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第六節

【五】

成本的下降,給城致公司帶來了諸多的好處,但並沒有讓王顧成和城致公司感到絲毫的輕鬆。市場形勢逐漸惡化,競爭也達到了白熱化。最最困難的是,回款情況越來越糟。就連盛深公司那樣的良性客戶,由原來的3個月回款,逐漸押後至6個月,生產主要部位的材料和備件款還能夠基本保證,工程類款項就遙遙無期了。銀行貸款的還款壓力也越來越重,劉紀倫不得不用另一部分資產再貸款還貸,勉強度日。

劉紀倫大部分時間大都在求人。求供應商給發貨,求要款的寬限幾日。好不容易纔恢復過一點的身體,又衰弱下來,到後來,打電話都是把臉趴在桌子上才舒服一點。

望着賬面洋洋灑灑的數字,又看看財務那點可憐的流動資金。王顧成只能感嘆天涼好個秋了。

王顧成這幾個月幾乎全部時間都在各地催款。女兒高考前2天,回到家陪女兒。前2個月焦躁不安的女兒,考前狀態非常良好,讓王顧成心理反倒沒了底。觀察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了起來。

女兒的回答,讓王顧成無奈地笑了笑。

原來,2個多月前的一個週末,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吃飯的一家,刻意地談着一些輕鬆的話題。可女兒總是帶着一點點的憂慮。快吃晚飯的時候,女兒實在忍不住問了爸爸。

“爸,我現在怎麼辦呀?!現在學校測驗,原來會的題現在都做不對了。”

“爲什麼會出現這樣情況呢?”王顧成非常擔心,這個話題其實也談過很多次,可你女兒總是放不下焦慮。

“總是很慌,怕考不好!”女兒滿臉的憂慮,又帶着強烈的無奈。

“是從開始答卷時就慌的嗎?”

“不是,一般時候,開始還好。可一遇到難題,慌了,後來就全完了。”女兒所有的五官幾乎都成了倒八字。

“腦袋裡一直在想着那道難題是嗎?”

“是……”女兒聲音小的像蚊子。

“那,難題做出來了嗎?這道題得到分了嗎?”

“沒有!”

王顧成滿腦袋是回款的事,也沒細想,就順嘴說了一句;“緣緣,你看,你這道題怎麼也得不到分,不如從開始就放棄掉。把會做的題好好答,爭取不丟分。”

“啊?!能行嗎?好像也聽別人說過,我……不敢。”

“那怎麼辦?!還有2個月高考,你從現在開始就試驗一下,不行,再改,來得及!”

高考前,女兒對他的回答就是;“哎呀!怕什麼?!我只要把我會的分拿到就行了。有幾次考試,我把會的先答完了,也檢查了。後來一看還有時間,就做那些難題,有幾次我還做上來了呢!”

王顧成抱着腦袋,愣愣地看着天棚,想着女兒的話,無奈地嘆着氣;“就做我能行的!城致公司後退不行,站着不動不行,向前走也不行,哪個纔是我能行的呢?!”

流動資金迅速地被消耗掉,終於有一點被壓爆了。因爲貨款不到位,一家原料供應企業拒絕發貨。城致公司的一個客戶的生產件沒能組織生產,造成斷供,那家客戶的原有欠款被“無限期”擱置了。惡劣局面持續擴大,一個月內,又有一家客戶的生產件被無奈停供,同樣前期貨款也被後延了。

剛帶着一點點回款的王顧成剛回到家,就又踏着凌波微步飛向了盛深公司。

盛深公司經營分公司的走廊裡,王顧成落寞地站在艾總辦公室門前。剛剛進去一個人,王顧成只好站在外面等着。

10多分鐘後,門被打開,一箇中年男子滿臉無奈地走了出來,艾總緊隨其後站在門裡邊,向那個正欲回頭的中年男子揮着手;“啊,再見!再見!希望理解!希望理解!”

中年男子搖着頭,擺擺手,一步一步地慢慢離開。

正欲關門的艾總看到了站在門外側的王顧成,臉上極隱晦地閃過一絲痛苦,馬上變成了笑臉。

“老王,什麼時候到的?來來來,快請進!快請進。”

王顧成隨着艾總往裡走;“剛到!剛到!20天前,我來,沒見到你面。”

艾總拿出紙杯,要給王顧成接水,王顧成連忙搶過來,自己接上。拿着紙杯,標準的身體微微前傾坐在客座沙發上。

艾總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用手撓了撓禿跡已經很明顯的頭,臉色有些憔悴。

見王顧成坐定,歪頭閉上眼睛,想着;“20天……?”

