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5

下午和沈飛去了海洋館,走在海底世界一樣的高闊到直接穹頂的水族箱前,湛碧的水色映得人臉都微泛出藍意,彷彿人在水間。

我和一條五彩斑斕的海魚面面相覷一會兒後,正要走開,那條魚居然先我一步甩給我一尾背影。

“啊!你這死魚!到底是誰看誰啊啊啊啊!”拽的人是見得多了,阮清越、沈飛、衛凡,沒有一個是好角色,欺軟怕硬的天性讓我不得不忍,可這魚——

這魚……

我的手還擱在水族箱的外沿上,冰涼的塑鋼外殼像是突然有了粘性,讓我收回也不是,不收更不是——

誰能想到阮清越竟然也會在這裡呢?

就兩個水族箱的距離,我和阮清越之間像是隔了透明的水帶,誰也不能上前一步,卻也不容退後。

肩膀忽然被人圈住,我下意識地回頭——沈飛的衣釦正硌在我肩側。

只差一點點,我竟然忘了身邊還有另一個人。

“你還真找來了。”沈飛對着阮清越笑。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努力鎮定地假裝自己其實很懂,心卻一直一直地沉下去:不要,不要又是這樣——商筱羽不能永遠都這麼慘,每一次都鐵定了站錯邊……

“別拿筱羽當你的擋箭牌。”

“別拿你自己當別人的救世主。”

話說完了,兩個人冷冷地互看。

三個人就這麼不遠不近地站着,海洋館裡的人來來往往,都像是不存在了,他們是魚,是水草,是流動的水,而我們三個站成了水底的石子,站成了不透明的柱子,站成了可以無視卻偶爾會被碰觸到的玻璃箱壁。

別讓我再錯一次了。

手指不知道碰到什麼東西,柔軟的,清晰的——捉住了,是沈飛的衣角。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別怕。”

我沒法不怕:太失敗了,原來爺爺根本不要我。用眼光就能讓我自卑至死的姐姐、優雅溫柔的孿生姐妹,我連她們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如果沈飛不是真的——阮家也不再要我,我要去流落街頭嗎?不管成爲誰的遊戲,其實我都玩不起……

眼睛看到一雙鞋子,雪白雪白,在海洋館黑晶色的水磨石地面幾乎自己都要發出光來的樣子,離我越來越近,一步,一步,再一步,最終停在距離我正前方一米不到的位置。

我的頭幾乎要墜到那鞋子上去。

“筱羽,”阮清越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輕軟過,我的名字被他叫得好像真只是一片羽毛那樣輕,讓我幾乎直覺地就想擡頭看他,“跟我回去好不好?”

“小孩子都不會這麼容易被拐走。”

阮清越突然捉住我手,不等我和沈飛反應過來,飛快地往我手裡塞了一樣東西。硬的,涼的,彎的——只憑手感,也隱約能知道形狀。

我不可置信地擡頭。

阮清越望着我,“離得太近了,東西掉下來沒有聲音。明明已經都在你手上了,我還要過了好幾天才發現。”聲音輕柔得讓我像是飄在夢境。

近水樓臺……

真的這麼容易就可以得到了嗎?

攤開手,安靜臥在掌心的果然是一枚彎月,剔透、晶瑩,微棱的弧線並不柔軟,卻美麗安靜得讓人心間彷彿有花朵緩緩綻開。

離得太近了。

太近了,太近了……

我撲過去時,阮清越全無防備,被我抱個正着,“這次不是我亂猜的……”

“嗯,家裡的每一面鏡子都是不說謊的。”

“哎?”

阮清越擡手摸了摸我的頭髮,“剛剛欺負你的是哪條魚?我們一起看死它。”

最常欺負我的人,居然要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上了。魚氣我的程度,哪裡有他厲害啊?

如果,這是夢,就讓我一直睡着,永遠不要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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