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至明把手從中年男子的脖頸上收回，一時不知該怎麼說了。
原本以爲發現了嗓音提前改變的異常，中年男子的病情或許有一些轉機。
漸凍人症是誤診，也不是不可能。
沒想到檢查結果卻是雪上加霜，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呢……
“餘醫生，你的表情嚴肅的嚇人，是不是我的情況出現了惡化？”
中年男子的問話，讓餘至明意識到自己又七情上面了。
他迎着中年男子忐忑的目光，直言相告道：“你嗓音的改變，不是漸凍人症造成的，是你的咽喉部位出現了癌變。”
見中年男子呆立當場，餘至明一時也說不出安慰的話，唯有離開了……
隨着餘至明遠離了中年夫妻幾十米，羅裕忍不住問：“癌變比較嚴重？”
餘至明輕聲道：“應該是被誤認爲漸凍人症造成的嗓音改變和吞嚥異物感，從而疏忽了檢查。如今再做手術，有些晚了，不如保守治療，過的更有生活質量的一些。”
羅裕唏噓一聲，說：“要是你的本事能推而廣之就好了，大多數人的大病重病在苗頭將起之時就能被發現了。”
青檸接話道：“那樣的話，至明就會成爲醫療醫藥集團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羅裕沉吟着說：“確實如此，醫療醫藥行業養活了太多人。”
“醫院巴不得患者多多。”
他又不禁感慨道：“但願世間人無病，寧可架上藥生塵，估計很少有醫生這麼想了。”
青檸輕笑着說：“如今是市場經濟，一切以利益爲導向了。”
羅裕看向餘至明，緩緩的說：“出版心音肺音辨別專著，現場急救培訓，指點外科醫生，我忽然發現，餘醫生，你已經在儘可能的把自己的本事教授給他人了。”
說到這，他就是對着餘至明一抱拳：“餘醫生，你的無私，我深感敬佩。”
餘至明擺手道：“羅醫生，你這樣說都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說的這些，我可沒覺得是多大的事。”
羅裕卻鄭重其事的說：“餘醫生，你自己或許覺得不是多大的事，但是將來受益的患者何止百萬千萬。”
就在這時，羅裕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取出手機，對餘至明介紹道“是我女兒的電話”，然後遠離了兩步接通來電。
“老爸，數學老師找到我，說是他的一位好朋友的父親要做肝囊腫手術，想請你給安排一位肝外科專家……”
餘至明聽到了這一句，就不再關注，和青檸欣賞起了道路兩旁的風景。
但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拽了青檸一下。
猝不及防的青檸，被拽了一個趔趄，接着她就看到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落下了一攤白綠色的鳥屎。
“這你也能聽到？”青檸有些不可思議。
餘至明解釋說：“風聲、蟲鳴、鳥叫、樹葉嘩嘩，我聽到的聲音多且雜，不過這些聲音都被我當做了自然環境的背景音，不會引起我特別的關注。”
“但這鳥屎落下的聲音，有別於其他聲音，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特別注意，就條件反射一般拉了你一下。”
青檸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餘至明接着解釋說：“青檸，你知道在工廠車間工作，察覺危險主要靠什麼？”
“靠什麼？”青檸問了一句。
餘至明捏了一下青檸的小耳垂，說：“主要靠聽力。工人的視野受到限制，且需要關注手頭上的工作。但耳朵卻可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收集聲音。”
“即便工廠車間嘈雜，但突然有異常聲音響起，聽力會捕捉到這個異常聲響，告訴身體要出事了，進而採取行動。”
青檸輕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聽力對異常聲響更加敏銳。”
餘至明笑着說：“差不多是這樣，就像是我做身體探查時，有別於健康聲音的迴音，能更加引起我的注意。”
這時，打完電話的羅裕，快步跟上了。
“唉，現在學校的不少老師，使喚起學生家長來那就是一個不客氣，理所當然一般。”
羅裕抱怨了一句，又道：“等你們的孩子將來上學了，來自老師方面的請託，肯定是源源不斷的。”
餘至明輕哼道：“不會慣着他們。”
羅裕輕笑道：“你現在怎麼說都行，等你真有孩子上學讀書，就會顧慮重重了……”
三人一邊聊天，一邊爬山看風景，一個多小時後才返回了山谷。
