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滿桌子就三道小菜,赫手裡握着筷子吧唧吧唧嘴,凝視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夾菜吃的孃親。
不多時,滿眼只有飯菜的孃親終於開口:“想說什麼儘管說,我不喜歡被別人盯着吃東西。”
因爲花想容的語氣淡的很,赫以爲她生氣了,所以縮了縮脖子。過了一會兒,他見她真的沒有別的神色,這纔有些壯起膽子。
“孃親,我想吃肉,行不行?”赫小心翼翼地掃了一眼周圍的人,才問。
“額…原來如此。小二,加菜。”花想容筷子含在脣邊,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讓小二隨意上的菜,竟都是素的,難道她們母子,就這麼讓人看不起麼。
怨不得她兒子一直看他,小傢伙正在長身體,不吃肉怎麼行?
其實,這也不能怪人家店夥計,還不是她一進門,就領着兒子挑了一張最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大約是人家看他們弱得很,所以才這麼爲事。
小二聽見有人喚他,趕緊在衣襬上抹了抹手,隨後來到他們桌邊:“這菜是不合二位的胃口?”
花想容沒出聲,赫對上她的眸子之後,就見她繼續夾菜吃,道:“我孃親吃東西素來不大挑剔,可是我是無肉不歡的。一點肉絲都沒有,這飯怎麼吃?”
雖然孃親只是淺淺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赫也瞬時間心領神會了。在凡人看來,他的年歲充其量也就四、五歲,不過說起話來如此夾槍帶棒的孩子,應該也是少見。
“哎呦小爺!原來你是嫌這飯菜寡淡,你卻不知,我們鎮子前一陣子糟了妖獸‘洗劫’。能吃的禽畜,都被吃得七七八八了。所以,這肉菜可是……”小二的話只說到了這裡,因爲花想容沒擡眼,就精準無比地將一塊東西丟進她懷裡。
小二背對着別人,正好也將花想容擋了個嚴嚴實實。所以,她丟銀子給小二這事,旁人根本看不見。
“這是……”小二往自己懷裡一看,足足十兩的銀子,再說起話來,早沒了剛纔的神氣。
花想容也不擡頭,繼續夾着最靠近自己這邊盤子裡的青菜遞向脣邊。
她耳聽着大堂裡的嘈雜,脣邊用只有小二與赫能聽見的話音說:“這是給你的,飯菜另付。”
小二一聽,兩眼都放光了。可是不若尋常時候得了賞的張揚,他將銀子收回懷裡,矮身向花想容和赫地笑道:“二位先慢慢吃,肉食一會兒就來。”
小二說完,扭身就走了。
見狀,赫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兀自小口吃飯的花想容:“孃親,這個人怎麼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
“尋常人得了賞,不是該興高采烈麼?難道這些還不多,他爲什麼都沒有大笑?”
“這樣榮辱不驚的人才有出息,你要向他學習。”
“娘是說,其實他是開心的,只是沒有表露出來。”
“嗯。”
至此,母子二人的談天算是暫時結束。不多時,小二低調地給花想容母子送來了兩疊肉菜,赫便要熱火朝天地開吃。可是注意到花想容看了自己一眼,又不免收斂了笑容,慢慢地吃。
二人的飯吃了很久,直待堂中的人走了大半時候,小二又應了掌櫃的要求,來到他們身邊。
“給。”小二方到他們身邊,花想容就又將一錠十兩的銀子拋在他的懷裡。
“好嘞。”小二也沒二話,顛顛地把這錠銀子捧着,逮着不顯眼的工夫,送到櫃上。
這一次,赫心下也有好奇,不過他就只是那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孃親與那再走回來的小二一下,便繼續吃自己的東西。
“姑娘想問什麼,儘管問。”小二來到她身邊之前,就瞧準了沒有人注意他們這邊。
聽見小二的話,赫嘴裡叼着一開肉,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此時,他心下的驚訝,遠遠大於剛纔:這個傢伙不是第一次和孃親相見麼?他怎麼知道孃親想問他事情?
“你方纔說,這裡被妖獸洗劫過。”
這纔是花想容給小二那麼多打賞的原因,正常的凡人,經歷過這種事,多半隻會是“襲擊”。而這個小二偏偏用了“洗劫”。這不免透露出兩件事情,第一,雖然經歷了浩劫,可他並不覺得多麼可怕甚至難忘。第二,他可能不是本地人。
“是的,就在半個月前。這裡經過了一小波妖獸的襲擊,可是很奇怪,這些妖獸好像就只是餓了而已。只吃了農家的牲畜,卻沒有傷人。”
“你不是本地人。”
“姑娘蕙質蘭心,小的的確不是本地人,是從別處遷來的。”
“你的原籍,是劍門關或是那附近的。”
“額……姑娘如何得知?”
“所以,妖獸是往劍門關去了。”
“姑娘真乃神人,正是如此。”
二人你來我往,一番簡明扼要的對話把赫弄得一愣一愣的。不過,花想容想要知道的事情確實一點不差地都問出來了。
“姑娘,這……”見到懷裡多了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小二擡眸時候,花想容已然起身。
“這個地方,可能也會不安全。帶着家人,遷到遠離劍門關、碧山、白水等地的地方去。等妖風颳過去了,再回來過太平日子不遲。”她淡淡地說着。
小二聞言,便只是給她閃出了離開的空隙。
後來,即便赫已然走在了她的身邊卻沒有再動一下。
“還有話要說?”她止步輕問。
“若是…若是這些地方都已然不再安全。那姑娘…可否給小的指出,這尚雲之上,還有哪處是安全的?”小二見她停駐,不免大膽地問。
至此,本已走出兩步的人,再次停住了腳步。
她沒有回眸,就只是嘆了一口氣。
聽見嘆氣聲,赫擡頭看向她的側顏:“孃親,我們現在,是要回劍門關對麼?”
聞聽這話,花想容驀然地揚起脣角,雖然,那只是很淺很淺的弧度。不過,見到她對自己輕輕頷首,並且脣角還出現以往的笑容,赫由衷的感到高興。
“那爹爹們怎麼辦?”
“尚雲若是不保,我們何談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