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餘至明立時就察覺到環境的大不同。
悚然一驚後,餘至明瞬間反應了過來,這是在隔音辦公室,不是在家裡的臥室。
昨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回家休息,早上再趕來上班,餘至明感覺有些不划算,乾脆就留在了辦公室過夜。
好在爲應對這種留宿的情況,辦公室裡有備下的換洗衣服,還有生活衛生用品。
餘至明從沙發牀上下來,就去了衛生間釋放內存,還有洗漱。
隨後,他換好衣服,穿戴整齊後,來到了聯通的大辦公室。
大辦公室空地上擺放着病牀陪牀用的兩張摺疊小牀,上面分別躺着青檸和周沫。
昨夜,她們兩人也留宿在了辦公室。
餘至明看過去,只見青檸穿着他的男士睡衣,雙腿夾着薄被側躺在小牀上。
至於周沫,則是用薄被蓋住了頭,左腿的睡褲都挽到了大腿位置,大半條白花花的腿露在了外面。
“醒一醒,該起牀了……”
餘至明通過捏鼻子,揪耳朵等方式分別把青檸、周沫兩人喊醒。
等她們去隔音辦公室洗漱換衣之際,餘至明打開了大辦公室的門,然後在大辦公室練習起了長壽功。
他練習了一遍又一多半,就注意到了市局的魏浩、轄區派出所靳峰所長,還有特勤護衛孫林一起出現在了門口。
餘至明收起招式,問:“昨晚那個少年,調查清楚了?”
魏浩點了點頭,又轉而問:“餘醫生,你練習的是五禽戲?”
“是從五禽戲衍生出來的一套拳術,主要是健身和養身。”
餘至明解釋了一句,拉了兩張辦公轉椅,示意魏浩、靳峰兩人坐下。
接着,餘至明又拉過來一張椅子,坐在了他們兩人的對面。
靳峰看了一眼魏浩,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就輕聲介紹道:“餘醫生,我們連夜問詢了少年,還有少年的媽媽,爺爺、奶奶,已把基本事實捋清楚了。”
停頓一下,靳峰緩緩的說:“三週之前,少年的父親和另外一位患者,同時配型成功一顆心臟供體。”
“他們自己認爲,少年的父親更有資格獲得那一顆心臟,不過當時負責評估的心臟移植專家熊竟醫生把心臟給了另外一位患者。”
“就在大前天,少年的父親因爲心臟重度衰竭引發的器官連鎖反應,搶救無效死亡。”
餘至明眉頭擰出一個疙瘩,問:“當時負責心臟移植評估和分配的是熊醫生,那少年爲什麼會認爲是我害死了他父親?”
靳峰迴道:“是因爲熊醫生讓他們認爲,真正主導心臟分配的是餘醫生你。”
這話讓餘至明騰的怒火中燒,確認的問:“熊竟是這麼告訴他們的?”
魏浩道:“經過我們仔仔細細的詢問,能查到那位熊醫生沒有明確這麼說,卻用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語,誘導他們那麼想。”
“比如,熊醫生告訴他們,你明確表示鑑於心臟移植費用和術後維護費用高昂,心臟移植要優先考慮那些家境富有的。”
“而少年一家的經濟情況,相比另外一名患者要差了許多。”
“熊醫生對他們說,因爲餘醫生伱在醫院的地位非常高,一些事情,他也沒有辦法。”
“少年一家就認爲,他們沒有得到那顆心臟,真正的原因在於餘醫生你的插手。”
餘至明快氣炸了。
丫丫的,真沒有想到,熊竟那傢伙竟是那樣的一個陰險小人。
餘至明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天。
在下班途中,他接到熊竟電話,說很是巧合的一顆心臟同時配型成功兩人。
而且,那兩人的身體情況相似,熊竟一時難以抉擇,想讓餘至明去判斷一下,哪一位患者更加的適合那一顆心臟。
餘至明當時有些心動,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回去,只是對熊竟說,這還是一個現實問題,可根據經濟條件來做決定。
餘至明說這個話,是有一個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兩位患者的心臟移植條件,不相上下,難以抉擇。
事後,餘至明才瞭解到,那兩位患者的情況,並不是不相上下的難以判斷,就是少年的父親,更有資格獲得那顆心臟。
從現在來看,熊竟當時心中就應該有了偏向,所以纔會想着求助餘至明回去探查誰更適合那顆心臟,目的就是想讓餘至明來承擔分配心臟的責任。
不料,餘至明沒有如他所願回去。
所以,熊竟就憑藉着餘至明的隻言片語,斷章取義的誤導他人。
餘至明想清楚這前因後果,更加的生氣了,忍不住爆粗口道:“TMD,那混蛋真夠陰險,還不知死活,竟然敢陰我。”魏浩笑呵呵的說:“餘醫生,我們把這些詢問記錄往院領導那裡一送,你和他再一對質,足夠讓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餘至明雖然怒不可遏,倒也沒被氣糊塗,沉吟着說:“真鬧起來,除非他主動承認,否則就是各執己詞了。醫院因此處分他,就顯得我太過霸道了。”
他看向魏浩,說:“他之所以冒着職業被毀的風險,偏向性的選擇另外那名患者,或許有見不得人的私下交易?”
