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辜彼岸轉身見冷石站在自己身後,宛如一朵冰清玉潔、 不沾煙塵的白蓮。
“跟我走。”冷石說着向前院走。辜彼岸快走了幾步跟了上去。
“這是前殿,後院蓮花池兩邊都是房間,你選一間住吧。”
“嗯,好的。”
“瀟湘殿有獨立的藏書閣,你可以進去看書,但是切記不能上閣 樓。”
“知道了。”
“這是書房,通常我在這裡,你有事可以來這裡找我。”
“哦。”
“還有別的什麼問題嗎?”
“沒了。”辜彼岸搖搖頭,像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一樣東看西看,這 可是她第一次進瀟湘殿啊!
冷石準備進書房靜修,剛進書房就聽背後辜彼岸叫住了自己。 “等一下!”“什麼事?”辜彼岸絞着手指糾結地問:“我想問,廚房在哪 兒?”
冷石看看天,日照當頭已近正午,想必是餓了。可是自從自己成 仙后就再沒有吃過東西,同時爲了有一個清淨的屋子,他不久前特意 把地處偏僻的廚房拆了改成了靜室,現在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除了牆上自己寫的一個大大的“靜”字。
他想了想,說:“沒有廚房。”
“啊?”辜彼岸愣住了,怎麼會沒有廚房呢?轉念一想,也對,冷 石已經是仙了,不用吃東西。
“以後一日三餐會有弟子送來,今天你……”冷石話還沒說完,只 見風雅跑了進來,手裡不知道拿着什麼東西。
大老遠就聽他喊:“丫頭!肚子餓了吧?忘了跟你說冷石那小子 前幾天已經把廚房改成了靜室,我給你帶了吃的。”縱觀整個蜀山, 也只有風雅一個人會叫冷石“小子”。冷石咳了幾下,面無表情地走進 了書房。辜彼岸在原地一頭黑線。
“丫頭,以後到我哪兒去吧,我那兒東西不多,但夠你吃飽了。 ”風雅對辜彼岸喜歡得緊,如果辜彼岸不是聖女只是普通弟子的話, 他就直接收她爲徒了。
“謝謝風雅長老,但是掌門剛剛說,以後一日三餐會有弟子送來 的。”
“那行吧,看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什麼。”風雅打開手裡的紙包,隔 着紙就能聞到肉香,打開後只見一隻烤得金燦燦的雞。肉香撲鼻,令 人垂涎欲滴。
“好香的雞啊!”辜彼岸接過雞讚歎。
風雅得意地揚着眉:“這是我秘製的烤雞,我準備取名叫……蘸豆 雞!”辜彼岸正要送進嘴裡的一隻雞腿就這麼硬生生地停在了離嘴不 到三公分的半空中。
“戰鬥雞?”
“對啊,蘸豆雞,蘸着豆醬纔好吃的雞。”風雅說着不知從哪兒變 出一碗豆醬出來,辜彼岸看得目瞪口呆,不過倒是挺好吃的。
不一會兒,辜彼岸打着飽嗝滿足地看着面前的一堆骨頭。“太好 吃了!”
其實,風雅在吃方面的造詣遠高於天界的食神,可惜他身爲蜀山 長老,身居要職,不能擅離職守,不能爲普天下的吃貨們(?)造福 了。當然這是他的藉口,他只是能力不夠還沒能飛仙而已。
“我那兒還有幾本自己寫的食譜,改天帶來送給你,你可以試着 做。”
那麼問題來了……
“可是這裡沒有廚房啊!”
“……”風雅又說,“沒事,你可以去我那兒。”
辜彼岸無語。(這是要拐帶小盆友的節奏?)
