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元魁睜眼,翻身坐起,冷冷看着面前的小桃。
小桃往後退了半步,驚疑不定的看着他:“你怎麼醒了,這不可能!”
尚元魁面如冰霜,連聲音裡都含着冰碴:“你,該死。”舉手便是一道□□,直衝小桃面門而去。
小桃不敢硬接,側身想避過,動作稍微頓了一下,被□□正擊中面門,慘叫一聲翻身栽倒,七竅流血而亡,化作一隻灰色老鼠。
這一切只發生在頃刻之間,尚元魁一招便取了小桃性命,回身去看蓮兒:“該你了。”
蓮兒見小桃暴斃,早有防備,她不知這小道士怎麼突的如此厲害,卻也不敢和他硬碰硬,張口突出一股黑煙籠罩室內,用玉瓶將林無憂裝了進去,化作一道白光,破窗而出。
“哼,雕蟲小技。”尚元魁揮袖,一陣清風吹散室內黑煙。
黑煙散去,蓮兒和林無憂都不見了,只窗上破了一個大洞。
踹開房門走了出來,四下不見人影,尚元魁思索片刻,伸二指在眼前一抹。
就見他雙眼顏色越來越淡,最後幾乎變成透明。凝神再看,四周的房舍樓臺全都變成透明,西南方向有一道白光正在倉皇逃竄。
尚元魁冷笑一聲,撩衣襬追了過去。
這一路上遇到無數小妖,都欲阻擋尚元魁的去路,皆被他振袖彈開。衆妖只覺得一股濃郁花香襲來,接下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路追到來時的那間喜堂,尚元魁見蓮兒拉着林無憂的魂魄就要拜天地。
一腳踹開房門,尚元魁喝道:“妖孽!不知悔改!”伸手入懷掏出牡丹花簪,右手食指在簪子上一劃,抖手扔了出去。
花簪渾身被一團乳白色的光暈包裹,宛如一顆小太陽般向蓮兒飛速奔去。
蓮兒見花簪來勢洶洶,雖知不敵也只得硬着頭皮迎上。她張開檀口,一顆漆黑的內丹從口中飛出,裹着一團黑煙,向着花簪迎上前去。
一黑一白在空中相遇,只聽噹的一聲,黑煙散去,內丹裂了個粉粉碎,掉到地上化成一堆齏粉。
蓮兒痛呼一聲,口吐鮮血倒地,面如金紙,氣息微弱。
尚元魁召回花簪放回懷中,邁步走到蓮兒面前,居高臨下看她:“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蓮兒吐出口中血沫,聲音斷斷續續的:“我不曾惹過道長,道長何必苦苦相逼,要置我於死地?”
尚元魁看看一旁站立的林無憂魂魄,冷然道:“傷害凡人性命,人人皆可誅之。”
蓮兒胸口急速起伏,用盡全力坐了起來,嘶聲道:“我真心愛慕林郎,想與他長相廝守,有什麼錯!”
尚元魁胸口驀地一緊,心中一股無名之火升起,怒道:“一派胡言!”擡手一個□□擊中蓮兒天靈蓋,蓮兒吭都沒吭一聲倒地身亡,化作一隻白毛老鼠,一隻玉瓶骨碌碌滾到尚元魁腳邊。
瞪着死鼠看了半晌,尚元魁心中的怒氣才慢慢平息,他慢慢走到林無憂魂魄身邊,上下仔細打量。
大概是蓮兒死了,沒了轄制,林無憂的魂魄竟恢復了意識,緩緩轉了轉眼珠,口齒不甚清楚問道:“你,是,誰?”
尚元魁眯起了眼睛:“殺你的人。”
林無憂笑道:“你不會。”
尚元魁一愣:“你怎麼知道?”
林無憂用手指指尚元魁:“君之爲人也,遙遙若高山之獨立. 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將崩。如此品性高潔的翩翩君子怎麼會是嗜殺之人?況且。”
尚元魁倒被挑起了興致,問道:“況且什麼?”
