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餘至明去了腫瘤科，先對週一週二做了CAR-T治療的癌症患者做了檢查。
這一批，一共七人，是餘至明從數十名晚期癌症患者中挑選出來的，身體素質和身體狀態都還算不錯。
他們也沒辜負餘至明的期望，在最短一天，最長兩天的時間內，一一的熬過了CAR-T治療最爲兇猛的高燒反應階段。
餘至明對他們做完身體檢查，又來到了一間特護病房，對來自京城的福布斯中國富豪榜患者柯敏之做了一番檢查。
就在今晚，他將接受CAR-T治療。
雖說這位柯老闆在術後也接受了葉華章老先生的精心調養，但是那麼大的手術，僅僅三週時間的恢復，還是太短了。
他如今的身體狀況，比起手術之前，要虛弱上了好多。
但是，真的不好再拖時間了。
再拖一些時間，一些落地生根的癌細胞，就會很快的茁壯成長，發展壯大，再難以被T細胞徹底的消滅。
眼前這種情況，給了餘至明一種破爛茅草屋要迎戰超強颱風的既視感。
雖心中擔憂，餘至明也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說喪氣話，打氣是必須的。
“柯先生，雖說你身體狀態有些糟糕，但是相比我們之前的一位患者蒙凡，還是要好上了那麼一些。”
餘至明拿出了比較單位“蒙凡”，“他都能熬了過去，你肯定也沒問題的。”
“要有信心。”
柯敏之輕輕點頭道：“這是我三大劫中的最後一劫，我一定也能一如既往的度過。”
餘至明鼓勵道：“一定可以的，等你順利熬過去，我再來看你。”
餘至明又朝柯敏之的家人點頭示意了一下，就和周沫一起告辭離開了病房。
只是他來到走廊沒走幾步，就被一個人給喊住了。
是柯敏之的女兒柯兮兮，曾經因爲吸菸問題與中心小護士發生過沖突。
餘至明停下腳步，看着來到近前，依然是一臉精緻妝容的柯兮兮。
“有事？”
柯兮兮下巴一臺，質問道：“我爸今晚做CAR-T注射治療，風險很大，生死攸關。”
“我家花了那麼多的錢，你作爲我爸的主治醫生之一，於情於理不應該守在這裡嗎？”
餘至明忍住翻眼皮的衝動，解釋說：“你爸的治療，我已經做完了我該做的。”
“今晚上，你爸會有一個治療團隊分秒不離的一直守着，應對各種可能的突發情況。”
“我留在這裡，即便真出現了異常問題，也是插不上手的。”
柯兮兮堅持道：“但你是無所不能的天才醫生啊，你只要站在這裡，就能給我爸，給我們，給治療團隊的醫生很大的信心。”
這個……
餘至明必須承認，對方的這個小轉折，讓他有些小受用。
不過，留下肯定是不可能的。
“柯小姐，按照你爸的情況，他大概要高燒昏迷三天左右，這段時間，我在不在這裡，他是不知道的。”
“還有，我每天都有好多工作要做，不光你爸一位患者要負責。”
停頓一下，餘至明又補充說：“實話對你說，在寧安醫院，今晚也有一對癌症夫妻要做CAR-T治療，我都沒想着去看看他們。”
解釋間，餘至明能看到眼前這個傢伙對自己不太滿意，呼呼的直呼氣。
餘至明心道，我之所以能給你耐心解釋，可是看在你爸送人蔘、虎骨的份上。
你可別不知足。
餘至明正打算轉身離開，卻又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他確認聞到了一股極爲淡淡的甜味。
下一刻，餘至明能確定下來，這幾不可聞的甜味，來自於柯兮兮的口中。
一般人的口氣，以口臭居多。
這口氣中帶有甜味的，要不是甜食吃多了，其原因要比口臭更加嚴重一些。
通常是呼吸道內有炎症反應。
由於受涼、淋雨、熬夜、酗酒、疲勞、暴飲暴食等誘發因素的影響下，使機體的免疫力持續下降，氣道容易受到某種病菌感染，進而導致氣道出現甜腥味的分泌物。
還有可能就是消化功能紊亂。
這通常會導致各種消化酶出現分泌異常的現象，當唾液中的唾液澱粉酶含量增加時，就可能會出現呼吸是甜味的症狀。
呼吸是甜味的，也有一定的可能和患者存在糖尿病、不良生活習慣等有關係。
餘至明考慮到這傢伙因爲過度擔心父親的癌症和治療，吃睡不好，出現呼吸道炎症或消化功能紊亂是非常有可能的。
他提醒說：“你口氣有甜味，如果不是吃了大量甜食，最好去找醫生做一次檢查。”
說完這話，餘至明不再搭理這個傢伙，轉身走人。
來到了一樓大廳，餘至明正好碰到了強加給他的“好朋友”方勇。
看到方勇手中提着的食品保溫箱，餘至明輕笑着問道：“送晚飯？爲了還解救噎住之恩，你做的很是到位嘛。”
