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與沮授都無睡意,便點上火把徹夜長談,田疇也睡眼朦朧的陪坐在旁。
想起昔日曾有一個名句——“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我想,我與沮授的言談可不要涉及到不應該的話題,以便後人恥笑。故此,我首先開口詢問:“沮公對當今局勢如何看法?”
沮授語氣堅定的說:“大亂不久將至。”
我點點頭,卻不打算詢問他爲何有這種看法,這年頭聰明人都有了這個共識,我再詢問原因,豈不被他小看。
沮授反問道:“以主公之見,大亂會起自何方?”
我沉吟了一下,反問道:“以沮公之見,亂起於何處?”
沮授斷然的說:“必在河間,沿黃河一帶。”
哦,沮授這個判斷與歷史上相似,可在他那個時代,怎麼會知道正是農耕文化,造成每次大亂必起於黃河?這真讓我驚訝,我不過是通過歷史而得知,他是如何判斷的。
我立刻問:“沮公怎麼知道的呢?”
沮授先行一禮,說:“授表字‘子正’,主公以後稱呼我‘子正’即可,沮公之稱呼,授不敢當。”
我點首稱是,隨即再問:“子正先說說,你是如何判斷出大亂起自黃河流域。”
沮授心有意會的說:“主公不提河間,而談黃河,看來主公也對此早有看法。近年來黃河多次氾濫,朝廷不修河道,縱容貪官斂財。天下百姓以黃河流域一帶最苦。如今黃河左近,十室九空,民易子而食。若有人登高一呼,流民必爭相蟻附,大亂必起。”
我點點頭,讚許道:“子正的見識果然不凡,我也憂慮亂起自黃河,只是今後我們該如何行事?”
沮授問:“主公欲何時復起?”
我答道:“何時復起,權在朝廷,我豈能知道?”
沮授不悅道:“主公想試探我麼,我看主公心中早有打算,只是不願告訴我罷了,我對主公坦誠相待,主公如此對我,豈不讓人寒心。”
我連忙拉住沮授的衣襟,說:“我豈能對子正有所隱瞞,只是我心中打算還不成熟,故此怕子正笑話,不敢說出。子正既然說到這,我就把心中想法與子正探討。”
沮授正色問:“主公打算何時復起,復起時打算在何處建立基業?”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把我的打算說出去:“明年就是甲子年(中國古代天干地支紀年法)。易經中說:一元復始,歲在甲子。又說:甲子主兵主禍。甲子年是大凶之年,大災之年。我看去年冬雪寥寥,估計今年必然天下大旱,旱災過後,若朝廷加以撫卹,則大亂就會消失在萌芽狀態。若朝廷加重賦稅,明年必然亂起。”
朦朦朧朧中,田疇聽聞此話,立即清醒:“主公,若是亂起自河間,我們正身處此地,豈不危險。”
沮授毫不在意的點頭稱是:“主公以武勇稱名於世,如能在亂起之時,挺身而出,佔據一方一土,倒也不成問題。”
哈哈哈,跟聰明人說話果然不費力氣,我說了上句,他知道下句。我與沮授相視而笑,心懷大暢。
轉過頭來,我安慰田疇:“子泰,我身邊有勇將管亥,勁卒100,千軍萬馬尚可殺出,豈懼這烏合之衆。”
田疇轉念一想,倒也有理,遂放下心來。不過,他轉念一想,又接着不依不饒的說:“不如通知出雲城,讓他們再派500鐵甲騎兵來此,這樣一來,纔是穩妥之計。”
唉,這傢伙真是口無遮攔,出雲城之事我正在想如何與沮授開口,他到先捅了出去。可此時我又不好當面責怪他,只好微笑不答。
沮授聽到“出雲城”的字眼,馬上問到:“出雲城,我到聽說過這個名字,此前朝廷曾任命玄德公安置流民,所建立的遼西屬國似乎就叫出雲國。只是如今遼西殘破,出雲城還在麼?一些流民依附的城池,怕不長久。若能訓練出士卒,主公還是招入身邊爲好。”
我搖搖頭,對沮授說:“此城是三年前我遊學幽州時所建,朝廷不過是最近才任命而已。出雲城,是我培養人才的基地,是我試驗新的治國之道的特區。現在,出雲有鐵甲騎兵3000,鐵甲衛卒2000,所轄流民均採用軍事化管理,人人熟悉軍旅之事,藏兵於民,藏兵於農。若有大事相招,十日之內,聚集3萬精卒不成問題。改天有空,子正可向出雲一行,看看出雲鐵騎的威力。”
沮授大喜:“主公身邊竟有如此助力,且讓我與主公籌劃今後之路。”
隨後,我與沮授探討起在我復起後,於何處建立勢力最佳。不知不覺中,天亮了。
在沮授家安歇的田豐,此刻起牀招呼沮授動身,得知沮授在夜裡已打着火把去找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心。
低頭盤算一陣後,田豐仰天長嘆:“我與沮公同受韓冀州徵辟,脣齒相依,沮公即去,我豈能獨自前往鄴城(信都)。罷、罷、罷,待我去會會玄德公,再作打算。”
聽到田豐來訪,我欣喜若狂。顧不得穿上鞋子,連忙拉上沮授跑出了大廳,“符皓(田豐)來此,有教於劉備嗎?”
田豐雙眼在我的赤腳上一閃,對我長鞠一禮說:“田豐來此,特爲玄德送馬骨而來。”
我明白他的意思,昔日戰國時代,燕王想招賢納士,底下人送來一匹千里馬的骨骸,讓燕王善待馬骨,以此讓世人明白他是真心納士。試想,馬骨頭他都這麼重視,何況真正的千里馬。
當然,田豐這句話也表達了投奔之意,我哪能客氣,立即接上話茬說:“君豈是馬骨耳,我劉備今日有了田豐沮授,如昔日高祖有了張良陳平,好比燕昭王有了管仲樂毅。兩位都是當世之千里馬,備何德何能,賴二位垂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