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這話,林無憂悚然一驚,不禁扭頭去看尚元魁。
尚元魁也是滿臉訝然,但並未說什麼,只用手比了比,示意林無憂繼續聽。
二人端起茶杯假意吃茶,實則凝神細聽隔壁桌的對話。
只聽另一位聲音略尖細的了老者說道:“鬧鬼?我也隱隱約約聽說此事,不過到底是怎麼個情形?”
一開始說話的老者聲音略停了停,似乎是看了看四周,才用更低的聲音說道:“你是知道的,我堂兄的小兒子在陳府裡當小廝,就是他說的。說是四天前的夜裡,後花園不知怎的就鬧起來了。有個丫鬟去給小姐送宵夜,路過後花園,就見裡面影綽綽似有人影。丫鬟問了聲誰,誰知那影子突然飄了過來,是個白衣黑髮的女子,嘴裡還喊着‘魏郎,是你嗎?’,腳不點地就飄到了眼前,丫鬟翻着白眼就暈過去了。自此之後,夜夜都有人在後花園看到白衣女子的身影,不管男女,抱着就喊‘魏郎’,直鬧得闔府人仰馬翻。”
“那就沒找和尚、道士來驅邪?”
“怎麼能找啊,家醜不可外揚。陳老爺命人封了後花園,誰也不得出入。”
後面的話,二人就沒再聽下去,付了茶錢,下樓回了客棧。
進屋關上了門,紅霞變回人身,拿個蘋果咔嚓咔嚓啃着,順子過來給幾人沏了茶。
林無憂對尚元魁說道:“如此看來,那二人說的白衣女子應該就是曇花仙子了。”
尚元魁也覺得八九不離十:“應該是,只是聽那老者的言語,花仙似乎並未找到韋陀尊者。這麼折騰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真招來和尚道士驅邪就麻煩了,還是得想辦法讓她儘快找到人。”
林無憂:“那首之有什麼好辦法?”
尚元魁摸着茶杯思索:“嗯……”
“這還不簡單,夜探陳府啊。”紅霞把蘋果核扔給順子,坐到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帶着那個病花在陳府裡逛上一圈兒,讓她找到人不就完事嘍。”
林無憂想了想,覺得倒是可行:“如今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好在上次我們夜探卞府的時候有了些許經驗,首之你看如何?首之,首之?”
連着喚了數聲,尚元魁才滿臉通紅的回過神:“啊?哦,我、我看不妥,還是另想他法。”
“他法?莫非首之還有什麼別的好主意不成?說來聽聽。”林無憂見尚元魁反應大異,不知他是否有什麼別的想法,遂問道。
“沒,沒有。”尚元魁磕磕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坐在一旁的紅霞嘿嘿樂了起來:“不會是想起在卞府看到的事了吧。”
林無憂恍然大悟,頓時哭笑不得:“首之,你還真是……”
尚元魁瞪眼,氣哼哼道:“我怎麼樣!呵,我倒忘了,林公子可是風月場中的老手,對這種事情那可是慣常見的。倒比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有見識多了。”
這話越聽越不對味了,林無憂忙拉着尚元魁的手解釋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自從認識了你之後,我便潔身自好,守身如玉!一片丹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證!”
“呵。”
紅霞受不了的敲了敲桌子:“我說你們要膩歪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倒罷了,順子還是個小娃娃,你們檢點點兒。”
順子面不改色道:“小的見慣了,不妨事。”
尚元魁冷笑:“見慣了,嗯?”
林無憂捂臉:順子你是吃飽了要出欄嗎,豬都比你聰明些……
鬧歸鬧,最後還是定下了半夜去陳府看看情形。只不過這次,尚元魁死活不讓林無憂去。林無憂好說歹說也不行,最後只能留下和順子一起看包袱。
譙樓上鼓打三更,一切準備停當,紅霞帶着尚元魁飛向陳府。
到了陳府上空,按着林無憂的指點,紅霞先找到了主屋的位置,見主屋都黑了燈,沒有什麼異樣,才又帶着尚元魁去尋後花園。
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後花園,紅霞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按落雲頭,二人在周身布好隱身咒,才走了出來,在花園裡尋找曇花的蹤跡。
似有靈犀,尚元魁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曇花所在之處。
看着在土裡蔫頭耷腦的花兒,尚元魁無奈問紅霞:“你看它這個情形,真個能從土裡刨出來在陳府溜達一圈兒?”
紅霞也沒想到幾日不見,曇花竟委頓至此,摸着下巴猶豫道:“這個怕是剛一刨出來,就得歸位。”
“那怎麼辦”尚元魁問道,“咱們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再鬧上個幾日,沒準真有人上門來把她收了。”
“這個……”紅霞撓撓頭,也沒了主意,“要是一般的精怪,我還能給輸些精氣,可這好歹是個神仙,可不敢給她輸妖氣。”
二人大小瞪小眼,都沒了主意。
正自一籌莫展的時候,尚元魁就覺得胸前暖烘烘的,紅霞指着他胸口低呼:“你胸口是什麼在發光?”
