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什麼紅霞?”呂洞賓看看窗外, 今天也沒有彩霞啊。
“哎不是!是這個!”韓湘把手一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出現在呂洞賓眼前。
呂洞賓着實被嚇着了,一把搶過小奶娃, 嚴肅的看着韓湘:“這是你和哪位仙子生的?人家都追到崑崙來了?!”
韓湘頭上一排冷汗:“師尊, 您誤會了。這是我帶回來的那條小紅蛇, 我剛纔去瑤池看它, 發現它化形了, 特意讓您老人家看看。”
“哦,原來如此。”呂洞賓一場虛驚,拿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 這才仔細看懷裡的小娃,捏捏胳膊摸摸腿, 十分滿意, “不錯, 資質上佳,你好好培養, 假以時日便可褪去妖身,飛昇仙界。”
得了師尊的保證,韓湘更是有了底氣,他戳戳紅霞粉嘟嘟的臉頰:“小霞兒,快, 還不拜見師祖, 讓師祖送你件法器防身。”
呂洞賓給了徒弟好大個白眼:他自己坑師傅還不夠, 還要讓他的徒弟來坑師祖?
小紅霞剛剛化成人形, 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 只記得他睜開眼睛的第一刻就看見了水泡外面的韓湘,韓湘抱着他從水裡到了地面上, 韓湘的身上的體溫讓紅霞依戀不已,因此韓湘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讓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
“溼、溼主?”小小的奶娃費了好半天的勁,才用含混不清的聲音喊了聲師祖。
呂洞賓被這軟軟糯糯的聲音叫的心都要化了,抱到眼前,在臉蛋上狠狠親了幾口,朗聲大笑:“哈哈!好!好!如今徒弟都收徒弟了,我這師祖可不能小氣了,得送給徒孫樣好的見面禮!”
韓湘不動聲色把紅霞抱了回來,拿巾帕擦拭着剛纔被呂洞賓親過的地方,慢吞吞問道:“那您想送徒孫什麼見面禮?”說着,還有意無意的瞟了瞟紅霞被親過的地方,那意思,便宜可不能白佔。
呂洞賓自然明白韓湘的意思,但是他如今心情大好,也懶得和他計較,略一沉吟道:“他化形的時候應該有蛻皮,你可留着麼?”
“自然。”韓湘用一隻手抱着紅霞,騰出另一隻手在虛空中一點,一張顏色火紅,還微微冒着金光的蛇蛻呈現在眼前。
呂洞賓拿過蛇皮前後翻看:“這蛇蛻上浸了瑤池的聖水,又有赤瑛草的藥性,再加上我用三味真火淬鍊,正好做成一件兵器給紅霞防身。”
韓湘聽了大喜:“如此多謝師尊!”
呂洞賓手一抖將蛇蛻收了起來:“等蟠桃宴一過,我就開爐。只是紅霞如今還是妖身,即便你已收入門牆,也不宜留在天界,你可想好如何安置他了?”
“是,我想把他安置在之前我撿到他的山裡。不過,”韓湘有些擔憂,“那山上猛獸、精怪不少,紅霞剛化形,只怕會被盯上。我和他一同下去。”
“一同下去?”呂洞賓一愣,“什麼意思?你要陪他在凡間?”
“是啊。”韓湘擡手在紅霞額間一點,只聽“碰”的一聲,紅霞又變成了一條小紅蛇。韓湘把小蛇在手腕上纏吧纏吧收好,揮手朝窗外一招手,坐騎白象從遠處飛來,韓湘雙足一點,飛了出去坐在白象背上。
呂洞賓緩過神來,立即追了出去:“你現在就走?蟠桃宴還有一日,你不去了?”
韓湘擺擺手,一臉無聊:“如此無趣的宴會誰耐煩參加,還不如養娃有趣。”拍拍白象背部,就要飛走。
“且慢!”呂洞賓一把拉住韓湘的衣袖,“你自下去逍遙快活了。我回去怎麼跟鍾離權和鐵柺李交代。”坑要坑徒弟,怎麼能坑師傅?