“嘖!哎呀,想不起來了。”睜開眼搖着頭。“哎呀,我呀!不是在那,就是在這……你看我這!”用手比量着一下門外,又把手拉回來表示着辦公室。然後用手指着門,無奈地搖着頭。

王顧成知道艾總的意思是出門辦料,回來應付要款,指着門就是指剛纔要款出去的那個中年人了。“理解!理解!”

王顧成正要開口,艾總搶先把話說了出來;“呵呵,要錢的吧!”標準的笑容裡帶着痛苦和無奈。

“是啊,我也不好意思張嘴。實在是沒辦法了。這不我昨天到的家,今天就到這來了。還得請艾總幫幫忙啊。”王顧成眼角的皺眉擠得象80歲的老太。

“理解,理解!”艾總的眼角擠得也象70歲的老翁了。

王顧成一次在飛機上一點點地回憶,統計着要賬的日子裡聽到的最多的話。

2個字“理解!”

4個字“理解理解”

7個字“理解理解我理解”

“艾總,你看,這麼長時間以來,因爲款的事,我從沒沒開過口。”

“是是!”艾總一邊應承着,一邊閉了一下眼睛,記憶中真好象沒有王顧成來催款的印象。

王顧成要款這麼長時間,還真沒有到盛深公司來催過款。因爲盛深公司在行業裡的還款狀態還是比較良好的,雖然時間也比以往有所後延,但作爲象城致公司產品這樣的生產必備件的貨款,盛深公司也是竭盡全力地保障。但一些工程和輔助料的回款就難多了。

王顧成沒來催要的另一個原因,就是王顧成要把這次張口要款放在關鍵救命的時候。

從來不求人的人,一旦張口請求,一般人都會考慮,給個面子。如果是隨意張口的人,到後來,無論怎樣請求,可能也無人理會了。

“我們城致在盛深……唉!不說那些了!”雖然城致公司產品中,涉及生產的主體料回款還可以,但一些輔助料還有工程款,累加起來,壓款已是一個龐大的數額。

王顧成簡單的一提陳欠款的事情,只是想引出自己的下言,他並不想糾纏在這裡邊,那是無結果的,對現在的城致狀況沒有絲毫的幫助。

艾總微笑地聽着,沒有說話。既然王顧成不想糾纏在那些陳欠款裡,自己何樂不爲呢。

“艾總,我這次是真過不下去了,有2家已經停供,原料進不來了……”王顧成實實在在地說出那兩家企業的名字和欠款款額。都是業內的人,只要想查,就會查出來。但他知道艾總不會去調查,說出來只是表達自己所說情況的真實性。

“還有幾家,我要主動停下來。盛深是我的根據地,這塊市場我是全力以赴保的。但現在,原料我都……,我真是……”話說到這就停頓了下來,眼角皺紋又增加到了85歲。

艾總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捂着額頭,想着城致公司的欠款額,象城致公司這樣的關鍵部件供應商的款項情況,艾總象計算機一樣,在腦中保存着,隨時更新。腦袋裡想着,嘴裡還習慣性地說着;“理解!理解!我理解!”

艾總心理明白,象王顧成這樣不曾開口的人,一旦開口,可能事情真的很嚴重了。就算不嚴重,自己也賭不起。如果真的出現斷供,造成停產,那麼自己負責的供應工作是難辭其咎的。這個級別,手裡是有一些救命的應急資金的。只是,兜裡的錢怎麼也不夠花。

能有半分鐘的時間,艾總猛地睜開眼;“老王,其他回款呢,正常,那個也沒什麼辦法。我呢,再……再給你擠出一點來。救救急。不多,只能是……290萬。”努力地說出290萬,然後,側頭,使勁閉着眼睛,擡起右手,一下一下地揮舞着。

“310萬!!”然後睜開眼看着王顧成,雙手向王顧成攤開,微微咧嘴“老王,就這麼多了。”艾總開始也就想給出310萬的數額,中間用290萬緩衝一下,也只是增強一點努力地效果,而且傳達出自己已經盡最大努力的意思。

雖然310萬不能解決太大問題,但聊勝於無,總是能緩解一下。王顧成鬆了一口氣。

“艾總!大哥!你可是救命了!我代表城致公司所有員工謝謝啦!”站起來,拱手作揖。

“理解!理解!我理解!”

艾總忽然壓低聲音,擺着手;“這錢……”

王顧成緊着小聲說“我明白!我明白!放心,東西藏起來,不能聲張!”

艾總笑着用手指點了點王顧成。

王顧成站起來,臉衝着艾總,用手指了指身後的門;“那,我就……”

艾總滿臉微笑,左手手背向前,輕輕地向王顧成振動着。

當門關上那一刻,艾總的笑容倏地沒有了,閉眼使勁地呼出一口氣。“又完事一個。”兩隻手祈禱式的放在隆起的腹部上,翻着眼睛,思量着剩下的錢怎麼花,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艾總身上猛地一震,無奈地吐口氣。端正身姿,微笑着向門外喊道;“請……進!”

