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嶽扛着宣紙,本來還打算做大巴到縣裡,跟阿強他們施工隊籤個施工合同啥的,不過手裡頭拿着這麼多東西,着實不方便,就直接搭上了一輛三蹦子,準備先回家裡,等有空了,再到縣城裡去一趟,順道再去拿李德明給自己刻的那枚印章。
“去哪兒?”
鍾嶽坐上三蹦子,小心翼翼地將宣紙豎起來,單手扶着。
“大屏鄉。”
一聽是趟“長途”,車主臉上洋溢着燦容,“好嘞,這下鄉的車,一趟得三十。”
“二十五,你們車站的人我差不多都面熟了,還跟我講價錢呢?”
“得嘞您,二十五就二十五。”車主看到鍾嶽提着宣紙跟墨,笑了笑,“看不出來,還是個書法愛好者啊。”
“是啊,沒事在家練練字。”
車主按了按自己頭上的草帽,“練字好啊,省錢不惹事。”
鍾嶽呵呵一笑,心說道,省錢麼?自己爲了練個書法,已經花去十幾萬了!
趁着這會兒得空,鍾嶽忽然想起來趙志民留給他的電話,從口袋裡掏了掏,將那張已經有些褶皺的轉賬憑證找了出來,按照上邊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等了幾秒,電話那頭終於傳來聲音。
“喂,哪位?”
“我,鍾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忽然莫名其妙地傳來趙志民的怒吼,“你小子還知道來電話啊,我都快把整個徽州翻個底朝天了!”
“沒那麼誇張吧。印章的錢我自己會出的。”
“哪跟哪啊?你小子在哪兒?”
鍾嶽一愣,怎麼,真怕他賴賬?
“準備回家呢。”
“別回去,立刻馬上到印齋一趟,趕緊的!有急事。喂……喂……”
鍾嶽聽到電話戛然而止,按了按已經黑屏的手機,皺眉道:“沒電了麼?”
“我跟你說,現在的智能機啊,太不是東西了,你看我這個諾基亞,都用了十年了,充完電,一星期都不帶關機的。”
“大叔,您看着點路,我知道,我知道。”見到開三蹦子的大叔又是回頭又是掏手機的瀟灑姿態,鍾嶽真是捏了一把汗,真是嫌活得不夠久嗎?
“哈哈,放心,老司機了。”
鍾嶽喃喃道:“讓我別回去?怎的?家還不讓回了?奇怪啊。”趙志民後頭說了什麼,他是沒有聽清楚。不過天色已晚,到時候打車回去又是個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王大山看着鄉里駛來的一排黑色轎車,皺眉不已,心裡想着,這是哪個土豪迎親隊?
“阿狗啊,鄉里有哪個的姑娘要嫁到城裡去了?”
“沒聽說啊,咋的啦?”
王大山端着瓷杯喝了一口,“你瞅瞅,好傢伙,這麼大的排場,市領導都沒有這麼威風,走,出去瞧瞧。”
金絲眼鏡男坐在副駕駛上,鄉路崎嶇,勞斯萊斯開過來,那純屬是找罪受,刮刮蹭蹭的,小修一下都要花個十幾二十萬的。
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起來電話。
“喂。”
“鍾嶽找到了,趕緊來印齋。”
“好。”金絲眼鏡男掛了電話,吩咐道:“調頭,回z縣。”
他撥通了一個沒有任何信息的號碼。
“喂。”
“董事長,那人找到了,趙志民說到印齋見面。”
“好的,你先接待一下,等這邊開完會,我就坐飛機趕過來。”
眼鏡男眉頭一皺,“要不我請鍾先生到淞滬來吧?”
“不用,我親自過來。”電話響起了忙音。
……
車隊還沒在大屏鄉逗留,就在王大山跟村委目送下,繞了個大彎,離去了。
“這嫩孃的做寶搞?”
“鄉長,這些車都啥牌子啊,見都沒見過。”
王大山瞅了眼,“好像是五菱宏光。”
“哦,五菱宏光還有這麼高端的車啊,真是小看了呢。”
“行了,別瞅了,估計是摸錯了路的,回去吧。”
車隊揚長而去,與一輛三蹦子擦肩而過。
“嘖嘖,有錢真好啊,這一輛輛轎車,真夠氣派的。”
鍾嶽瞅了眼,見到三蹦子裡那車隊越來越近了,急忙呼道:“大叔,別看了,要撞上了!”
開車大叔極其風騷地來了一個急轉漂移,呵呵一笑,“這麼多年老司機了,怎麼可能翻車,我就是想湊近看看,是什麼牌子的轎車,五菱宏光,也不是什麼高級貨嘛。”
鍾嶽一陣無語,現在開車黨都是這麼隨性的嗎?真是不拿人命當回事啊。
到了大屏鄉,鍾嶽扛着那宣紙,準備回家。半道上被胖嬸叫住了。
“小嶽啊,過來過來。”
“胖嬸有什麼事嗎?”
“喲,扛這麼多紙,這是幹什麼?”
鍾嶽笑了笑,“沒什麼,練練字。”
“你啊,你們學校今天打來的電話已經不下五六個了,你趕緊的,打幾個問問什麼事情吧。”
“哦,好。”鍾嶽放下紙,往回翻了翻打來的電話號碼。
“喏,就這幾個,都給你抄下來了,開始還以爲是騙子呢,你們老師說了,你回來之後,務必打電話回去。”
鍾嶽撥通了第一個電話。
“喂,您好。”
“哪位?”
“我,鍾嶽。”他將肩上扛着的紙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
“鍾嶽!你聽好了!你借高利貸被人追債的事情,學校都知道了!要想不被開除學籍,最好下學年之前,都把事情處理好,不然校方將考慮革除你的學籍!”
鍾嶽一愣,“借高利貸?我沒有啊。您是……”
“我是教務室的,好了,不管有沒有,他們反正是會有辦法找上門來的,必要時候,記得報警,千萬別做傻事!”
鍾嶽一頭霧水,掛了電話,繼續撥通了下一個號碼。
趁着還沒撥通電話,胖嬸在一旁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問道:“高利貸?小嶽你借高利貸了?”
鍾嶽搖了搖頭。
“喂。”
“鍾嶽!你讀不讀書了?身爲一個大學生,連最基本的安全意識都沒有嗎?你知不知道,你讓老師擔了多大的責任?”
“額……不好意思,老師,您是……”
“我,韓建國,你班主任!”
“哦,韓老師,我沒借高利貸啊,誰說我借高利貸了?”
電話那頭傳來咆哮,“還跟老師狡辯!我告訴你,這事情處理不好,別回學校了!你知不知道,老師因爲這事情,連副教授的職評都耽誤了,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鍾嶽真是有些百口莫辯了,自己什麼時候借過高利貸了?
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天吶,這都什麼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