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雄告訴餘至明，在六年多之前，得過一次嚴重的肺炎，住院近一個月才治好。
雖說康復，但從那之後，他的身體就留下來了病根，時不時的咳嗽幾聲。
不僅如此，只要氣候稍有變化，他不是肺部有炎症，就是支氣管發炎，一年少則發作三五次，多則八九次。
而且，肺部炎症類型還多種多樣。
常見的金黃色葡萄球菌肺炎、肺炎鏈球菌性肺炎、肺炎克雷伯桿菌肺炎、銅綠假單胞菌肺炎等真菌性肺炎輪了不止一遍了。
流感病毒、副流感病毒、腺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等病毒性肺炎也過了一遍。
至於由念珠菌、麴黴、隱球菌、放射菌等各種真菌導致的肺炎，也沒有躲過去。
廖雄見餘至明戴上了醫用手套，靜靜看着自己，曉得自己該住嘴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一時興奮，有些管不着自己的嘴了。”
“我這就躺下。”
廖雄按照餘至明的目光示意，乖乖的躺在了客廳沙發上，又忍不住道：“都說久病成良醫，我感覺自己也差不多了。”
“每次患病去醫院治療，打什麼針，吃什麼藥，我基本上都能猜對。”
餘至明也沒有再止住他，忍着這傢伙的輕聲叨叨，開始做身體檢查。
頭頸部沒有發現問題。
餘至明接着檢查廖雄的雙肺，雙手一探查，可算是開了眼。
不同於常見的肺部結節，廖雄的雙肺佈滿了炎症導致的癒合疤結，一些肺組織甚至還出現了程度不一的纖維化。
餘至明初步估算，這傢伙的肺功能至少損失了兩成以上。
還算幸運的是，沒發現雙肺癌變跡象。
餘至明繼續檢查他的心臟，不出意外的的探查出了心臟損傷。
輕微咳嗽，對心臟影響不大。
但是嚴重咳嗽，還是長期的，對心臟的影響不容忽視。
咳嗽時會讓交感神經興奮，導致心率加快。嚴重咳嗽還會讓胸腔壓力增大、迴心血量減少，導致心排血量減少，加上咳嗽時可出現不同程度的缺氧症狀，這都會加重心臟的負擔，有可能誘發心臟疾病的發作。
還有，劇烈咳嗽時，還可能牽扯局部神經，可能出現心臟疼痛的現象。
不僅僅是心臟會受到影響，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人體是複雜又精密的系統，當某一器官長期出於病變等不良狀態時，其他器官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牽聯。
一通檢查下來，餘至明就發現，這傢伙的肝和腎損傷也比較嚴重。
應該是長期服藥的毒副作用導致的……
餘至明一收回檢查的雙手，廖雄就迫不及待的問：“餘醫生，可有什麼發現？”
餘至明沉吟着說：“你體內臟腑都因爲長期的咳嗽和肺部感染受到了輕重不一的牽連，不過從損傷程度來看，只是功能有所減弱，還沒有達到導致病變的程度。”
“不過，你這種狀態要是持續上一兩年還沒有好轉，就不好說了。”
餘至明迎着廖雄的目光，直言說：“剛纔的檢查，我沒有發現導致你咳嗽和肺部感染不斷的根源。”
“似乎，你是因爲身體免疫力降低，或是神經性咳嗽導致的？”
站了起來的廖雄，回道：“餘醫生，我有積極的在鍛鍊身體，還有通過藥物、疫苗來提升身體抵抗力，只是效果一點不明顯，該得病時還是躲不掉。”
“醫生也有按神經性咳嗽給我治療過，但是也沒見什麼效果。”
“餘醫生……”
餘至明見這傢伙可憐兮兮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思慮着說：“你的這種情況，與我曾經的一位老家患者有些相像，他也是肺部各種炎症不斷。”
“他的病因，我最後檢查出來的結果是支氣管異物。”
