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風和滄羽看了他一眼,神色複雜,有些欣喜,但更多的卻是哀傷。
耿直的狼王想要開口,滄羽卻扯了扯他的衣袖,搖了搖頭。
“你們是知道的不是?爲什麼要瞞着我?”所有人都知道,卻將最應該瞭解的那個人矇在鼓裡,這種被欺騙的感覺再次凌駕着所有的理智。他挑起半邊眉,毫不掩飾眼中的怒火。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滄羽無視他似要噬人的眼神,冷冷地回視。
青遙語塞。
“不是我們不告訴你,而是即便是我們告訴你,你也不清楚你要做什麼不是?”他們知交幾千年,怎麼不瞭解青遙?大病初癒,他只是一心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壓根沒有時間去仔細想想知道了又該如何去做。“你是天界太子,應該瞭解事有輕重緩急之分,怎麼偏偏不如一個下界的妖王看得透徹?”
被這麼一說,青遙的面子就有些掛不住了。
“你倒知道我是天界太子,可你們還將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裡嗎?瞧你們一個個地聽到離汐快歷劫就一副着急樣,別人不知道還以爲這狐王是兩位的情人呢!”不是的,這只是氣話,並不是他的本意。可畢竟已經說了出口,便再無收回去的可能。
滄羽眯着眼,暗金色的鷹瞳看上去十分危險。他冷哼一聲,一手抓住青遙的衣領。
“天界太子?若你真的能將所有事情考慮周全,當初爲什麼護不住離汐?若你真有遮天的本事,離汐身上的傷又何須千年未愈,連一個正名大典都還要潛心修煉裝模作樣糊弄過去?若你真的對你那齷蹉的天界瞭如指掌,嘯風的狼王府又何須經歷天火的洗禮?好一個八面威風的太子殿下,連你自己的事情都沒管好就想管我妖族的事情,未免太天真了吧!”
這千年來,他們兩人可沒因青遙和離汐當年的事少遭罪,要不是離汐強撐着身子彼此扶持,怕是連站在這裡的機會都沒有。他知道這件事不能怪青遙,可他也知道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離汐。看她一人用單薄的肩膀獨力將此事扛下來,誰不心痛?嘯風怎麼想他不清楚,可他滄羽卻是真真切切地對她動了心,但因爲離汐的執拗而隱忍不說。現在看到始作俑者出言不遜,不禁無名火起,也顧不得兄弟情誼,厲聲反譏回去。
“你說離汐身上的傷和我有關?而且我和離汐之間的事情把你們也牽連在內?”儘管怒火中燒,但青遙並未完全失去理智。憑着滄羽的片言隻語,他的腦海漸漸拼湊出某些事實。儘管只是零星碎片,但也絕對殺得他一個措手不及。
往往越接近事實的真相,就越害怕知道真相。他開始明白爲何離汐等人不願多說了,光是一點線索就讓他毛骨悚然,當那真相的拼圖完成之時,他又當如何自處?
滄羽又哼了一聲,乾脆別過頭。但看他的表情卻也是默認的青遙的想法。
“我知道青遙你很急,但你現在再怎麼着急想要記起都是無濟於事。天界的事情你在我妖界自是問不出什麼來。當務之急是要想想怎麼幫離汐應對那天劫。一年好歹也有個三百六十多日,誰知道它什麼時候來,又是以什麼方式?我擔心的是,即便離汐自己知道天劫什麼時候來,以她那性子一定不會告訴我們。”要她真的想尋求幫助,就不會又回靈狐峰閉關,而且不讓人打擾了。
青遙想到了什麼,卻又搖搖頭。
聽兩人所言,似乎自己的失憶和天界有很大的關係。可他是天界太子,敢動他的人實在不多,偏偏他又想不出來。現在敵暗我明,要是他貿然前去打聽離汐歷劫的日子,定會引起那人的懷疑。
此時,他有些明白嘯風和滄羽的無奈了。
他們想到的,離汐早就已經想到。甚至連他們想不到的,離汐也都算計在內。在過分殘酷的事實面前,青遙第一次明白什麼叫無能爲力。
該說她太溫柔,還是說她太能讓男人毫無用武之地呢?
離汐,到底怎樣的你,纔是真正的你?
嘆了一口氣,雖然什麼都沒做,但青遙已經覺得身心疲憊。
“告訴我,離汐,到底是什麼人?滄羽剛纔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看到嘯風猶豫不決的眼神,青遙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拿出自己的底牌,“我找到了杭州城外的那一棵姻緣樹,也看到了她。如果你們不想讓我知道的話是不會選擇那裡的吧。其實,你們想讓我知道的是吧,爲什麼到現在什麼都不說?哪怕只有簡單的一兩個字也好?我不想再過着矇在鼓裡的日子!”
