冬天，晚風拂面都是溼冷的，滲人的。
一種冷徹心骨的顫抖。
僅着睡衣的舒苒冷得直往席瑾城懷裡鑽去，席瑾城摟緊了她，伸手關了窗戶。
“去睡覺吧，別凍着了。”席瑾城捏了捏她的肩膀，柔聲哄道。
“你不睡嗎？”舒苒在他懷裡轉了個身，抱住他的腰，擡頭看着他。
這樣的席瑾城太過於憂鬱、陰沉，由內而外的冷漠讓她心疼。
席瑾城低頭迎上她小鹿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一笑：“你先睡，我再站一會兒就好。”
“那我陪你吧！”舒苒搖頭，更加抱緊了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口，傾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
席瑾城吻了吻她的發頂，沒再拒絕，只是將她深深埋入懷中。
“你每天晚上站在這裡，都在看什麼？”席瑾城將目光重新投進幕色中，帶着好奇，聲音低低沉沉的，透過胸腔有力的撞擊着她的耳膜。
“你怎麼知道我每天晚上都站在這裡？”舒苒驚訝的擡頭，卻又被他按了回去，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到他此刻藍眸中是什麼樣的神色。
“有一段時間，我就在樓下看着你，沒敢讓你發現。”席瑾城輕笑了下，有些無奈，有些自嘲。
“席瑾城，我竟然不知道你還有偷窺的惡趣味！”舒苒震驚了，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她一直被他偷窺？
舒苒用力捶了下他的胸口，想想就覺得懊惱。
“只對你有這樣的惡趣味，我也很無奈，能怎麼辦？”席瑾城捉住她的小拳頭，放到脣邊輕輕吻了下。
舒苒的臉燥熱了一下，抽回手，重新環在他的腰間。
“還有，在這玻璃上畫什麼？”席瑾城又指了指那一面玻璃，下巴磕了下她的額頭，繼續追問。
舒苒順着看了一眼，更是無語了。
“回答不上來？那我來猜猜，嗯……不會是在等人吧？”席瑾城扣着她的下巴擡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舒苒鎮定的與他對視，有些驚訝於他一語擊中。
“不回答，那就是我猜對了？那你在等誰？”席瑾城挑了挑眉，目光微閃之際，被舒苒捕捉到了些許的不悅。
舒苒拂去下巴上他的手指，掙脫他的懷抱，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睜大眼睛看好了，我只寫一遍！”
席瑾城“嗯”了聲，站在她身後，看着她背對着他，纖細的食指指尖抵在玻璃上，一筆一畫，緩慢而用力。
舒苒連第二個字的一半都沒寫完，腰上一緊，背上貼上他熾熱的胸膛，耳邊是他溫熱的呼吸。
舒苒縮了下脖子，堅持把剩下的第三個字都寫完。
一如這五年來，這已成爲她的一個睡前習慣一樣。
席瑾城只覺得，那隻手指不是寫在玻璃上，而是像一把刻刀，在他心上一刀一刀的刻畫着。
她刻畫的不是“席瑾城”三個字，而是在他心上刻上了“舒苒”兩個字。
“五年來，我站在這個位置，看着這條路，寫着你的名字。想像着有一天，你突然站在那裡，朝我揮手，大聲告訴我‘舒苒，我來了’！”
舒苒指着窗外那條在黑暗中格外顯眼的白色水泥路，輕聲細語的呢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語，像是在給他吟唱最動聽的情歌。
“舒苒，我來了！”席瑾城貼着她的耳朵，輕輕說道。
舒苒回頭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席瑾城親了她一下，看着她臉頰上綻放的兩朵紅霞，心神微動。
“有些事，有些人，能等待，可以在等待中得到，等到。有些事，有些人，不能等，等到最後，便會成爲遺憾。那是因爲，等待與被等待的事和人性質不同，信念不同。”
舒苒雙手覆上繞在她腰上的手臂上，有着言外之意。
沒有點破說，卻也足夠讓席瑾城心知肚明。
“舒苒，萬一沒等到我呢？等了五年，你準備等到什麼時候，便放棄了？”席瑾城知道她說的這些話是爲什麼意思，但很多事，並不是知道該怎麼做，就能做到的。
“沒等到的話，那就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很快的，一輩子就沒了！”舒苒笑了笑，自我調侃道。
“一輩子？”席瑾城咬了下她的脖子，力道不大，舒苒還是刺痛了一下：“既然決定要等我一輩子，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活着？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年……”
我差點就過不過來了？
席瑾城嘆了口氣，只是更緊的擁緊了她，沒再說下去。
“我以爲，我離開，是爲了成全你的愛情。”舒苒聳了聳肩膀，當年他沒給過她半點他愛她的感覺，倒是對席曉欣，他呵護有加，寵愛有加。
她能怎麼辦？
然後還要傻傻的留在那裡，等着他宣判她已被判出局，他決定要和席曉欣在一起的結果嗎？
“五年啊！我若是有愛情，那也早該開花結果了吧？難道你這五年，沒有關注過我嗎？難道言沒告訴過你，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席瑾城氣絕，即氣她的狠心，更恨自己的癡笨。
當年若不是笨到那樣執迷不悟，他又何至於讓兩個人活活經歷一場生離死別？她的愛情那麼強烈，那麼不加掩飾，是他太蠢！
“關注了。”舒苒坦誠，“只是，我有了慕宸，回不去了。我不想再成爲衆矢之的，不想讓慕宸跟着我陷入危險中，不想當年溫海的事情重蹈覆轍。
席家的問題，想要對付你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如果讓他們知道我還沒死，而且還生下了你的兒子，你覺得，會比現在這樣好嗎？”
舒苒靠着他，汲取着他懷抱帶給她的溫暖，冷靜的、有條不要紊的分析着這些年來，每當她快要堅持不下去，想回去找他時，壓制着這些衝動的理智。
若非如此，她根本等不了五年。
“我媽的身體看着挺好，其實，就像醫生說的一樣，一盞燈燃到一定時間，總會有燈油燃盡的時候。
她現在的情況，就已經到了這樣的時候。只是我和沐然都不敢告訴她，也不想打破現在這樣平靜而又幸福的溫暖。
如果再做一次手術，恐怕……”她搖了搖頭，說不完整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