廖雄趕緊的介紹說：“餘醫生，我也有查過支氣管異物。”
“這麼說吧，支氣管鏡我都做過不下十次了，胸透、超聲波、CT、核磁共振也做過好幾次，都沒有查出異物。”
餘至明輕輕的笑了笑，很有氣場的說：“要是醫院的各種儀器設備能檢查出來，那患者也就沒有必要再來我這裡做檢查了。”
“來我這裡的患者，不少都是該做的不該做的檢查都做了，醫生卻依然毫無頭緒。”
廖雄接過話，說：“就如我這般，專家會診都不止一次了，我的身體依然沒好轉。”
他又一臉懇求道：“餘醫生，您就是我最後的希望了，還請您多多的費心。”
餘至明沉聲道：“你放心，我既然出手了，就一定會有一個結果出來。”
他朝小樓內部走去。
“跟我走，我們去一個更加安靜的地方，我再給你做一次更加細緻的檢查。”
廖雄趕緊的擡步跟上。
他跟着餘至明走進一間臥室，疑惑的看着他打開大衣櫃的門。
接着，又看到餘至明推開後面隔板……
廖雄的眼睛瞬間有些發直，驚訝出聲道：“你……你……這裡竟然有電梯？”
“你不知道？”餘至明有些意外。
他想當然的以爲這裡的每棟小樓，都有這樣的一部直達地下防空設施的電梯。
廖雄搖頭道：“我知道這裡變成度假和療養中心之前曾經是戰備指揮中心，肯定有完善的地下防空設施。”
“只是，從沒有親眼見過。”
餘至明哦了一聲，認真迴響了一番。
第一天來這裡，工作人員跟他介紹這電梯時，沒有特意叮囑要保密啥的。
他又看向跟在一旁的張海，一臉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沒啥特別表示，就沒再說什麼。
餘至明率先進了電梯，廖雄跟了進來。
張海也跟着進了電梯。
電梯裡沒有層數數字按鈕，只有開關門和上下按鍵，餘至明再次走出電梯，已是位於地下十幾米的位置。
他帶着廖雄和張海來到了青檸休息的房間，讓廖雄躺在了沙發上。
“你不要說話，只需不停深呼吸即可。”
餘至明一臉鄭重的叮囑了一句，再一次檢查起了廖雄的雙肺。
在地下這種寂靜無聲的環境，廖雄感覺到了肅穆和緊張，不敢有絲毫放肆，按照餘至明的吩咐，開始深深的呼……
深深的吸…… 那沉重的吸氣聲和呼氣聲，餘至明聽來猶如火車高速通過隧道，呼嘯做響。
與此同時，他的感知如同歡快的深海游魚隨着一股氣流快速的通過氣管，分叉進了左右支氣管。
緊接着，又分叉成了幾十股，隨着氣流竄進了更細的支氣管……
這一次細緻而微的肺部探查，足足用去了餘至明九分多的時間，一次精細的全身檢查也不過如此了。
付出終於收穫，這麼長的細緻探查，餘至明終於發現了一些值得關注的異常。
只是，這異常稍微有些多啊。
餘至明在廖雄左肺和右肺一共發現了十三處氣流出現異常擾動甚至堵塞的異常點。
這些異常點，有的出現在直徑五六毫米的氣管，有的出現在了直徑三四毫米支氣管，甚至直徑兩三毫米的細支氣管。
餘至明無法確定，這些異常點是由於氣管炎症或肺部炎症導致的，還是由外來異物造成的。
只能是一一的進行檢查確認了。
餘至明所知道的是，支氣管鏡最深可以看到直徑爲4.5-6.3毫米的支氣管。
而超細支氣管鏡，可以看到1.8-2.8毫米的細支氣管。
但是，由於支氣管彎曲和角度，並不是所有的支氣管和細支氣管都能被探查到。
餘至明發現的這十三處異常點，至少有一半應該是支氣管鏡探查不到的盲區。
對處在盲區的異常點，餘至明也想不到特別好的方法，只能通過創傷性的肺部穿刺進行檢查了。
“穿刺就穿刺，我一點不怕。餘醫生，你儘管檢查，真出了問題就是我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咳嗽病怏怏下去了。”
廖雄表態了一句，又急切的問：“餘醫生，我們現在就做檢查嗎？”
餘至明搖頭道：“需要做一些準備。”
他接着吩咐廖雄，“你要去找醫療中心負責人王興奎醫生，請他準備超細支氣管鏡。”
