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大雪,覆蓋了海城。這個冬天,愈加寒冷。
墜入冰窖的柳鈺螢,像一隻受傷的小貓,獨自躲起來舔舐傷口。
羅子京像這窗外的雪花一樣,美麗而夢幻地出現在了她的生命中,她剛欣喜地伸出手,想留住這份美好,卻瞬間失了蹤影,只留下手心裡的一片微涼。
她想哭,卻發現不知道該爲了什麼而哭。哭自己“失戀”嗎?可是自己戀過嗎?這算什麼戀呢?“瞬戀”嗎?只存在於這天地間一天的感情。
柳鈺螢只能呆呆地望着窗外,看灰濛濛的天像個蓋子一樣罩在頭頂,她不知道,這份灰暗,還要籠罩她多久。這個城市,好像並不怎麼歡迎她這個“外地人”。她覺得自己被貼上了“處理”的標籤,像那些被放在超市角落的廉價臨期商品,即便打了極大折扣,也並不受很多人歡迎,只能等待圖便宜的買主上門。
她想把這個當作一個生活中的小插曲,就當手上紮了個刺,拔出來就好了,然後就會了無痕跡。
但是,當她試着去拔的時候,這跟小刺竟淺淺地鑿進了心裡,生生在心裡鑿了個小洞出來,汩汩地向外冒着血。
她想跟別人傾訴一下內心的鬱悶,發現無法可訴。因爲太微小,時間太短了,一天的一個小感情糾葛,連當別人茶餘飯後八卦的資格都沒有,都不值當成爲一個事件。
整個週末,柳鈺螢像一隻小困獸,掉在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坑裡,四處無人,她甚至也無法呼救,只能自己用雙手扒着,一點點往外爬。
等她精疲力盡爬出來,拿了牀頭的書過來看的時候,上面的每個文字似乎都跳起來嘲笑她:“怎麼樣,不是不理我們了嗎?不是找到更喜歡的人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找我們了?”
柳鈺螢心煩意亂地又把書本合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發愣。
工作遲遲沒有改善,感情上出現小插曲,就連租住的這間小平房,也出了問題。
“怎麼纔回來?等你半天了。”當柳鈺螢有天晚上下班回去的時候,房東杜先生和他太太站在門口等她。杜太太看她回來,一臉不耐煩。
“有事嗎?”柳鈺螢想了想,也沒到交房租的時候。
“那個,這個房子我要用。趕緊收拾收拾,三天以後我來收房。”杜太太板着臉。
“怎麼這麼突然?咱們合同上寫得很清楚,您如果想提前收回房子,需要提前一個月通知我。”柳鈺螢掏出鑰匙開門。
杜先生和杜太太進門環視了一圈,杜太太翻了下白眼:“你看看,你看看,果然是看錯你了,看你是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應該挺乾淨利索的,還以爲你會把我這屋裝修一下呢,結果你什麼都沒動,就還維持現在這個樣子,嘖嘖嘖,你也住得下去。”
“我是租住房子的,裝修是您的事,怎麼還要求我來裝修呢?”柳鈺螢不解地問。
“你看看人家隔壁老李家那個租戶,你看人家把房子收拾的,貼了壁紙,鋪了地板,門窗都換了,看人家收拾得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的,自己住着也舒服不是?你看看你,愣是一點都沒收拾。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墨跡了,快搬快搬吧,過兩天新租戶就搬過來了。也別說我欺負你,把剩下房租我都退給你,你趕緊搬新的地方吧。”杜太太說着拿出來兩百塊錢:“剩下一個月房租,還有押金,都給你了啊。趕緊的收拾。三天後收房啊。”杜太太說完拉着杜先生往外走。
“這大冷天的,您不能說讓我搬我就搬啊。”柳鈺螢急了:“我這沒有任何準備,我找房子也得需要時間。”
“你這有什麼呀?”杜太太又輕蔑地環視了一圈:“你這也沒啥好整理的。就搬你這點東西,一天都用不了,三天足夠了。”
“可是,我得先找地方啊。我這還上班呢,哪有時間去找房子,怎麼也得週末才能去找房子,再說了,咱們是簽過合同的,您得有契約精神。不能說讓我走就讓我走。”
“小姑娘,咱好說好散,你不要在這胡攪蠻纏哈。錢我都退給你了,不要再賴在這了。不走也行,你把這裝修搞一搞呀?”
“我沒有錢裝修。”
“那不就得了?”杜太太瞥了下嘴:“那還說什麼呢?快準備搬吧。”
柳鈺螢呆呆地看着房東兩口子消失在夜色中,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當時就是因爲沒有錢,才租了這個小房子,儘管又破又舊,又溼又冷,但她依然沒有嫌棄。但她沒想到,她沒嫌棄房東的房子破舊,房東反過來卻嫌棄她沒有裝修,這都什麼道理呢?
因爲白天要上班,不能請假,晚上下班的時候,中介都已經下班了,所以柳鈺螢沒有時間去找房子,就想到週末再說。
沒想到,等她週五晚上回到平房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自己的東西被堆在平房門口,自己心愛的書散落了一地。
柳鈺螢趕緊跑過去,發現平房的鎖已經換了,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被房東扔了出來。
柳鈺螢叫天無門,叫地不應。情急之下只能給同學趙學毅打電話。畢業之後,同學們基本都回了老家,剩了幾位同學留在海城。一般碰到什麼事,同學之間還會互相照應一下。
趙學毅租住的地方離柳鈺螢這很遠,騎車要一個多小時。但接到柳鈺螢的電話,他二話沒說,騎車就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看見地上堆的一堆東西,和委屈巴巴站在一邊的柳鈺螢,趙學毅氣不打一出來:“你房東怎麼這樣啊?給她打電話,這也太不講理了,哪有房租沒到期就往外趕人的?”
“沒有用。已經打過了。”柳鈺螢低着頭:“她說新租客明天就來了。人家明天就裝修。”
“這樣吧,我來之前問我房東了,他在院子外面搭了間房子,平時用來堆放東西用的,他說你可以先湊活把東西搬過去,先住一段時間,慢慢再找別的房子。你看,這會又開始下雨了,天氣預報今天晚上雨夾雪。咱倆還得快點,你看你這都是書,我帶了些行李袋過來,先把書包起來,咱倆一點點往那邊運。”
看着天上開始飄的雨點和雪粒,柳鈺螢來不及傷心,趕緊和趙學毅開始打包,打好包以後,兩個人一人一個自行車,先撿怕溼的東西運一趟,慢慢再回來運。
柳鈺螢永遠忘不了那個冰雪交加的夜晚,她和趙學毅騎車冒着風雪,一趟趟穿行在沒有多少人的大街上,風裹着雨,雨夾着雪,呼呼拍在臉上,拍得眼鏡都睜不開。路上又溼又滑,車子歪歪扭扭地在雪地上畫出一個又一個圈,兩個人記不清摔了多少次,每次都爬起來繼續向着風雪前進。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