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花家二小姐的臉,花想容忽然能明白爲什麼曾經有那麼多人爲她着迷。真的是很純澈、很美的那種,默然地揚起脣角,她原本對自己的容貌也是很有信心的。
可不知爲什麼,在她看見這畫中人的時候,居然就有些自慚形穢了。
“姑娘怎麼了?”鳳麟還沒見過女子在她面前哭,此時花想容的眼中水汽氤氳,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變成這樣,不怪鳳麟表哥以爲我是妖怪。怕就連外婆見了,也認不出我了吧?”她將畫卷卷好,雙手交還給鳳麟卻沒有擡眸。
之所以會有落淚的徵兆,是因爲她想到了流光和昭白骨。她更想知道,他們那麼執着於守在她的身邊,到底是因爲花家二小姐,還是,真的因爲自己。想起他們爲她的付出,自然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若是血緣至親,自然認得出。可你,爲何變了如此多?”
“因爲一個該死的女人,都是她害得!”
花想容忽然有點蝸牛的心理,她不想知道他們究竟是爲了小花想容亦或是自己。即便是假裝也好,能一輩子被他們那麼寵着慣着,是她兩輩子都求不來的福氣。
見到她有些出神,擱在桌邊的兩手微微攥成拳頭的樣子,万俟鳳麟清晰地感覺到了源自她身上冒出來的一股怨氣。
“姑娘,姑娘?容表妹?”
“啊?”
原是打算在大哥那裡確認過花想容的真正身份之後,才決定要不要這麼稱呼她。可不知怎麼,他頻頻喚她,見她不迴應時,他就不自覺地這麼叫了。不過,這聲呼喚倒是成功將她喚回。
“你這次到白水來,是爲了什麼?”
“我是被人推下來的。”
“嗯?”
“哦,那個…店夥計上菜了。”
花想容一時心直口快,就將琴心推她從八裔橋出來這事起了個頭。但她知道,這事隔着仙凡兩界,是不能隨便透露的。湊巧門外店夥計送吃食進來,她也便順水推了一把。
店夥計佈菜結束,作勢就要出門。
“且等一下。”
“姑娘吩咐。”
“外面副將可在?”
“副將在門外廊上守候。”
“給他上一些好菜,肉多爲好。還有,一定不要給他酒喝。下去吧!”
“是,姑娘。”
万俟鳳麟靜觀着花想容的一舉一動,回憶着小妹給他來信時,裡面提起的小表妹。除了說表妹何其聰明、姑奶奶對她多珍視以外,也提到過她是個很細心的姑娘。包括,她會煉丹,手持火符幫万俟雲陽的赤雲獸接生云云。
隨手拿起一個酒壺,万俟鳳麟作勢喝了一口,嘆道:“冷的。”
花想容聞言一笑,這個表哥分明就是在試探她,鳳初的性子她瞭解,一定是對她這個哥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可怕灼熱麼?”她指着鳳麟的手。
“什麼?”
“沒什麼,要拿穩了。”
“呼——”說罷,花想容反手就取出一張上品的火符貼在酒壺壺底,大火呼啦一下子燃起。若不是鳳麟有所防備,以鳳麟劍托住酒壺,自己險些就這麼鬆了手,讓酒壺落在地上。
“哈哈哈——”許久沒有惡作劇,花想容笑不可支地輕輕拍着桌子。
“你……”
“鳳麟表哥明明就是想試探容兒到底是不是真的,爲何不直說?偏要這樣試探,多傷感情呀!現在如何?可得到表哥想要的答案了?”
至此,万俟鳳麟有七成相信眼前的姑娘就是小妹所說的表妹了。因爲,有丹有符,心思細膩。
一個時辰後,酒樓的好酒被万俟鳳麟和花想容喝了大半。
揹着花想容走在回營的路上,副將一個勁地在身後嘮叨:“將軍…這姑娘到底是誰呀?還勞您親自揹人?還是屬下來吧?”
“你——不讓你喝酒…額…你就搗亂,我是誰…我是誰…那是你們家…將軍的事。關你…屁…事?我告訴你…留你下來…就是防止…防止…你家將軍…額…喝醉了…我…扶不動!可不是…讓你…讓你嘮叨的!”
花想容伏在万俟鳳麟背上好一陣不安分,半坐起身,搖搖晃晃地指着副將訓斥。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酒壯慫人膽”吧?
“將軍你看她……”副將加快腳步跟上鳳麟,驚見他好像笑過。
“還嘮叨?你說說你…怎麼會…這麼…沒記性?一個…大男人…如此…碎嘴…活該…這輩子…娶…娶不到…媳婦兒…嗯,活該……”
直待這個時候,某容容才老老實實地伏在鳳麟背上,似乎正是醉透地睡了。
“將軍,這個姑娘,真的不是妖麼?”
“鳳麟劍都不防備她,你說呢?”
“可,鳳麟劍見她的時候,分明閃現了金光。難道那不是防備麼?”
“呵,傻小子。那不是示威,而是示好。鳳麟劍乃神鐵所鑄,這丫頭,八成沾了仙緣。”
“仙?仙緣?將軍說這姑娘是仙子?”
“或許吧。”
二人的話說到這裡,已經可以在茫茫的夜色中看見他們鎮守在白水之濱的大營。万俟鳳麟默然笑笑,自從披上這身鳳靈麟甲之後,他就沒想過有一日自己還會和一個人暢飲一天。
能陪他喝一天才這樣的人,他本心生佩服,就更不要說是一個女子了。
“嚶——”晚風拂過臉龐,他正在想妹妹給他來信的最後幾句話。身側的鳳麟劍就發出每每妖物出現的戒備之音。
寶劍在劍鞘裡震動“咔咔”作響,万俟鳳麟立時看了副將一眼,將背上的人滑下,交給副將。
“將軍。”
“速速帶容姑娘回營,召集將士們列陣。”
“是!”
鳳麟劍有這麼大的反應,於万俟鳳麟來說還是得到寶劍以後的第一次。寶劍傳達給他的意思,是它也感覺到不安。
“嗯?爲什麼這麼吵?要去哪兒呀?”
花想容迷迷糊糊地見到眼前一片黑,黑夜中隱隱地見到軍營中的火把亮光。回眸一看,身後不遠處麟光耀眼,卻讓她獨獨看不清那人的樣子。但是,他手中的那把劍她認得,雖然她現在的意識仍然不大清醒。
“姑娘,姑娘跟我走。此地有妖現世,將軍正在察看。”
“嗯?妖?妖…在哪裡?起開…你一邊…該幹嘛…幹嘛去!姑奶奶我…最討厭妖,特別是人…額…妖!”
“姑娘……”
副將還要說話,一怔怪風便從他們之間穿過,直接將他們隔開,而且推着副將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