“還有，請他在我這裡或是其他的人防設施裡，臨時佈置一間的肺部穿刺手術室。”
“穿刺取樣需要精準定位，我要待在這種非常安靜的環境中。”
廖雄用力點頭道：“我等下就去找他。餘醫生，還有其他要準備的嗎？”
餘至明道：“就這些了。”
“今天就到這了。你們先把這些都準備好，我明天下午或晚上給你做肺部檢查……”
乘坐電梯再次回到地面，餘至明就聽到了青檸嘰嘰喳喳和大姐打電話的聲音。
餘至明目送廖雄快步離開，就看到青檸結束了通話，又蹦又跳的來到近前。
“至明，至明，告訴你一個大好消息，我們餘家又要添丁進口了呢。”
又？
餘至明抓住了這個關鍵詞，問：“難道是三姐懷孕了？她不是說生兩個足夠了嗎？”
青檸笑嘻嘻道：“再猜！”
“二姐？”餘至明眉梢一挑。
“不是哦，還得再猜。”
餘至明眉心蹙起，說：“總不會是大姐吧？大姐都快五十歲了，更年期了都，再懷孕的可能性相當小了。”
青檸嘿嘿笑道：“你怎麼不往小輩身上猜呢，是小博的女友姜楓啦。”
“大姐說，他們下午測驗孕棒兩道槓，就趕緊的去了醫院做血檢，結果剛出來。”
餘至明面露恍然道：“原來是這個臭小子。這傢伙婚還沒有結呢，就先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真是太不小心了，也不負責。”
青檸輕笑道：“大姐很高興呢。”
“大姐說，小博和姜楓都二十五六了，已經到了結婚生子的時候啦。老家和小博同齡的，有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餘至明輕聲笑道：“在農村老家，確實有一些人剛過了二十就結婚生子了。”
他又想到一點，說：“姜楓這懷孕，就得買房了，不好讓姜楓在出租屋坐月子。”
“不知臭小子賺多少錢了？”
青檸笑吟吟的說：“他那裝修公司賺的錢又全投在那個地產抵押房項目上了。”
她伸手拍了拍餘至明的肩膀，說：“餘至明醫生，好好工作，努力賺錢吧。”
“現階段呢，你就是全家人的大奶牛，要多多的付出。”
餘至明笑了笑，說：“即便是濱海的一套房子，對我來說也是小意思了，給兩三個老外治治病就有了。”
“嗯嗯嗯，我老公賺錢最是厲害了。”青檸上前抱住了餘至明的腰，揚起小臉。
“大姐說，我要是今年也懷上孩子，到了明年，我們餘家就能請三場滿月酒了呢。”
餘至明揪了一下青檸的鼻尖，說：“你難道不想再鬆快一兩年？”
“有了孩子，腿腳就被栓住了，出去玩和辦事就沒那麼方便了。”
青檸嘿嘿笑道：“大姐說，爸媽身體都還算硬朗，她和二姐三姐也會幫我們帶孩子。”
“還有我親媽呢，她也會幫忙的。”
餘至明分析道：“情況沒你想的那麼樂觀，四姐夫家裡沒什麼很近的親人了，四姐的孩子，肯定要爸媽多操心和照顧。”
“姜楓也指望不上她的父母，只能是大姐多多付出。二姐和三姐不僅工作在身，還要照顧自己的兩個孩子。”
“至於你親媽，我岳母……”
餘至明提醒說：“你嫂子，不敢說一定能生三胞胎，兩三個孩子是大概率。”
他摸着青檸的頭頂，說：“所以說，明年能幫我們照看孩子的都會很忙，我們的最佳選擇是推遲一兩年再要孩子。”
青檸癟嘴哼哼道：“我覺得，你不想要孩子的真正原因是怕孩子吵鬧。”
餘至明半真半假的說：“是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但主要的還是怕你辛苦。”
“雖說我們可以請月嫂，但還是自己的家人在一旁照顧更加安心。”
他又伸手攬住了青檸的腰，頭低下來和青檸的額頭貼在一起。
“那個，時間也不早了，孩子問題以後再說，我們先去操練一下生命誕生的過程？”
青檸忙不迭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