林無憂微微一笑,伸手在袖中摸索,掏出一物,遞到尚元魁眼前:“你已救過我一次,怎會殺我?”
尚元魁低頭去看林無憂的手:一顆滾圓的黃豆靜靜躺在手心裡,閃着瑩瑩的光。
尚元魁皺眉:“既知是我,何故相戲?”
林無憂搖搖頭:“剛纔渾渾噩噩確實沒想起來,和你說了會兒話就想起來了。我的手到現在還疼着呢。”說着伸出手指,可憐巴巴的看着尚元魁。
尚元魁似乎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盯着林無憂的手不語。
林無憂見他不說話,心中便有些後悔,不該討這些口頭上的便宜,誰想這小道士臉皮這樣薄?絲毫沒有自省方纔言語上挑逗之事。
摸摸鼻子,林無憂想着說點什麼,沒想到突然被尚元魁抓住了手腕,錯愕道:“你這是作甚?”
尚元魁卻不理他,另一隻手向下虛抓,腳邊的玉瓶嗖地一下飛到他手中。
翻掌舉起玉瓶,瓶口對着林無憂,尚元魁說道:“收。”
林無憂只覺天旋地轉,被收進瓶中。
蓋上瓶口,尚元魁戳戳瓶身:“巧言令色,一點長進都沒有。”說罷,將玉瓶放入懷中,走出喜堂,順着來時的路走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尚元魁的話,隔着衣服,玉瓶中似有白光閃了兩下,彷彿林無憂無奈的笑。
從紅霞打破的洞口飛了出來,腳剛落地,迎面不知是什麼東西呼的一下掃了過來,尚元魁疾步後退,雙腳點地飛上了附近的一棵樹。
在樹上站穩,單手拂開樹枝樹葉,往下看去。
一條通體火紅的巨蟒盤踞在老墳中央,吐着猩紅的信子,張開巨口去咬一直碩鼠。
這老鼠不知有多少年的修爲,直有一隻成年青牛大小,渾身雪白,一根雜毛也沒有,原本應是如綢緞般光滑的皮毛,如今被大片大片的鮮血染成深紅色,地上還散落着許多帶着血肉的毛髮。
兩隻巨獸吼聲震天,互相撕咬,不過明顯是巨蟒佔了上風。但是巨蟒卻不立即殺了碩鼠,只是時不時在它身上咬一口,雖不致命卻是血流不止,慢慢耗着元氣。
尚元魁見狀,不禁皺了皺眉。
又待了片刻,就見玉兔西沉,東方泛白,眼看就要到巳時。
摸摸胸口的玉瓶,尚元魁幾不可聞的翹了翹嘴角,緊跟着雙腿一躍往巨蟒和碩鼠的方向撲去,急速下墜中,尚元魁閉上了眼睛。
紅霞正和金氏鬥得興起,本想再逗逗它玩,就聽上方呼呼風響,擡頭一看,就見尚元魁衝着她飛了過來,邊飛口中邊喊着:“啊啊啊啊啊啊!!!!!!!”
紅霞:“!!!!”
沒了繼續逗弄的興致,紅霞用蛇頭頂開金氏,蛇尾迅速捲住尚元魁的腰身,一扭頭把金氏整個吞入腹中。
尚元魁本就在洞中和二女鬥法受了驚嚇,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暈了,好容易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從樹上往下掉,這會兒又目睹了巨蟒吞鼠,一夜的心力交瘁,尚元魁再也支持不住,雙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醒醒!醒醒!”尚元魁就覺得臉上生疼,慢慢睜開了眼。
紅霞見尚元魁睜開了眼,大喜:“謝天謝地,你可算醒了。”
尚元魁扶着頭坐了起來:“我怎麼了?我記得剛纔是暈過去了,暈過去之前我看見,我看見。嗯?紅霞,你在幹什麼?”
“沒,沒什麼。咯。”紅霞打了個飽嗝,吐出了一個白色的小毛團。
尚元魁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顫巍巍的指着紅霞:“你,你,你!”