方勇訕訕笑道：“餘醫生，你清楚的，我不過是在做領導交待的工作而已。”
“不過，他們確實是挺好的一家人。”
“餘醫生，下一步的治療？”
餘至明回道：“下一步的治療時間，由現在的醫療團隊確定。”
“你們要做的，就是儘可能把患者的身體調養好。多恢復一分，就多一分成功可能。”
方勇點了點頭，又面帶爲難的說：“餘醫生，那位柯老闆請了國醫聖手調理身體。”
“另外一位，您的岳父也給她請了一位擅長調理身體的老中醫。”
“我們這裡，老闆也倒是請了一位老中醫，但是看着不怎麼給力啊。”
餘至明輕笑道：“這就看你們各自的人脈關係和本事了。”
“不過在短短三四周時間，中醫能起到的身體調養效果有限，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患者本身的身體素質，還有意志力。”
方勇信心滿滿的說：“拼身體，拼意志力，我們一點不懼。”
“我這位老兄，過去的這麼多年什麼苦沒有吃過，身體和意志早就鍛煉出來了。”
餘至明對他這話，不敢苟同。
那人的身體，餘至明做過檢查，心中有數的，他的臟腑已被過去的苦難給五勞七傷了，相對來說是三人中身體中最差的一個。
貧窮和苦難，只會透支一個人的健康和生命，從來不會有所增益……
晚上近七點半，回到君山府小區家中的餘至明，和青檸一起共進晚餐。
“至明，那幅唐寅的畫作，大舅幫着找了一位古畫修復大師，估計需要兩三個月的時間才能修復裝裱完畢。”
青檸的大舅，以前是杭城一所大學的文學教授，如今已退休。
在字畫古玩方面，有所涉獵。
那幅唐寅的畫作，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歲月消磨，存在着一些破損。
最主要的是，它還需要裝裱。
青檸就請半專業人士，又深受信賴的大舅給幫着處理。
“那梅瓶，大舅說，修復比較簡單，最多三五天時間就能修好給送回來。”
餘至明嚥下嘴裡的食物，說：“梅瓶就不用送回來了，總不能讓大舅白操心一次。”
青檸輕笑道：“大舅纔不會佔我們的便宜呢。大舅可是說了，能欣賞到唐寅重現人間的真品，還有親眼見證它的修復，就非常非常的滿足了。”
停頓一下，她又接着說：“那金幣，大舅也找人諮詢了，說是傳世稀少，品相不錯的話，能賣到十五到二十個W一枚。”
“大舅告訴我，如果不缺錢，就不要賣，留着當家傳寶物挺不錯的。”
餘至明輕笑道：“那就不賣，留着。”
“除了銀行賬戶上的錢，我們也該攢一些以後能拿出手，可以傳給孩子的東西。”
青檸用力點頭，語帶小激動道：“嗯，都攢着，一個不賣，將來給我們的孩子。”
餘至明笑了笑，說：“今天發工資，還有榮譽獎金，讓銀行賬戶上一下多了幾百萬。”
“我都有些發愁，如何花錢了。”
“提前把房貸還了？”
青檸建議道：“這套房貸利率很低，找個不錯的私募基金投資一下，一年至少都能有六七個點的收益，比還房貸合算很多。”
“要不，再投資在小食堂、藥膳公司，或者是新的項目上？”
餘至明想了想，說：“算了，還是投資在比較穩健一些的理財產品上吧。”
“我是一大家人的底氣和依靠所在。”
“我這邊沒事，隨便他們瞎折騰，只要不是捅破天，都有重整旗鼓的機會。”
青檸嘻嘻笑道：“至明，做你的家人，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呢。”
餘至明笑着說：“沒有家人以前對我的照顧，就沒有我的現在，人不能忘本忘恩。”
下一刻，他又道：“青檸，如果你覺得我做的有些過分，或是家人來的比較頻繁，你不是很適應，你就坦白告訴我。”
“我儘量找兩全其美的方法。”
青檸眉眼含笑道：“怎麼會不適應啊？”
“至明，我可是在一個大家族裡長大的，從小被教育互敬互愛，相互扶持。”
“你要是對家人冷漠，只想着用錢打發，就是醫術再高超，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一個有情有愛有家人的你，纔是我愛上的餘至明，嘻嘻……”
翌日早上六點，餘至明如往常一樣醒來，習慣性的拿起手機翻看未讀信息。
來自寧安醫院的一條信息，讓餘至明翻身坐在了牀上。
“凌晨四點二十八分，癌症夫妻的丈夫趙暉因爲CAR-T治療導致的炎症風暴，急性肝衰竭，搶救無效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