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笑劍眉一挑,沉聲重複着上官月剛剛說的話,“織院?”
上官月不卑不亢的答道,“臣妾見今晚的宴席上的水果也頗爲新鮮,而皇上您也賜予了一些給臣妾,臣妾聽聞貴妃姐姐觸怒了皇上,被皇上禁足,不得踏出織院一步。心裡想着,這次家宴時貴妃姐姐未能出席,便想拿些新鮮的水果拿去孝敬貴妃姐姐。臣妾也就是前去將水果擱下,與貴妃娘娘淺談了幾句,這就回來了。”
楚天笑狐疑道,“你和南宮貴妃認識?”
上官月清澈的眸光看着楚天笑旁邊的凌昭儀,珠圓玉潤的嗓音再次響起,“皇上您還記得臣妾未入宮時,差點就餓死在街頭的事情嗎?那時,正是南宮貴妃相助,並贈予了一百兩紋銀給臣妾,臣妾方能熬到在皇上面前替沉冤莫白的父親昭雪。而前些天貴妃姐姐入宮之時,剛好小太子病了,而臣妾因爲要照顧小太子,也未能及時去給貴妃姐姐參拜宮禮,故未能知道當年的恩人,竟然就是對臣妾有恩的貴人。”
楚天笑對於上官月的番話,沒有再開口詢問,而俊美麗的臉龐上,那好看而狹長的丹鳳眼微眯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久久不說話。
一時間,整個雪苑的大廳變得寂靜,而站在這裡的人,心思卻各懷鬼胎。
凌零兒表面還是帶着微笑,只是纖纖玉手已經將手中的那條絲絹給掐得起皺了,而目光狠毒的望着上官月,心裡正在想着該如何繼續開口才好。
而這一切,都落入了楚天笑的眼裡。
楚天笑看着凌零兒那熟悉又陌生的臉,什麼時候,天真不懂勾斗的凌零兒,竟然也會淪爲這樣的女子?
懷中的小太子楚恆一直只注意到許久沒見的皇阿瑪,小小年齡的他,哪裡懂得現在房子裡風雲變幻,只要皇阿瑪的心腸稍狠一些,那麼,今晚就會有人頭落地。
小太子楚恆一個回首,就看見了上官月,興奮的掙扎着從楚天笑的懷裡滑了下來,微微顫顫,搖搖晃晃的小跑着往上官月的方向而去,稚氣天真的嗓音響了起來,“娘娘!娘娘!抱!抱!”
上官月看着小太子楚恆滿臉燦爛的笑容往自己的方向跑來,趕緊跑下身子,抱住了那個衝她跑來的小太子,眼裡對小太子的慈愛,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來。
楚天笑看見小太子楚恆如此的喜愛上官月,心下也有了一番計較,因爲,大人會說謊,但是隻有二歲多的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剛剛凌零兒帶他來這雪苑的時候,小太子楚恆是正在睡着的,她說她很喜歡小太子,便抱起他來,睡夢中的小太子被人突然這麼一抱,被驚醒了,定眼一看到是凌零兒,拼命的哭,在凌零兒的懷中拼命的掙扎。接着,他伸手從凌零兒的手中接過小太子楚恆,他便不哭了。
當楚天笑抱着小太子的時候,凌零兒卻故作驚訝的驚呼道,“皇上,小太子的身上,怎麼會有瘀傷啊?”
他一愣,下一刻,撩起恆兒的手臂上的衣服,發現他那小小的手臂上果然有着又紅又腫的瘀傷,腫傷的地方還抹着淡淡的藥膏味。
滿屋子的奴才們一見小太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受了這等傷,一個個膽戰心驚的紛紛跪下,噤若寒蟬。
這一發現,楚天笑怒目的看着整個雪苑的奴才們,他寒聲喝斥道:“你們的主子呢!”
上官月的貼身奴婢如常顫音回道:“回皇上的話,主子剛剛提着一藍水果出去了,至於去哪,主子沒讓奴婢跟去。”
“去!派人去把她給找回來!”
小喜子聽到皇上怒火大發,應諾了一聲,正要外出去尋找上官昭儀,剛走出大廳,遠遠的就看見了上官昭儀回來了,只要她回來的及時,那事情就好辦得多啊,連忙通報上官司昭儀回來了。
緊接着,便發生了剛剛的那一幕。
楚天笑睨看了一眼凌零兒,她怎麼會知道恆兒身上有傷的?這很讓人匪夷所思。難道說……
還是說有些人,終究是要不得太寵了,否則就會忘了自己的本份。
他故作漫不經心的向上官月詢問道,“那愛妃可知道恆兒身上有傷?”