尚元魁伸手入懷,把牡丹花簪掏了出來。但見這花簪閃着乳白色的光,在月色的照耀下,彷彿鍍上了一層銀光。
紅霞見了這根簪子不禁往後退了幾步,頗爲忌憚。他還記得之前在破廟,自己險些喪命在這根簪子之下,如今這簪子又現光華,不知爲了哪般?
“這……”尚元魁看着手裡發光的花簪,不知是何原因,他擡頭去看紅霞。
紅霞想了想,猶豫道:“這是仙家法器,裡面說不定有仙人法力,要不你拿到曇花邊上試試?”
尚元魁想想也有道理,拿着花簪慢慢靠近曇花。
說來也奇,這牡丹花簪一靠近曇花,就釋放出一股股濃濃的花香,辨不出是何種花香,倒彷彿是百種花香糅在一起。
隨着花香,星星點點的白色花瓣從花簪中飛出,沒入曇花之中。那曇花全身被光暈包裹,顫巍巍擡起了頭,根莖碧綠,花苞瑩白,竟是又恢復了精神。
牡丹花簪的光華漸漸褪去,仍化作一根普通玉簪靜靜躺在尚元魁手中,只是那玉上面裹了一層霧濛濛的灰色,看着黯淡了許多。
尚元魁將花簪復又揣進懷中,起身想站起來,沒想到身子一晃,若不是紅霞手快扶住了他,險些坐到地上。
“你沒事吧?”紅霞扶着尚元魁站好,上下打量他,“我怎麼瞧着你臉色不大好?”
尚元魁拍了拍頭:“不礙事,想是剛纔起猛了,有些頭暈。”
“哦。”紅霞不疑有他,鬆開了手。
二人剛站好,就見曇花花苞緩緩張開,一股青煙從花芯中冒出,一位女子顯現出來——白衣烏髮,容顏絕麗,正是曇花仙子宋良箴。
宋良箴走到尚元魁面前,面有疑惑道:“方纔是道長爲我渡的仙力?”
尚元魁張張口想說是,可話到嘴邊拐了個彎:“自然不是,是臨行前師傅所贈一件法器,說是仙家異寶,必要時可救命。如今看仙子孱弱,冒險一試而已。”
“原來如此。”宋良箴道,“不知道長可否將法器讓我一觀?”
“這個……”尚元魁猶豫,心裡不知怎的並不想讓宋良箴看見牡丹花簪。
宋良箴見尚元魁猶豫,忙道:“道長不要誤會,我並無霸佔之意,只是這仙力與我一位熟識之人十分相似,故而想看看。”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尚元魁也沒別的說辭推脫,伸手去懷裡拿花簪。
“哎等等,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紅霞一把按住了尚元魁的手,“這時辰眼看就要天亮了,還是先說說你找到你那個韋陀尊者沒有?”
這句話果然奏效,宋良箴立時忘了要看花簪的事,紅了眼眶:“找到了,就在陳府。”
“真的?太好了。”二人一喜,問道,“是誰?”
宋良箴擦了擦眼淚,歡喜道:“就是這府裡的花匠,名叫魏琨。”
二人:“……”那個長得像熊一樣的黑臉大漢?
尚元魁似乎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又問了一遍:“你是說叫魏琨?有這麼高,腰有這麼粗,臉跟鍋底灰一樣的那個魏琨?”
宋良箴紅着一張臉點頭,含羞帶怯道:“就是他。”
紅霞把尚元魁拉倒一旁咬耳朵:“你說神仙是不是都不太正常?我師傅是那樣,這個花仙也這樣?”
“咳咳!”宋良箴在二人身後大聲咳嗽,“魏郎這一世雖然投胎有些,嗯,偉岸,但是我對他之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證!”
尚元魁:“這詞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阿嚏!”在客棧無聊看包袱的林無憂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揉鼻子疑惑道,“誰罵我?”
“不管如何,還是要恭喜仙子找到韋陀尊者。不知下一步,仙子要如何做?”尚元魁問道,“我們在外面聽說陳府這幾日夜半總有白衣女子出來嚇人,想來是仙子所爲了。只不知,仙子既然找到了韋陀尊者,爲何還不與他說出實情?”
這句話一下說到了痛處,宋良箴泣道:“我如何不想與他說,只是他根本看不到我!”
“看不到你”紅霞奇道,“我們聽說這府裡的人都能看見白衣女子,怎麼魏琨看不到你麼?”
宋良箴淚水連連:“我也不知爲何,別人都能看見,獨他看不見。我如今仙力不濟,白日根本不能現身,只有夜晚靠着月華之助力才能現身一個時辰,若不是今日道長與我渡了仙力,只怕不出三日,就要神魂俱消。只可憐我苦等九世,卻不能將這一腔衷腸告予他知!”
尚元魁見宋良箴說着說着竟嚶嚶哭起來,忙勸道:“仙子不必難過,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宋良箴擡起頭,希冀的看着尚元魁:“什麼辦法?”
“這……”尚元魁本來只是寬慰之語,他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如今看着宋良箴期盼的眼神,怎麼也說不出沒有辦法來。
“辦法還不簡單,如今就有個現成的。”紅霞搖搖晃晃走過來。
宋良箴眼睛一亮:“什麼辦法?”
紅霞狡黠一笑:“附身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