“我什麼我!”紅霞不耐煩打開尚元魁的手,問道,“林無憂的魂魄帶回來了嗎?”
尚元魁一下僵住了:“魂,魂魄!完了!完了!我忘了!”
“什麼?!”紅霞一下抓住尚元魁的袍袖,急切道,“你怎麼會忘了?!”
“我,我順着你打出來的洞爬下去,然後。”尚元魁把自己在洞中的經歷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包括被小桃打暈,和從樹上掉下來。
紅霞聽完就是一皺眉:“你說你中毒之後就暈了,醒了以後就是從樹上掉下來了?那這中間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尚元魁點點頭:“嗯。要不,我們再下去一次看看?”
紅霞搖頭,道:“你醒之前我已經下去看過了,所有小妖盡皆昏厥,有兩隻修爲稍強的鼠妖死了,應該就是那個小桃和蓮兒。我找遍墳內,根本沒有林無憂的魂魄。”
“那如何是好,這馬上就要巳時了,再找不到,林無憂就死了!咱們的盤纏也沒了!我——”尚元魁急得團團轉,就要再下一次老墳。就這麼一轉身的功夫,懷裡的玉瓶掉了出來,紅霞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這是?”紅霞拿着玉瓶仔細看着,“這不是魂瓶嗎?!這裡面肯定就是林無憂的魂魄!”
“林無憂的魂魄?!”尚元魁不解,“這瓶子怎麼跑我身上來了?”
紅霞懶得廢話,拉着尚元魁架起狂風往林府飛去。
及到了林府,紅霞落地仍化作小女孩兒,把玉瓶交給尚元魁,低聲交代一番。
尚元魁也曉得厲害,二話不說飛速跑進林無憂的院落,趕在巳時之前把魂魄送入林無憂體內。
魂魄歸位,林無憂緩緩張開雙眼。
大道上,一輛青騾車不徐不疾跑着。
“還有多久到陽信?”林無憂挑開車簾問道。
尚元魁坐在車轅旁駕車,也不回頭理人。手上的紅繩轉了兩圈,一個小小的蛇頭探了出來,吐出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林無憂絲毫不懼,也是見尚元魁不理他,索性從車裡爬出來,坐到尚元魁身邊:“首之,你怎麼不說話?”
尚元魁皺眉:“誰允許你叫我的字的?”
林無憂笑道:“首之於我有救命之恩,若是直呼姓名怕是不妥。或者叫你元魁?小魁?魁魁?”
“停!”尚元魁急忙打斷林無憂,“首之!叫首之便可!”
林無憂輕輕笑起來,溫潤道:“首之。”
尚元魁險些被這笑容閃瞎眼,心中暗罵了句浪蕩子,肅容道:“林公子,我就明說了吧,我們救你就是爲了銀子。你家既給了錢,便不需要你跟來報恩。此去泰安路途遙遠,林公子身嬌肉貴,恐難以適應,還是早些回去吧。”
林無憂執起尚元魁的右手,溫柔無限:“受人點水恩,需當涌泉報。林無憂結草銜環,今生今世都要報答首之大恩。”
尚元魁抓狂:“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紅霞:嘶嘶。(呵呵。)
林府
“夫人!不好啦!少爺離家出走啦!”丫鬟拿着一封信風一般跑進了上房。
“什麼?!”
林夫人拿過信,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寫道:“救命之恩,涌泉相報。父親母親,孩兒報恩去了。”
“這!這!”林夫人看着信上的字,幾欲昏厥,“這個小冤孽,剛保住性命,就跑沒影了!”
林老爺倒是在意料之中:“夫人,你忘了那老道臨去之時說了什麼嗎?”
林夫人聽了林老爺的話,頓時沒了聲音。
過了好半晌,林夫人斯斯艾艾道:“就算就算,那也不成啊。他是,是男,男,男。”男了半天,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林老爺嘆了口氣,勸道:“總比沒命要強吧。”
“造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