上官月如實回答,“知道。”
凌零兒一聽,終是沒能忍住,咄咄逼人道:“上官姐姐既然知道,爲何知情不報?難道姐姐……”
後面的話凌零兒聰明的沒有再說下去,也就是點到而止。
上官月抱起小太子,淡然一笑,語速不急不促,“因爲小太子就是今晚才受的這傷的,而臣妾也是在今晚散席後替小太子換衣時才發現的。至於是何人下的這毒手,臣妾還在查覈當中,再者,不報給皇上知道,是因爲掐傷小太子的那個人,臣妾尚未有證據證明。若是冤枉了某人,那就會無端的挑起後宮是非,這便會給皇上增加煩憂。爲人臣妻,理應爲皇上分憂,而非是一味的給皇上找些煩憂的事。皇上,您說是嗎?”
上官月的話,一語雙關,直說的凌零兒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卻一句話也辯駁不出來。
事情到了這裡,楚天笑已經知曉事情的七八分了,他就覺得莫明其怪了,爲什麼凌零兒會突然說想要來看看恆兒,原來是如此的。
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凌零兒,此時,他心裡若說沒有半點痛心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仍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微微思索了一會,這便招手把小喜子喚到跟前,“小喜子,你替朕送凌昭儀回她的梅苑去吧。今晚朕在雪苑陪陪皇兒和上官昭儀。”
“喳。”
小喜子連忙應諾了一句,來到了凌零兒身邊,輕聲說道:“凌昭儀主子,請往這邊。”
凌零兒望了一眼上官月,垂下頭,咬咬銀牙,心雖有不喜,但宮禮仍需要行拜的,“皇上,臣妾先行退下。”
“嗯。”
楚天笑不可置否的輕嗯了一聲,沒有再看她一眼。
上官月抱着小太子,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聲問道,“皇上,需要更衣嗎?”
“不用了,來,你也好久沒和朕聊過天了,今晚你就陪朕談談你是怎麼認識貴妃的吧。”楚天笑平易近人的詢問道。
上官月雖然有些不解,卻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若是一句錯話,把主子給連累了,卻是得不償失。所以在很多地方,都是一語帶過,絕不深談。
……
在凌零兒離開的時候,清風也施展她那燕子般的輕功回到了織院,院子裡早就沒了小姐的身影,趕緊四處尋去,發現小姐正在書房裡作着畫,聽到了她回來的聲音,啓口問道,“回來了?”
未等南宮冰玉詢問,清風自己便急急的說了出來,“小姐,果真如你想的那般,凌昭儀今晚就帶着皇上去了上官昭儀的雪苑去了。”
南宮冰玉擱下手中的毛筆,莞爾一笑,“結果呢?”
“上官昭儀息事寧人了,也沒有挑起任何是非。”
“這樣做挺好。來,告訴我事情的全部吧。”
“好。”清風如實的將那雪苑發生的事全部都告知,說完後,她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小姐,爲何上官月不趁此機會給凌昭儀一個教訓呢?”
南宮冰玉聞言,搖了搖頭,“沒用的。當今聖上,決非是傻子,他比我們更清楚事實的真相,他在皇宮裡長大,爾虞我詐的事,他經歷的還少嗎?誰是誰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喜公公送凌昭儀回去,就憑這一點,皇上對凌昭儀還是有情的。”
“可是,凌昭儀如此狼子野心,難保她日後不會動小太子的啊。”清風擔憂道。
對於清風的擔憂,南宮冰玉卻聳聳肩,反問道:“這與我們何關呢?小太子的安危,就由他的父皇去保護,我們爲何要摻合一腳呢?”
清風一愣,下一刻明悟了,垂下首,低聲回道:“小姐,我懂你的意思了。”
小姐,終究還是商人。
她這一次會幫上官昭儀,卻不代表小姐以後都要幫那個小太子。小姐從來不會多管閒事的,不是小姐沒有那個能力,而是小姐從來不願參與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南宮冰玉回首看着清風那黯然神傷的臉龐,幽幽的嘆息一聲,“清風,會不會覺得我過於無情了?”
“小姐……”清風輕喚了一句。
清風的苦惱,南宮冰玉看在眼裡,上前拉起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清風,你要知道,人活在世上,不是說所有的事都能掌握在手中的。而能掌握在手中的時候,那代表你還可以戰勝命運,若已經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麼命運就控制着你的人生了。所以,路是人選的,該怎麼走,就看你自己了。而我先擇進宮,原本就沒打算要做什麼事,只想呆到三個月後,讓皇上攆我出宮,那就可以了。”
清風搖了搖頭,“小姐,你別說了,清風理解的。以後小姐不管在哪,清風都會陪着你的。”
陪着她,在這世間上,誰又是非要陪誰不可?
南宮冰玉對清風的話,只是給予一個淺淺的笑容,“清風,去睡吧。”
“那小姐你呢?”
“今晚天氣還是很悶熱,我想獨自再喝些小酒,才入睡。”
“好的。”
清風知道,肯定又是自己惹小姐不開心了,但小姐是那種有什麼心事,都不會告訴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