從經營公司出來,王顧成給劉愛海打了電話,告訴他,這幾天盯着這筆回款,收到後,立即帶回去。另外,告誡不要聲張。

又給劉紀倫打了電話告知錢的事,劉紀倫大大地吐了一口氣。雖然起不到太大作用,但終能緩一下了。二人商議了半天,也沒有好的使用方案,這些錢不足擋住頹勢,如果能再有一些,或許能止住下滑的勢頭吧。

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2點鐘,回家的時間不恰當。決定今晚住在這裡,明天一早趕回去。

給汪道全打了電話,汪道全恰巧不在,出差在外。就讓劉愛海給自己預定了那個2星級的賓館。找到一家機票代售點,買了機票。然後通知司機到機場接自己自己。

一個人無聊,滿大街地逛着。想着今天要回來的錢,一會欣喜一下,一會兒又無奈地搖着頭,晚餐吃了一頓無味的羊肉餃子,回賓館睡了。

【六】

第二天一早,從賓館出來一直到家,一句話也沒說過。連一次咳嗽也沒有過。

從賓館出來,上了一輛門前等客的出租車,把機票給司機看看。

“機場?”看到王顧成點頭,“好嘞。”

跑長途願意聊天解悶的出租司機,痛苦地忍受着沉默的折磨。一會放碟片,一會聽廣播,最後決定跟着唱片裡的歌手齊聲歌唱。王顧成捂着耳朵忍受着和翟慶會一樣水平的歌聲,熬到了機場。

對於機場和飛機上的工作人員問話,只有點頭和搖頭,旁邊一位熱心的大姐,還以爲王顧成說話不方便,熱情的幫着王顧成向飛機空姐解釋着自己所理解的王顧成的意思。

坐在自己的車裡,司機小心地問着;“老闆,回公司?”搖頭。

“回家?”點頭。

就這樣,王顧成在沉默中挪回了家。

程思下班進門的時候,見到王顧成外衣沒脫,定定地坐在沙發上。

“你回來啦?”王顧成的笑比哭難看。

十分了解王顧成的程思沒有說話,只是疑問地看着他,他知道,王顧成要有事情和她談。

看了一眼程思,知道程思在等自己的說話,無言地笑一下。

“那個、嗯,家裡錢,拿出來吧。”王顧成費了很大力氣才把話說出來。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了。他知道,要回來的這些錢瞬間就會被瓜分掉,必須藉着這個勢頭,在弄些資金,把勢頭遏制住。一旦擴散起來,後果不堪設想。該借的都借了,銀行的、企業間的。劉紀倫、翟慶會每天的行爲都是挖空心思的借錢。

程思站在那裡久久沒有說話。王顧成不敢看她。腦袋低下,擺弄着衣服。

程思無聲地嘆口氣。“我明天去辦。都要嗎?”

王顧成站起來,走到門前,推開門,站住了,回頭看着程思;“你……留一些吧!我出去轉轉。”

王顧成坐在一個離家很遠的廣場邊上,2支腿並列地支在胸前,2只胳膊環抱着放在膝蓋上面,下巴頂在胳膊的前臂,身體一前一後地晃動着,嘴裡反覆地哼唱着一句: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太陽已經完全落到了山的另一邊。西面的天空就像是太陽被扔進了顏色的海洋裡,激起一朵朵、一片片紅的、橙的、黃的,白的亮麗雲彩。東邊的天空已經被灰濛濛的蓋子扣住,一點點的象關抽屜一樣,逐漸的把露在外邊微亮關在暗色裡。

王顧成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着,看着那些暗的、亮的雲彩被不可阻擋的蠕動着的黑暗一口口地吞下去,直到黑幕上,露出了點點若有若無的星星。

王顧成落寞地站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太陽落下的那一方天空,慢慢地向家走回去。

第二天起的較晚,十點纔到了公司。一進辦公室,劉紀倫就跟了進來,還沒等關門,翟慶會龐大的身軀也闖了進來。

“我今天借到一筆錢,程思能和財務聯繫。”王顧成邊拿起辦公桌上的報告,邊說着。

“啊,真巧!我今天也到一筆錢。”劉紀倫說着。

“還有我!我今天能到一部分,過幾天還能到一部分,……嘿嘿嘿,你肯定沒我多!”嬉皮笑臉地拍了劉紀倫一下。

王顧成馬上生出了警覺,疑惑地看着翟慶會;“你哪來那麼多錢?!”