餘至明、青檸與羅裕分開，回到了下榻的二層小樓，發現代老爺子在客廳等着。
這位代老爺子，就是上週五下午和餘至明在湖邊下棋的那個老者。
在過去的兩天，他每天下午都會過來找餘至明下象棋。
代老爺子挺有分寸，每天就和餘至明下一盤，不會佔用太多的時間。
餘至明見這一次代老爺子沒有擺棋，問道：“今天不下棋了？”
代老爺子鬱悶道：“不下了，一直贏不了，憋屈的很，和你下棋沒有意思。”餘至明輕笑道：“老爺子，你可是軍人出身，屢敗屢戰，不能氣餒啊。”
代老爺子輕哼一聲，說：“我可沒有找虐的癖好，等我回去和幾個象棋大師研究一番，水平提升了，再來勝你。”
“你要離開這了？”餘至明意識到一點。
代老爺子點頭道：“有些事需要我回去處理，午飯後就要離開了。”
停頓一下，他又道：“餘醫生，我知道你醫術驚人，我想以私人身份請你幫個忙？”
“老爺子你請說。”餘至明沒有推辭。
代老爺子輕嘆道：“我有一個兒子，是做裝甲車研究的。九年之前，因爲一次意外事故，雙腿被裝甲車給碾壓了。”
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膝蓋，說：“幾十噸的裝甲車，雙腿粉碎性骨折，兩個膝關節更是受傷嚴重。雖然全力醫治，但雙腿還是殘了，一直做輪椅。”
餘至明打斷問：“膝蓋以下有知覺嗎？”
代老爺子回道：“知覺不僅有，還腿疼不止，每天都要吃止痛藥壓制。”
“餘醫生，能否？”
餘至明爽快應道：“我下週一就回醫院上班了，讓你兒子下週直接來醫院找我就行，我先給他做一個檢查再說。”
代老爺子道了一聲謝，又接着說：“這兩三天，我知道了你不少的事情。”
“餘醫生，你是好樣的，做醫生確實比當一位指揮官更加適合。”
餘至明輕輕的笑了笑。
代老爺子從沙發上起身，說：“戒驕戒躁，希望能看到你做出更多的醫學成就。”
餘至明客氣道：“我會不斷努力……”
把代老爺子送走，餘至明洗漱了一番，就到了午飯時間。
還是工作人員把飯菜送了過來……
青檸等餘至明先大吃了一陣，才癟嘴道：“說是來休假，但也沒少工作，下次休假我們就開一輛大房車去沒人的地方。”
餘至明道：“我覺得這樣挺好，偶爾工作調劑一下，真要整天無所事事的看看風景，吃吃睡睡，也挺無聊的。”
青檸給他夾了一筷子的菜，道：“工作是工作，休息是休息，我覺得這一點，還是老外做的好，涇渭分明。”
餘至明也給青檸夾了一筷子她愛吃的，說：“國情不一樣，我國是一個人情關係社會，休息時間很多人都是在跑關係處感情，反而更加忙碌。”
他忽然意識到了一點，說：“以後我儘量的保證每週都和你過一次二人世界。”
青檸一臉眉飛色舞的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就是怕你休息時也被工作纏身，達不到休息放鬆的效果。”
這時，餘至明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餘向晚的來電。
“老五，午飯吃過了沒？”
餘至明直接回道：“正在吃呢，四姐，有事你說就行。”
餘向晚在電話裡介紹道：“那兩套房子，房主都直接給了一個略低市場價的報價。”
她又補充說：“一套報價2700，一套報價2400，均比市場價低兩百萬左右。”
“老五，你看？”
餘至明哦了一聲，說：“讓利兩百萬，不算太離譜，這個讓利，我能接得下。”
“四姐，沒別的問題，就籤協議吧，房款等我回去後就打給對方。”
餘向晚又道：“老五，在上午的商議中，那兩個房主都沒提出明確的條件，只是說傾佩你的仁心仁術，心甘情願讓利給我們。”
餘至明輕笑道：“他們應該是着眼未來，以防萬一。”
“四姐，籤吧。”
餘向晚笑嘻嘻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老五，那我們就籤協議了。”
她又嘿嘿道：“老五，我覺得用一個詞語形容現在的我們，特別合適。”
“什麼詞語？”餘至明問道。
餘向晚笑着說：“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如今的日子，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的，你無限拔高了我們的生活下限和發展上限。”
餘至明笑着說：“四姐，這詞不合適，我們是一家人，一起共苦，自然就要同甘。”
這時，餘至明就聽到手機中大姐餘朝霞的聲音響起，“老四，趕緊的說正事。”
緊接着，餘向晚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老五，收到了一份法院開庭傳單，是發作性睡病促醒儀致人死亡的案子。”
“下週開庭，讓你出庭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