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一到必勝客,阮清越停車鎖車、去點餐;我跳下車就往洗手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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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的女孩兒看起來真的傷得不重。就只是右額上角有一塊紗布,和白色布膠帶貼成“王”的形狀,像只圖騰長歪了的人形老虎,或者說,成型老虎精。

我湊近鏡子,小心端詳了一會兒,才輕輕揭了揭其中一條膠帶,粘很緊,跟皮膚緊密相連,略撕一下都疼。忍痛小心地拉一點點起來,再拉一點點——

眼前的鏡面開始蒙上霧汽,有點兒模糊。

我伸手擦了擦,卻還是模糊。

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裡溢出來,“啪嗒”落在磨砂洗手檯上了。

我抱着手肘,背靠着牆壁,仰着臉,一隻手背擋住眼睛,輕輕揉了揉,眼睛卻更酸起來,咬咬嘴脣,淚水終於再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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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我竟然很哭了一會兒,才洗了臉出去。

阮清越居然脾氣很好地坐着在等,背對我,手裡捧着本書在看。背影挺直,橘色燈光有一束打在他奶白色的側臉上,襯得眉目如映,膚質柔細,好看得不似凡人。

越過他肩,我看到桌面很豐盛:披薩、羅宋湯、提拉米蘇、烤肋排、奶茶、鳳尾蝦……居然還真有個KFC的烤翅漢堡——外食不入,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阮清越,就是神。

嘆息地坐到他對面,伸手抓了叉子直接開吃。

阮清越很幽默,闔起書,居然問:“夠不夠?要不要再點一些?”

我嚥下嘴裡的提拉米蘇,呷一口奶茶,無視他。

可我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優秀如阮清越者,速度驚人的當然不止是看書寫字游泳田徑——看似慢條斯理優雅細緻,可他消滅食物的速度,遠在我之上。

我悶了,埋頭猛吃。

對我的不顧形象,阮清越只是隨意瞟一眼,仍是小塊小塊地切披薩,小勺小勺地喝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很貴族。

然後我就發現自己被人關注了,不管是額頭貼的“王”字,還是裝扮淑女卻狼吞虎嚥的野蠻行徑,偏偏對面還坐着既惹眼又淑男得不得了的阮清越——當然了,也不能忘記表揚一下餐桌上聲勢浩大的杯盤盒碟。

小心地瞄一眼四周,不得不收斂起來細嚼慢嚥,可代價就是眼睜睜地看着阮清越以看似極慢實則極快的速度秋風掃落葉,像對待敵人一般無情地消滅了超過3/5的食物。

我眨眨眼,看看自己手裡的半個漢堡,碗裡的小半碗湯——我居然就只剩下這麼多了。

“你夠吃嗎?”我鬱悶地問,誠懇地遞出手裡的漢堡,“要不要我再請你一點兒?”

“謝謝。”阮清越一笑,居然還真接過去了,“湯你大概也不喝了,我幫你吧。”

我囧RZ,可我也拗上了,真的把湯推給他——我就要看他喝,那個動不動對別人碰了他東西就氣得蹦蹦跳的潔癖瘋子,我就不信他對沾了別人口水的東西下得了口。

可我忘了,在阮清越面前,任何自殘式挑釁都無疑是在自找死路。

他就那麼面不改色地當着我瞠大的眼睛喝湯、吃漢堡,一乾二淨。然後擦擦嘴,很溫雅地問:“可以走了嗎?”

我捂住胃,靠着椅背,別頭看窗外。

阮清越拎起兩個書包,拉起我,挾持出門;可惡的是畫面如果落在別人眼裡,也許看來還會感覺很體貼溫存——

汗,真是小說看多了——溫存個P吖?這個披着紳士皮的山頂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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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越這個人——怎麼說呢?

太惡劣了。

站在KFC門口,面無表情地接下他遞過來的一盒葡式蛋撻,我真無語了。

他知道我沒吃飽。可是見我有心揶揄,居然還是接下我當時僅存的口糧。然後再施恩地在我絕望時扔一盒骨頭,想看我對他感恩戴德。

天地可鑑,我商筱羽從來就沒敢小覷阮清越過,可爲什麼每次被整慘的人都還是我?

坐在自行車後座,爲保持平衡將額頭倚在阮清越背上,我學他剛剛在必勝客時的樣子小口小口地吃蛋撻,可結果是十來分鐘過去,都到家了,我才只吃了一個半——如果是和阮清越對壘,估計我才只吃一個,他就已經全掃光了。

雖然不甘不願,可是結論只能如下:

阮清越,彪悍,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