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容容其實吃的不是魚,而是魚妖。所以,只要那小小的一口,就足以讓一個凡人難以承受。即便是被殺死進而烤制過的妖屍,終究還帶着妖靈。
“辦法。”流光的聲音很低,幾乎低得他自己都聽不見。
看着他身邊越發活潑的赫,他真恨自己爲什麼不在花想容要他吃魚的時候,先吃掉那些魚。若他吃了那條魚,她也不會因爲妖靈侵體,落得將死現在的模樣。
他不該不聽花想容的話,真的不該。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解決之法。
“靈尊,您知道的。凡人被妖靈侵體,是沒救的。就算,就算是能勉強活下來,也會變成不人不妖的存在。屆時,即便能生存下來,也會被諸界唾棄……”
“嘭”“嘩啦”
隔空振臂就是一掌,蛇婆被流光打得落入潭水裡。
“我不管!我要容容活着!就算是半人半妖,有我在,誰敢笑話她?”流光的目光有點癡怔,他攬着花想容的手臂微微輕顫,隻手再要撫向她的臉頰,卻遲遲不敢觸碰,生怕觸及到死亡的溫度。
揮出一掌之後,山間的靈氣更是蜂擁而至,不但補給了他所釋放出去的靈力,還以數倍的勢頭進入他的體內。
潭水之中,巨大的蛇頭隨着一圈稀釋了的血色擴散開、露出水面。
“可是靈尊…容姑娘這臉色,怕是捱不過一時半刻了,素練谷雖與世隔絕,卻擋不住冥界……”
蛇婆說話間,流光已經單手隔空扼住汨羅的頸際,將她緩緩擎上半空。
“靈尊!”
“若想不出辦法,令容容枉死。我就拿素練谷所有生靈做祭!她,是第一個!”
流光的目光趨近於冰冷,因爲他已經嗅到獨屬於冥界鬼使駕臨的氣息。他雖能等花想容生生世世,可此番的她纔剛剛來到尚雲大陸,軀殼還沒有適應尚雲。他不能冒險,不能讓花想容冒一絲永遠消失在這世間的危險。
“蛇婆,容你考慮的工夫並不多。鬼使來此,也是爲了領走陰魂。他要是覺得一個不夠,我就殺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靈尊,您變了。以往的您,從不會爲了任何一個人而掛心、而動容。您不是一直心繫蒼生的麼?”
“心繫蒼生?呵,真好笑!只要她能好好活着,誰在乎蒼生?快說吧!我已經聽見裂魂鎖鏈的響聲了。”
靈氣還在不斷進駐流光的身體,他能感覺到記憶中前所未有的充盈。可是他懷裡的人,完全沒了生氣。
此刻,他一面心懸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和鬼使奪魂,一面暗暗自責:要是當時讓你自己抓魚,要不是我從中假手,你根本不可能遇到這樣的事情。怪我,全怪我!我甚至沒有去想魚斷氣前,身上爲什麼會閃爍那種靈光。
“嘩啦、嘩啦”裂魂鎖鏈的輕響在片刻之後由遠方傳來。
流光感到花想容的身子因此而顫抖了一下,他擎住汨羅的五指稍稍用了一點力,半空中便響起求救的嗓音:“祖母…咳咳…祖母救救汨羅……”
“有,靈尊。有!且慢動手……”蛇婆再次化成人形伏身在地面上一瞬,汨羅的頸際一鬆,落在地上。
“嘩啦,嘩嘩”
以此同時,一條閃着幽藍寒光的手指粗鎖鏈,從流光的身側驀然拋了過來。鎖鏈拋擲精準,直接繞住了花想容的頸際。
一瞬間,花想容的身子再次震顫了一下,一道虛無的魂魄從她的身體裡被鎖鏈帶了出去。
被牽出軀殼的魂魄有點茫然,她想要將頸際的鎖鏈鬆一些,可卻因爲之間剛剛碰到鎖鏈一點就疼的收了手。
也是這個時候,她似乎懂了什麼。環顧四周與自己對望的精怪,跟着鎖鏈的牽引最後望向身後跪坐在地上的流光時候,她的目光中溢出一絲驚慌。
她看見流光的懷裡還躺着一個自己,也就是說,她死了?
“孃親——”
終於,在她的視線和赫對上的一刻,孩子仰視着她,彷彿也才醒過神來似的高聲喚了她一句。
小傢伙向着走在她前面同樣有些虛無縹緲的身影猛撲過去,他扯住那頭也不回的鬼使衣襬,不停地對他踢打:“你是壞人!你要帶我孃親去哪?壞人!你鬆開手裡那破鏈子,放了我孃親!小爺和你單挑!”
“騰”地一聲,烈火引燃了鬼使的衣襬,可是下一瞬花想容的陰魂也跟着顫動一下。
“對不起容容,我不能看着你死,我要食言了。”將花想容的軀殼放在地上,天末流光走到她陰魂身畔時候,說了一句讓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隻手握住纏在花想容頸前的一段裂魂鎖鏈,他的身子跟着震盪一下。
不過,並不是他之前對花想容所說那般,他沒有立時殞命,反而“嘩啦”一聲將那鬼使拉回到自己身前。
握住鎖鏈的五指隱隱作痛,可他並沒有要鬆開的意思,這手輕動,鬼使便被他踩在腳下:“放了她,不然留下你的命。”
鬼使雖被流光踩在腳下,但是他似乎並不打算按流光的話去做。他扭頭看向流光攏在懷裡的陰魂,也不說話,就只是邪邪地一笑,然後指了指陰魂。
流光腳下沒有放鬆,他不解鬼使在指什麼。當他看向陰魂時候,才發覺懷裡的陰魂似乎越來越虛弱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給你個痛快。赫!”從鬼使手中完全奪過裂魂鎖鏈,此時他握住鎖鏈的指縫間已經微微溢出血色。
一腳把鬼使踢給赫,“呼”地一聲烈火之音輕響,原本還自信滿滿能帶走陰魂的傢伙,瞬時間消失不見。
“赫,看緊點,一刻即可。”
“是爹爹!”
小傢伙雖然不知道流光要幹什麼,但是他的一雙小手將剛纔差一點就趁機逃掉的鬼使攏在其中,橙黃色的火焰灼燒着他。
“你鬆是不鬆?我孃親又沒得罪你。你這個人口販子,還想跑!”赫碎碎地念着,掌心之間火焰的顏色微微加深。
將花想容的陰魂攏在她的軀殼旁邊,流光仍然握着手裡的鎖鏈,不讓它碰到土地:“蛇婆,你可以說了。”
花想容的陰魂先是怔怔地看了看自己對面一臉慘白的軀殼,又擡眸看了看流光。想要去拉他的衣襬,屢屢穿過他的身子。想要說話,又開不了口。
最後她看向蛇婆,驀然間,蛇婆似乎懂了她的意思,跪在流光面前勸慰道:“靈尊何必如此?快鬆了那鎖鏈吧!不然您也會受到累及。”
只是執念若此,天末流光冷下心神,指間血滴向陰魂時,決絕道:“要麼生,要麼死。從現在起,我不想再聽見一句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