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涼涼的看了我一眼,聲音冷的讓人直打哆嗦:“蘇葉,你要胡鬧可以,我都可以在一旁護着你。”他捏緊了握住我的手,四下打量了一下,道:“你現在讓我怎麼護着你?”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其中所經歷的曲折就不多加論述。我僵着臉,看着頭頂的圓月,小聲的說:“以前也沒見你怎麼護着我。”
昏暗的光線在地上拖出了長長的影子,我可以看到兩個影子交疊在一起,是一幅親密的模樣。他看着我不說話,良久,才淡淡道:“你真是……氣的我頭疼。”
我擡起眼來看他,逆着光,只能從話語裡感覺到他的無奈。我吸了兩下鼻子,指着天邊的星星說:“你看你看,風景這麼美麗,你幹嘛要這麼大的脾氣。”
說話間,霧氣頓時就濃郁了起來。他似笑非笑的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道:“風景這麼美麗?”
“……”
他放下了手中的扇子,帶笑的神色一僵,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葉兒,你可知道打開神識需要消耗你多大的靈力?”
我誠實的搖了搖頭,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沒有實踐也同樣是這個道理。畢竟我所瞭解到的只是傳說,而傳說和現實的差距委實是不好揣測。
他像是被氣笑了,輕笑聲在空蕩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突兀,我小心翼翼的向後退了一步。他淡淡的說:“那你又有沒有想過萬一失敗了,你又會如何呢?”
我瞟了他一眼,覺得他好像沒有剛纔那麼生氣了,察言觀色的又上前蹭了一步,說:“失敗了,頂多是耗費我的一些靈力,沒什麼打緊的。”想了想,又補充道:“原來我沒怎麼擔心的,現在你一說,我便很擔心。”
霧氣被夜風吹散了些許,我可以看到他微微挑高的眉梢,他不爲所動:“你不應該擔心?”
我氣餒道:“我原來不擔心的啊,你這樣一說我便很擔心,所以我現在不計較和你保持距離了,關於這件事情出去再說。總之,現在你要對我負責。”
他涼涼道:“我不管你,你又能怎的?”
我嘟起了嘴,狠狠的挽住了他的胳膊,道:“這是你提升你印象分的機會,你不管也得管我,你必須得管我。”
他用手擡起了我的下巴,手指涼涼的,眼眸裡含着細碎的笑意:“那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想不想拿這個印象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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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顧着與沈言鬥嘴,竟然忘了來到這裡要做的事情。打開神識,看着好似很簡單,其實也真的是挺簡單的,唯一不簡單的是要找到神識與神識之間的夢粱。
等到周圍的景物發生變化的時候,我才緩過神來。沈言端詳了一下我迷茫的模樣,指
了指前面的光亮處:“葉兒,你要找的夢粱就在那裡。”
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眼前一派曼陀羅搖曳的景象,一切都似籠罩在淡淡的血色之中,妖異的可拍。而莫離嫂嫂口中被封印的神識空間,就隱藏在那裡。沈言牽着我的手,緩緩的向着那處走去。
走過了曼陀羅鋪就的小路,眼前的景象也漸漸的開始變得清晰,可以隱約看到往事塵封的模樣。莫離嫂嫂坐在沉香木雕琢的圓凳上,手裡拿着酒盞,旁邊有一頭雪白的小獸,口裡嗚咽有聲。
莫離嫂嫂一頭青絲只用一根錦緞微微的綁起,是魔界少女常有的豪放做派。好似是被那小獸給吵得煩了,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那小獸,口中斥責道:“你吵什麼啊,再吵我就把你和魚一起給燉了,大補。”
小獸頓時就沒有了聲響。
她接着拿起了酒盞,偌大的房間裡竟是悄無一人。我這纔打量起周圍的擺設來,一襲屏風將房間隔成兩個部分,屏風上的百鳥朝鳳圖卻不像是魔界的一貫風格。硃砂顏色的檀木圓桌,黃桃木雕就的小几,倒像極了華胥的一貫擺設。
莫離嫂嫂用手敲了敲桌子,輕輕喝了一口盞中的酒,皺起了眉頭,用腳尖勾了勾蜷縮在桌角的小獸,煩躁道:“你怎麼又不吵了?”
小獸用爪子遮住了眼睛,又向着一旁躲了躲,她一把就把它撈了起來,抱在了懷裡,恐嚇道:“你再躲我,我現在就把你給燉了!”