翟慶會被王顧成看得發毛,腦袋轉到一邊,筋鼻瞪眼地晃着大腦袋,嚷嚷着;“你管我從哪弄的!!反正我沒貪廠裡的錢。”

王顧成拿起電話,撥通翟慶會媳婦的電話。剛響2聲,那邊翟慶會媳婦的哭聲就傳了過來。心理已經明白了怎麼回事。

翟慶會隱約地聽到了妻子的哭聲,忙過去搶電話。“這個臭娘們!”被劉紀倫拉住。

“弟妹,慢慢說。是不是大會想賣……”王顧成聲音有些顫抖,一股強烈不不安和愧疚升騰起來,腦中膠着的戰鼓由遠及近,震得身體微微抖動。

“大哥,他不讓我說。他把家裡錢都拿走了,我都沒意見。可他要賣房子,讓我們住哪啊?!”翟慶會媳婦放聲大哭。

王顧成覺得血氣猛烈地上涌,眼睛燙熱,呼吸也強烈地抖動了起來,使勁瞪着翟慶會。翟慶會低着頭,眨着眼,從45度角的方向,偷偷地看看這王顧成。

“大哥,阿海,劉愛海也要賣房子呢!!”

王顧成感覺涌進腦中的血氣瞬間爆炸了,炸得腦袋四分五裂,爆炸回落的瞬間,一滴眼淚頂出眼角。 •Tтkan•¢ o

“不許賣!誰都不許賣!!”五官扭曲着,瘋狂發泄地把手裡的文件摔在地上。

“紀倫,你說你的錢是不是從家裡哪來的!!”滿眼通紅地瞪着劉紀倫。象要把劉紀倫吞了。

劉紀倫低下頭,眨了幾下眼,無奈地搖搖頭;“是。你那錢不也是從家裡拿的嘛!”

“就是!”翟慶會小聲嘟囔着。

王顧成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下去,可距離椅子較遠,只坐到了一個邊,趔趄地要跌倒。劉紀倫迅速上前扶住了他,坐在椅子上。

“唉!”王顧成搽了一下眼角的淚,目光木木地,無奈地長出了一口氣。

“成子,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呢。昨天也怪我,你給我打電話時,王誠正好在身邊,聽到了我們的談話。老炮找我有事,一直也等在身邊。他倆都是自己人,我也沒揹着他們。我們說如果在弄一些錢,就能挺過去了。這些話,他們都聽到了。今天一早,2人都把家裡存款取了出來,交給了財務。財務不敢收,給我打了電話。唉!老炮說如果財務不收,就把財務的門砸了。我沒辦法,告訴先收下,等你來再說。還有那王誠,老婆這些年一直有病,我看那些錢,唉!!家裡肯定是光了。”

忽然想起來,大會是怎麼知道的。轉念一想,肯定是老炮去和他說的。

“成子,哥呀!你不用想那麼多!過了這個坎兒,廠子好了,不就還大家了嘛。廠子好了還怕沒錢。廠裡挺多人都張羅要集資呢。”翟慶會也插着話。

如果劉紀倫、大會、劉愛海和老炮的行爲讓王顧成感激和愧疚,那麼王誠的行爲則讓王顧成生出一絲恐懼。

昨天一路無話,王顧成的腦海裡只有2件事,籌錢或者縮減城致規模。理智告訴他,縮減規模是必然之路,而心有不甘的王顧成還是決定賭一把,所以才讓程思拿出家裡的錢。

過了幾秒鐘,王顧成長出口氣。幽幽地說;“大會,不行。紀倫,不行。我們幾個上刀山下火海,抗着腦袋向前衝,成了敗了,我們認!可……我們不能讓家人、讓城致的幾百號員工和他們的家人和我們一起去冒險。我想明白了,現在市場沒有好的跡象,而且還有可能持續惡化,就算我們躲過了這次,下一次,我們能躲過去嗎? 這是個無底洞。 讓大家把錢都投到這裡來,不是在幫公司,是在害大家。”

“唉,在入股併購那幾個廠子的時候,市場就有很強的跡象了。可當時我們覺得沒有辦法,只有向前走。當時只想着和同行競爭,能生存下來。沒想到這場風暴持續的這麼長久,而且越來越會更慘烈。我不知道,當初的選擇正確與否,只是感覺眼看着天黑。在自然規律面前,我們現得是那麼無助和脆弱。”

“我們實在是拖不動這麼大的企業了。現在如果還想繼續生存下去,只有一條路。壓縮規模、裁員。”

“壓縮規模?!”劉紀倫喊道。

“裁員?!”翟慶會叫着。

“你們出去吧,讓我靜一會兒!”

見二人還要說話;“讓我靜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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