從那以後,辜彼岸每天中午往極樂殿跑。一個月下來,被風雅用 各種美食喂肥了一圈,不過這絲毫沒影響到辜彼岸的形體,畢竟還是 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一邊跟着冷石學法術,完了又可以到極樂殿吃東西,辜彼岸這日 子美滿的呀!不過也有樂極生悲的時候。
比如某天辜彼岸趁冷石不在的時候,在後院搭架子烤蘸豆魚,結 果菸灰把後院池子裡聖潔的白蓮精薰暈過去不少,冷石回來礙於她是 聖女,動動嘴沒說什麼,不過眼神像在告訴辜彼岸,下不爲例。
再比如幾天後辜彼岸用小鼎做風雅新創的一種叫爆米花的東西, 結果“嘭”的一聲把自己的房頂給炸了個洞,冷石讓她自己修好,說了 句“事不過三”。
又比如一個月後辜彼岸用壓縮魚食餵食,本來應該做得比普通的 小點,結果一時大意做成了一樣大的,扔在池裡撐死了幾尾玄灰魚。 那玄灰魚長成後會產生一種玄灰質,是名貴的藥材,當初冷石辛辛苦 苦向太白金星要來的。更重要的是,這種魚很難養,冷石要來十尾, 從魚苗養成成魚死了三尾,現在又撐死了三尾,剩下四尾,其中一條 還半死不活的,冷石發現後,能忍就忍,一忍再忍,忍無可忍,無需 再忍,大手一揮辜彼岸去了靜室面壁。
“掌門!”任憑辜彼岸在靜室裡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
冷石走進來遞給她一本譜子,說道:“思過期間練熟這套《天舞 訣》。”
辜彼岸看着冷石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自己眼前,知道他是真的生氣 了。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翻開《天舞訣》,才知道是本絕譜。
《天舞訣》講究以舞爲攻,最適合女子,舞姿優美又暗含招式, 攻敵於不備之間,以柔克剛。
是掌門讓自己用來護身還是暗算?辜彼岸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 前者。
化舞爲招,其實服裝很重要,尤其是水袖,寬大的水袖極易蘊藏 內力,辜彼岸畢竟是聖女,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是衣服什麼的總 歸繁瑣,面對敵人誰還有心情換套衣服再打啊!
冥想了半天,又練了半天《聖心譜》。運功時真氣帶動周身氣流 吹起她的髮絲,迎風飄動。飛揚萬千,辜彼岸突然睜開眼,眼中滿是 興奮。
“風!”
以風爲袖,帶動內力流轉又隱於無形,再以變化無常的舞姿作爲 障眼法,攻其不備。怎麼越來越像暗算用的?辜彼岸想道。
另一邊在書房觀微的冷石依舊面無表情,不過眼中露出了讚許, 既然短時間內領悟了《天舞訣》的真諦——隱於無形。不愧爲天舞。
靜室裡辜彼岸舞着舞着停了下來,又一陣歡呼雀躍,因爲她突然 又想到,氣流摩擦可生熱,熱可煮熟食,那麼邊練功邊做吃的豈不是 一舉兩得?
結果冷石在書房看到讓他幾乎要吐血的一幕,幾天後辜彼岸出來 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極樂殿找風雅。一炷香後,舞風系列第一款新 品——辜氏飛餅,出爐。
不久後辜彼岸難以掩飾興奮的聲音從書房外傳來:“掌門嚐嚐我 新做的飛餅吧!”
風雅在自己的極樂殿裡拿着餅蘸着豆醬吃得淚流滿面:“太好吃 了,我決定取名叫蘸豆飛餅。”(突然間覺得豆醬是萬能的。)
“掌門,其實你可以不用叫我聖女。”
“爲什麼?”
“嗯,比如……小岸。”
“小岸。”
“對啊,我的朋友們都是這麼叫我的,你總是叫我聖女我很不習 慣的。”
“……”
“你看啊,我現在呢,是要跟着你學法術的,按理說,我本應該 叫你師父,可有你反過來客套的叫我聖女,不在情理之中啊。但是我 又不能叫你師父,只能叫掌門,若要加上‘師徒’這個關係,你總得叫 我小岸纔算合適吧。”
“那以後就叫你小岸吧。”
以上對話出自某一天辜彼岸心血來潮找冷石發生的對話。從那以 後,冷石叫辜彼岸小岸。
辜彼岸第一次去了藏書閣,看着密密麻麻的書整齊地碼放在架子 上,辜彼岸頭都痛了,上哪兒找一本自己要的書啊?
打開藏書閣的大門,迎面而來的是馨香的書卷氣,融入了古樸的 味道。辜彼岸隨意地翻着架子上的書,突然一個小小的腦袋晃着兩根 小觸角從書中鑽了出來。
“呀!”嚇得辜彼岸彈開好遠,“咦呀,什麼東西啊?”