魏浩明白過來,說:“餘醫生,我們就是挖地三尺,也會查出他的不法之事。”
餘至明也發狠道:“魏警官,還請深查徹查,要是他在過去的幾十年從醫經歷中,真的如聖人一般光明磊落……”
“我這一次被他陰了,給他背了鍋,我認下了也無妨……”
昨夜少年持水果刀意圖行刺一事,因爲餘至明一行處置果斷,又事發深夜,還有及時的讓轄區派出所接手。
再加上餘至明不想引起轟動,還有不必要的猜測,亂七八糟的關心慰問等等,所以保密措施做的不錯,醫院也只有少數幾人知曉,事件並沒有在醫院傳揚出去。
如今又發現熊竟醫生牽扯其中,這件事就更需要保密了,免得打草驚蛇。
這種情況下,整個中心,除了周沫之外,無一人知曉餘至明昨夜也算經歷了一場有可能危及生死的事件。
只不過,徐泱之事,卻是如漣漪一般傳遍了整座華山醫院。
上午近十一點,好不容易抽出時間的亓越,還特意來安慰了餘至明。
“至明,你現在是名人了,就像是那些明星一般,會遭遇粉絲各種各樣的事件,好的事情,壞的事情,奇葩的事情,都會有的。”
餘至明輕笑道:“老師,我沒事,我有一顆大心臟,這樣的事情不會影響到我的。”
亓越觀察着餘至明的神情變化,沒發現有啥不對的地方,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至明,不要讓自己太辛苦,不要忘了,你背後有那麼多人在支持你。”
“那個,可以時不時的去遲主任那裡聊聊天,放鬆一下精神。”
“我告訴你,遲主任辦公室的那個沙發,可是花了大價錢,躺上去是真舒服。”
餘至明笑着說:“躺上去確實舒服。”
他又轉而說:“老師,我下個週日,會和汪醫生的女兒汪水蘇舉辦結拜儀式,還請老師和師母前去觀禮!”
“你們真的要結拜?”
雖說亓越曉得有這件事,但是聽到如今確定下來,還是感覺有些意外。
兄妹結拜,他總感覺和如今這個時代,有一些格格不入了。
餘至明猶豫了一下,輕嘆道:“老師,汪醫生的身體出了一些問題,也就能撐一兩年了,或是更短。”
“癌症?”亓越着實震驚了。
餘至明苦笑道:“比癌症更加嚴重,畢竟癌症,我還能想想辦法。他是身體機能的衰敗,我沒有辦法。”
亓越消化了一會兒這個消息,輕嘆了一聲,緩緩的說:“我知道了,你和汪水蘇的結拜,我不會缺席的。”
接着,餘至明又把昨天京城餐飲老闆妹妹的病症,簡略說了一下。
“手指的指關節脫臼誘發股動脈痙攣?”
亓越重複了一遍,沉吟着說:“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大概率病根在大腦或脊髓,通過神經反射激發的。”
下一刻,他又稱讚道:“你的決定很對,不該爲了研究疑難雜症而不顧輕重緩急,等那個女孩心理穩定一些,能坦然面對時,再深入研究病因也不遲。”
接着,亓越又轉而問:“至明,你對杜衡醫生去市一醫院工作的傳聞,怎麼看?”
餘至明不在意的說:“我現在每天工作不斷,哪有閒心思關心這個?”
“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他落得如今聲譽大降的地步,都是自找的。”
亓越感嘆道:“是啊,他的晚節不保,純粹就是自食其果……”
待亓越離開後,周沫又進了辦公室,向餘至明彙報工作。
“餘醫生,號稱毒王的劉老先生弟子聯繫我,說是劉老先生會帶那位紅斑狼瘡患者,大約在下午五六點趕到我們醫院。”
餘至明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周沫又轉而說:“餘醫生,我用徐泱手機,聯繫了他通訊錄上約三分之一的人。”
“他們對徐泱的事情,都表示震驚,不敢置信。他們對徐泱的評價普遍是工作認真負責,可信賴、細心、熱於助人,脾氣好。”
餘至明唏噓道:“簡單一點說,他們都認爲,他是一個好人。”
“別人能麻煩他,他卻不麻煩別人,自己的事情,無論好的壞的,都是自己扛。”
周沫也是唏噓一聲,又道:“已有七人明確表示,明天會來醫院參加他的追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