相視一眼,最後,嘯風把話語權交給滄羽。
“不管你信不信,至少在我們的眼中,你和她,曾經非常相愛。”
對青遙而言,這絕對是一個晴天霹靂!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喜歡上別人,他也感覺到在逸宸宮等着自己的鳳鳴並不是那個人。可他怎麼都想不到那人竟然是離汐!
那張看不透情緒的臉,時而白如飛雪時而幽暗如墨的發,真真是自己深愛的人?
見青遙露出面露懷疑,兩人苦笑。
“還真被離汐料中。我們這麼說,你定會不信,所以才讓我們別費脣舌。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查,若是不想……反正,這千年,我們也看開了,離汐,也怕是早有覺悟了吧。”不然她的眼神也不會黯淡無光,那分明是絕望的神情。
想起在姻緣樹下看到那張黯然的臉,青遙未曾鬆開的眉頭皺得更緊。
“我們說得再好,對你來說也不過比道聽途說好那麼一點而已,那種感情你不會想起,反而還會徒增煩惱。那人就是不想你難受,才扛了下來。”
“她一早就得知我失去記憶的事?”
嘯風點點頭。
“怎麼可能……”連他自己也是偶然發現,在那之前並沒有去過妖界,離汐怎麼可能比他還先知道?
“詳細情形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是從她口中知道你的事,還知道你會失去記憶。可那時候離汐受了重傷,差點連命都保不住,我們也沒細問。等時候想弄清來龍去脈,她卻一句話就把我們給打發了。可沒想到,你一躺就是一千年,她也一變就是一千年。不過她的實力大打折扣是肯定的,因爲上次的天劫她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傷得不輕,一點都不像往常那歷劫像走過場一樣的她。”想起前後判若兩人的苦命狐王,就算是大大咧咧的嘯風也不禁黯然神傷。
“還是想想怎麼幫離汐吧,這一次,我怕會比之前的還要糟。”
“我回去天界打聽一下。”天劫天劫,那是天界爲了考驗下界衆生所設的劫難,總有一個會知情的。
嘯風點點頭。
“如今這恐怕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了。不過既然你的病和天界有關,怕是上面那人也不想離汐過得太舒服,你打聽的時候切記要當心。我可不想到時候我的狼王府或者滄羽的鷹王府受些無妄之災。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們倆纔不會趟這渾水。”嘯風這麼一說,硬是把他們和離汐劃清了關係。
雖說他們三人是兄弟情深,但朋友妻不可欺,青遙就算現在對離汐沒別的感覺,但好歹也算是知曉兩人當日還有這麼一段過往。真情也好,假意也罷,那份情還是擺在這裡,總是不想讓別人覬覦便是。
“好好好,兩位兄弟受累了,青遙在此感謝二位不棄之情。”青遙躬身作揖,原本僵硬的氣氛慢慢緩和。
不過這上天界打聽離汐的天劫何時到,說雖輕巧,但要做起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着逸宸宮架子上放着的那幾壺迷離,青遙陷入了沉思。
“表哥,在想些什麼呢?”
青遙回頭,剛好對上鳳鳴那柔情似水的目光。那兩潭清池總透着愛慕,倒真是想是個一往情深的情人。他對這個表妹向來只有憐惜的兄妹之情,對她的深情只能道一聲抱歉。只可惜,當他從嘯風和滄羽口中得知自己和離汐的關係時,那一點的歉意卻變得複雜。
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才讓鳳鳴說出自己和她曾也是情深幾許?偏偏也是記憶消失的五百年,到底是離汐,還是鳳鳴,是兼而有之,還是兩者皆非?
嘯風和滄羽理當不會騙自己,可鳳鳴又有什麼理由欺騙自己?
孰是孰非,他竟然不敢去想,生怕得知真相後令人失望。
“鳳鳴,你知道嗎。我今日在妖界,見到了一隻狐妖。”頓了一頓,他迎上了那雙含情的雙眸,“狐王,離汐。”
鳳鳴一愣,大眼閃過錯愕。
“狐王?這……表哥是去見狐狸精?”
天真的表情惹得青遙失笑。
“她可是狐王,不是一般煙視媚行的狐妖。不過,我也從未見過這樣落魄的妖王。若不是別人跟我提起,我都不知道這一族之王也能是這般模樣。不過就是看到我那幾個朋友對她關懷備至,有些好奇罷了。”
“表哥,是看上了那狐王?”她問得小心翼翼,帶着試探。
“別人不知道,鳳鳴你還不知道嗎?那不過是區區一個下界妖王罷了。”對啊,只是區區一個妖王,偏偏他就上了心。
“鳳鳴還以爲……”
“以爲什麼?嗯?”青遙輕笑,“不過我也是快被他們煩得不勝其擾了。你也知道妖界的妖都要受天劫,那離汐的天劫聽說是快到了,還打算找我問問看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們好去獻殷勤。真是天真,我好歹也是天界太子,怎麼可能會理會天劫的事情?你說是不?”
鳳鳴低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