和着她嘴角的三分笑意,將將的話委實是沒有震懾力。小獸意思意思的嗚咽了一聲,接着用爪子蓋着眼睛,懶洋洋的呆在她的膝上。
良久,久到我將前堂後院都轉了一遍,莫離嫂嫂還是保持着一人一獸的姿勢坐在圓凳上,小酌怡情。
我戳了戳旁邊沈言的胳膊,小聲問道:“這就是被封印的神識空間?”
不能怪我問出這樣的問題,畢竟被封印的不是秘辛就是秘辛中的秘辛,而現在的場景,委實是看不出來有什麼秘辛可言。
魔界的民風一向是剽悍,就算是莫離嫂嫂接下來跳脫衣舞,也真真是算不了什麼。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將目光投向了一處,便沒有了下文。我想他一向是沉得住氣,所以踟躇了一下,也就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地,等着接下來情節的發展。
莫離嫂嫂在我等待的期間,又喝了兩盞酒,逗弄了一回膝上的小獸。窗外的光線愈發昏暗起來,隱約是暮色西沉的樣子。
莫離嫂嫂用手撐住了下巴,目光焦距在一處,小獸偷偷從她的膝上溜下來也不曾察覺。半晌,她的嘴角勾出莫名的笑意,清淡的嗓音響在半空中:“來了?”
隨着話音的落下,木門“吱呀”發出聲響,一個穿着黑色衣袍的男子走了進來,手裡拿着桃子大小的珠子,在暗影裡發出瑩瑩的光亮。
我好奇的踮起腳尖看了一眼,一張金屬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我失落的收
回了目光。戴面具的有兩種人,一種是帶着一身的秘辛行走四海八荒的人;另一種是想將臉給露出來人,而這一種情況又會延伸出無限的可能,其中,最容易被想到的就是長得實在是太過於抱歉,在此就不多加描述。
黑衣男子立在桌側,莫離嫂嫂只是微微擡了擡手,將剛剛空下來的酒盞給斟滿,嘴角的笑意全然是諷刺:“我防了許久,卻不曾想到會是你背叛了我,殤昊,你就是這樣對魔族的精神圖騰的?你覺得就憑你能將我囚多久?”
我嘆了口氣,等了半天,只是話本中常見的篡位奪權的場景,而現在的情況比起話本來明顯的溫柔了許多,着實想不到有什麼秘辛可言。只是關於殤昊,我卻是從未聽說過。我看向沈言,他表示他也不清楚。
屋子裡一時之間靜極,半晌,那位名爲殤昊的男子才淡淡的開了口:“屬下不敢。”
莫離嫂嫂將酒盞擲在他的腳下,發出清脆的聲響。酒香瀰漫間,莫離嫂嫂微醺的臉頰浮現出薄薄的怒氣,她撥開眼前垂落的髮絲,站起身來:“不敢?殤昊,你倒是與我說說,你又有什麼不敢的呢?”
殤昊的面具下是怎樣的情緒,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我現在的情緒起伏不定。我捏緊了衣角,看着莫離嫂嫂濃麗的眉眼淺淺的戾氣,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瞟向了他手上的珠子,淡淡道:“你將這東西拿過來是做什麼?是讓我看看你之後怎麼一統魔族,還是要我幫你看看你究竟落到我的手裡會是怎樣?”
殤昊端着珠子的手在她話音未落之際僵了一下,良久,才放鬆了下來。低沉的嗓音自面具下響起:“殤昊誓死不會背叛聖女。”
莫離嫂嫂接過他遞過來的珠子,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坐在屏風側的貴妃椅上,捧着珠子打量了一會兒,笑道:“殤昊,我才認識你時,你才這麼小。”她用手比了比,舉到眉心的高度,接着道:“雖然我比你還小。那時候的你,雖然小小的,但是卻像一個大人一樣,說聖女,我怎麼樣也不會背叛你。”
她換了一隻手拿着珠子,眼裡的笑意變得薄涼起來:“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你,我一直當做我唯一能信任的你,卻在前幾個月將我囚了起來。殤昊啊殤昊,你的話有幾分真,我現在卻是再也看不清了。”
所謂的背叛,最痛的不是不認識的人或者是仇家將你粉身碎骨,而是你覺得最親近的人,在你的身後默默的捅你一刀。雖然這句話存在着邏輯矛盾,但是確實是如此。
殤昊低笑了一聲,垂下頭來,低低的說:“莫離,你只是在遷怒我罷了。你明知道我將你囚在這裡,不是爲了朝中那些煩心的瑣事,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來傷我?”
莫離嫂嫂怔了一下,卻是再也沒有說話。
我有些搞不明白,卻也有些釋然,既然是爲封印的神識,果真就是應該如此,局中人一頭霧水,旁觀者也是一頭霧水,大家都是一頭霧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