“我是書蟲……”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說吧,你要找什麼書 啊?我可以幫你找到。”書蟲是冷石安排在藏書閣的靈蟲,藏書閣由 它管理,要找什麼書直接對它說就好了,它會很快幫你找出來。
既然是書蟲,那肯定是冷石叫它在這裡的了,想到這,辜彼岸大 着膽子湊上去,撥開那個縫隙,馬上一個綠綠的小身體出現在她眼 前。不得不說,還挺可愛的。辜彼岸伸手戳了戳書蟲肉肉的身體。
“我要找關於勾祭派的資料,越詳細越好。”辜彼岸近來一直在想 風水鎮挖心這件事,之前南宮無辰跟她提起過莽荒派,那不如看一下 這個勾祭派的背景,或許真的就是呢。
書蟲很快找來了一堆書,又回到書架上睡覺去了。而辜彼岸,不 看則已,一看不停,掌握的勾祭資料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詳細。看完 已經是晚上了,伸了個懶腰後走出了藏書閣,月亮已經掛在樹梢上 了。
冷石出去了,應該去養正殿與四長老開會了。蜀山每年有一次例 會,聖女卻不用參加,辜彼岸正打算去極樂殿做吃的,路上卻碰見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
“無辰哥哥!”辜彼岸跑上去。
“怎麼跑出來了?掌門不在殿裡嗎?”南宮無辰看着一個多月不見 的辜彼岸,心裡很是高興,原以爲再也見不到辜彼岸這個小丫頭了, 沒想到居然能再遇到。這麼久沒見,倒是胖了不少。
“他開會去了,我正要去極樂殿做吃的,不然我就要餓扁了。”辜 彼岸睜着大眼睛看着南宮無辰。
南宮無辰摸摸她的頭:“我陪你一起去,吃完了我帶你去一個地 方。”
“什麼地方?”
“先吃飯。”
“哦。”南宮無辰把辜彼岸帶到了恕心崖,那是冷石常去的地方。 站那麼高,風一吹倒有絲絲的涼意。
“看天上,看到了什麼?”
辜彼岸擡頭望天,不進發出了一聲感嘆:“太美了!”
星河靜靜地在黑綢般的夜空中流淌,一顆顆星星發出璀璨的光, 如鑽石般鋪在夜空這塊布上,寧靜而又美好,只可惜了,沒有天上的 天河好看,不過能在晚上和人一起看星星也是一件樂事了。
辜彼岸躺在地上,神清氣爽地看着天空。
廣袤的天空總給人帶來無盡的安詳,仰躺着只覺得離地面越來越 高,離天空越來越近,再加上溫暖的春風,整個人像要飄起來一樣。
“我記得小時候我一有煩心事就會在後院的草地上躺着看星星, 神奇的是,那些不管是什麼樣的煩心事在躺下後就全都沒有了。”
“那是因爲夜空像大海,任何東西碰上大海不就渺小如塵埃了 嗎?”南宮無辰清朗的聲音在辜彼岸耳邊響起,他也躺下了。
“還有空中的自由,”辜彼岸坐起身,“我們御劍飛一圈吧。”
南宮無辰馬上答應:“好啊。”
辜彼岸御風,南宮無辰經過一個月的學習也能御劍飛行了,二人 在空中並排飛着。辜彼岸低頭看着羣上包括蜀山,儘管夜色朦朧,但 景象很是壯觀。
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了自己身爲聖女的責任是有多大。蜀山不 過天下的一個小角落,自己還肩負着護天下的重任,而她不過一個未 長大的孩子。
她突然又想到了冷石,一個人修成仙,又要以自己的力量守着整 個天下,不能像凡夫俗子那般有自己想過的生活,不能有愛情,因爲 心裡只能有一個天下。獨享百年的孤獨,又不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那種脫離世俗的觀念雖然高尚,卻不及自由生活的一點快樂幸福。如 果掌門是自己,怕是沒多久就堅持不住了。
看着腳下的崇山峻嶺,辜彼岸心中似乎有些明瞭。
回頭看看南宮無辰,他正不知望着什麼方向若有所思,感覺到辜 彼岸的目光,他衝她溫柔一笑,辜彼岸回他淺淺的一笑,又看向前 方。真正面對千山時纔有責任感是不夠的,也許應該像掌門一樣時刻 心懷天下,纔是真的一心爲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