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覺得,如果這話換成流光來問,應當說“你認識這個男子對不對”。青殤則不然,他明明很好奇,偏偏又避過了最令人忌諱的直接。
她捏着筷子的一端,戳了戳柳公子腰間的那顆碧珠,側目問青殤:“大哥可認得這個東西是什麼?”
青殤沒想到她的直脾氣居然也會發生轉變,不由得定睛看向柳公子腰間。
“那個,我看着姓柳且嫡系較年長的孩子身上都有。若論稀奇,也看不出貴重在哪。若說平常,大抵不是個巧合。”他不鹹不淡地說着。
就這樣,尋常時候,兩個說話皆是直來直去的人,忽然婉轉起來。不過,這可能也僅僅是費了點事,並不影響二人之間的意會。
聞言,花想容輕輕地頷首。過了一會兒以後,又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太懂地扭頭直勾勾望着青殤。
不待青殤開口,她便起身去打開門,對外面那幾個打手說了些話。打手們紛紛進來,將倒在桌邊的柳公子架出門去,並幫他們關好了門。
“嘩啦”一聲,花想容坐回桌前時,擡起手臂就推開了面前的幾個碗碟,爲自己空出一片桌面。
“妹子這是……”
“起先不就說好了,容兒回來,便給大哥做出我畫制符籙的解答。白白被這個傢伙耽擱了許多工夫。真是掃興!”
不拘小節,花想容直接扯起桌邊的窗簾,將桌子抹乾淨。如此舉動時候,還一邊對青殤解釋自己的用意。
“解答?”
“對。說是什麼竅門,容兒是說不清楚。不過,大哥是聰明人,興許看過一遍,就能明白其中的技巧。”
說話之間,花想容已然自然而然地將一些器具排在自己面前。感覺到雅間內的氣氛有些變化,她纔想起,此時不單單是自己一個人。她好像,做錯了什麼?
“那個是……”果然,青殤不同於凡人,哪裡看不出她隨手拿出東西的奧秘所在。
此時,他手指着花想容左手上的流光繭,有些詫異,可不知在顧忌什麼,問了一半,又止住了話音。
見自己這流光繭已然隱瞞不過,她也不免臉紅地笑笑:“哈哈,就是儲物袋一樣的東西。大哥不必在意,不是說要領悟制符關竅麼?我且畫,你且自己看吧!”
說着,花想容鋪平一張符紙,提筆點蘸了硃砂,隨手就畫起符籙來。只是她畫到一多半的時候,拇指輕動,筆尖行走於符紙上的流暢也便頓挫了常人肉眼不可見一下,一張上品烈靈火符就這樣完成。
她作勢要放下符筆,可一擡頭,對上的是青殤驚訝的眼神。
至此,她心下泛起嘀咕:我已然小心又小心,不是這樣,也被青殤抓到了故意畫不好的把柄吧?
“妹子可以再畫一次麼?”
“成,大哥想看幾次都行,不過我天黑之前得回小吉家去。”
這麼交代過後,她又用方纔的法子,無法炮製了幾張上品火符。只不過,她這幾次“失手”的位置,皆是稍稍變了一些。依着她對人心的瞭解,這樣的情形纔算是合情合理。
本領這事,原就是一理通百理通的樣子。難了不會,會了不難。
周而復始了五六回,青殤終於叫了“停”。只不過,不是他領悟到了其中的玄妙,而是他終於明白,自己是不可能一時半刻之內,就掌握得了制符的關鍵。
“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妹子在制符方面的悟性,就是比大哥高。”
“大哥好端端地爲什麼說喪氣話?喏,這些都給你。換錢買酒喝也好,沒事拿出來瞅瞅也罷。本領這事,從來都是一個道理。大哥此時只不過是‘燈下黑’,說不定哪時這‘天一亮’你便會了!”
花想容攤了攤手,也不小氣。直接將自己線畫好的符籙捏起,直接送到青殤面前。
見此情狀,青殤卻好像沒有什麼意外之色似的。他只是大大方方地接過那些符籙,眉眼彎彎地看着這個又變回以往的小妹子。
半盞茶後,二人在酒樓門前,即將分別。
“妹子。”
“啊?”
“那個臭小子大約是不敢再招惹我了,不過,依着他素日裡的行事做派,說不定會滿城搜你,找你麻煩的。不然,你且搬進我萬金樓的住處吧?他再怎麼肆無忌憚,至少還是要顧忌萬金樓主的顏面。”
原本說各奔東西,青殤卻突然說起讓她覺知窩心、暖意的話來。
只是,俗話說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許多雙眼睛都看見她和小吉一同出入,那個姓柳的敗家子找她興許不容易,不過要找出小吉來可不是什麼難事。
她早就做好了要幫小吉一家脫困的打算,自然不會讓自己引起的“火”,禍及他人。
她大而化之地向着青殤搖搖手,滿不在乎地說道:“嗐!青殤大哥還不瞭解容兒的無法無天麼?原先有師兄看着,都管不住我想做什麼。現在沒人管了,誰招惹我,我就給他好看。我看大哥不是心疼我,是心疼我要燒掉的銀子吧?”
話說到最後,花想容還開起了玩笑。
聞聽此言,青殤又是一陣豁達地大笑。但是,花想容卻有些意外。因爲他笑的時候,經過的“人們”好像沒聽見這笑聲一般,完全不似她躍下樓時候那樣的備受注目。
宴席散了,花想容循着自己的記憶邁着輕快的腳步往回小吉家的路走。沒有周折兩回,她就見到了通往小吉家的菜市,不由得爲自己鮮少不路癡的運氣而感到驕傲。
可是,她這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她一在菜市露頭,右眼皮“啪啪”地猛跳了幾下,緊接着就被屠夫兒子拉到了路邊。
“小哥,你這是做什麼?”她大驚,不記得自己欠了銀子。
“你怎麼纔回來?小吉好像惹上麻煩了,方纔我見到有一羣凶神惡煞的人去了她家的方向。”青年急吼吼地說着。
“凶神惡煞的人?去了多久了?”她問。
“好像有一炷香了吧,別問了,趁我爹不在,咱們快點去看看吧!”青年拉着她就走。
豁然之間脫開青年的手,花想容臉色有些凝重:“不看好肉攤,當心你爹掀你的皮。我們的事,我們自己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