韓湘嘿嘿一笑:“那就要全靠師尊護小徒和你徒孫安全了。”說罷一撩衣袖。
小小的紅蛇擡起頭,乖巧的看着師祖,無辜又可愛。
呂洞賓的手抖了下,拽衣袖的力道就輕了,韓湘趁機抽出衣袖,使勁一拍白象,瞬間就飛出去老遠。
呂洞賓恨得直跺腳:果然什麼師傅教什麼徒弟。
雖然惱恨韓湘甩了麻煩給自己,但在外人面前還要替他遮掩。好在最後一天的蟠桃宴都是神佛論道,臺上西王母和佛祖辯論的起興,臺下呂洞賓支腮打瞌睡,桌前一堆果殼、果核。
如此無聊的論道要持續一日之久,呂洞賓想想就渾身難受,韓湘這個時候選擇下凡,不僅是要看顧紅霞,看來逃開最後一日的論道辯論也有很大緣由。
不過雖然無聊,但好在有唐歸臣聊以慰藉。
呂洞賓興致勃勃的看着唐歸臣和佛祖座下的一名羅漢論道:還是一樣無趣的內容,但是經過唐歸臣的嘴裡說出來怎麼就如此宛轉悅耳,再加上他腰背筆挺,風神俊朗,引得無數飛天在他頭上飛舞,紛紛灑下鮮花,霎時間天花亂墜。
那位同唐歸臣論道的羅漢摸着光禿禿的頭無奈道:“紅顏白骨雖是浮鷗幻泡,但飛天們也忒偏心了。”
有位飛天看他可憐,招來一捧花對着羅漢灑下,好巧不巧,一朵紅花不偏不倚正掛在羅漢耳上。
衆仙哈哈大笑,就連佛祖也忍不住笑了,羅漢拿着紅花謝了那位飛天,喜滋滋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最後一日蟠桃宴圓滿結束,衆仙盡興而回。唐歸臣大放異彩,得了佛祖青眼,親賜了一卷經書,並囑他有空可去西天雷音寺聆聽佛法。
女仙們有欣羨的,也有嫉妒的,但礙在佛祖和西王母面上也不敢在崑崙刁難唐歸臣,紛紛把幽怨的眼神一波一波投到呂洞賓身上,因平日替自己擋去一部分的韓湘不在,呂洞賓承受了比平日更多的秋波。
若是以往,呂洞賓倒是習慣了,也不甚在意,可是今天不知怎麼的,雖然自覺也沒放在心上,可總是有那麼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和小虧心,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往唐歸臣那邊看。
這一看才發現,明明剛纔還在的人,現在蹤跡不見,連他手下的花仙們也都不見了。
問了一重天守山的女仙才知道,唐歸臣已經帶着衆花仙離開崑崙了。
心中悵然若失,呂洞賓也不想回天界,隨便找了個方向,催動白馬飛了下去。
飛不多時,就見前面仙氣隱隱,十幾位仙者圍在一起不知在說什麼,聽聲音情緒似是頗爲激動。
左右無事,呂洞賓騎着馬緩緩飛了過去。待到近了才發現,被圍在正中間的正是唐歸臣。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呂洞賓頓時來了精神,下了馬,扶扶頭上的道冠,撣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變出青蜂劍握在右手,左手擡至胸前,就這麼衣袂飄飄、風流瀟灑的駕雲飛到衆仙面前。
“咦,前面的可是百花仙君?蟠桃宴仙君不告而別,沒想到竟在此處碰見,真是好巧。”呂洞賓飛到唐歸臣近前,灑然一笑。
唐歸臣本來就被面前這一男一女哭得頭疼,如今見了呂洞賓,頓時覺得頭更加疼了,冷冷道:“這是本君回蓬萊的必經之路,呂仙尾隨至此,意欲何爲?”
呂洞賓早就練就金鐘罩鐵布衫的麪皮,此等嘲諷自然是不放在心上,依舊笑意盈盈:“實是巧合,我也正要去蓬萊尋位仙友說話,就這麼巧碰上仙君了。不知仙君何故在此盤桓?”
“......”唐歸臣實在不想和此人有任何瓜葛,更不想把自家的事說給他聽。
“嗯?”呂洞賓依舊笑眯眯看着唐歸臣,大有你不告訴我,我就一直跟着你的架勢。
“仙君,我看問問他也好。誰不知呂洞賓紅顏知己遍佈三界十方,可也沒聽說哪個因爲吃醋打起來的,可見他經驗豐富,不如問問他?”宋良箴湊到唐歸臣身邊建議着。還順便對呂洞賓眨了眨眼,那意思我相信你哦。
呂洞賓欲哭無淚:我謝謝你啊!
唐歸臣爲了儘快擺脫這貼狗皮膏藥,也想盡快解決眼前之事,勉強點點頭,對宋良箴道:“你說。”
“好勒~”宋良箴小跑到呂洞賓面前,草草行了一禮,就開始嘰裡呱啦講了起來。
其實整個事情很簡單,這男子叫阿晉,是在百花宮侍弄花朵的花農,因爲擅長養花,各路神仙送來的稀奇品種都會交給他來養。一次,西王母派小仙娥璃珏來給百花仙君送花,這倆人不知怎麼一來二去就看對了眼,璃珏總是藉口給百花仙君送東西來找阿晉,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又不來了。因此,這次蟠桃宴阿晉就想方設法讓唐歸臣帶着自己來了崑崙。
呂洞賓聽完點點頭,這種事倒是不稀奇,各洞各府私底下都有這種事,端看自家仙君怎麼處置,有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知道,有的就喊打喊殺,非要剔了仙骨丟到凡間受罪。
呂洞賓看看唐歸臣:“仙君有何想法?”
唐歸臣面無表情道:“神仙寡心無慾,怎可有此污穢之事?剔了仙骨,丟入凡間,永世不得修仙。”
“仙君!不要啊仙君!我只是喜歡阿晉,還請仙君成全!”璃珏爬過來要去抱唐歸臣的大腿,還好呂洞賓手疾眼快擋在他前面,纔沒讓璃珏抱住,這也讓呂洞賓看清了璃珏的臉。
“你......”呂洞賓似乎有些遲疑,“你可是蟠桃仙子董雙成手下的小仙娥?蟠桃宴上還送過仙桃的?”
“是,呂仙好記性。”璃珏仰起哭得梨花帶雨的清秀臉龐,分外楚楚可憐,“還請呂仙替我們求求情,成全我和阿晉吧。”
呂洞賓盯着璃珏的臉看了半晌,直到璃珏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才慢慢說道:“說情也不是不行,不過......”
“不過什麼!”阿晉急急問道,“只要能和璃珏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做的!”
“那好!”呂洞賓伸手在虛空中一抓,再攤開手時,掌心裡有兩顆黑黢黢的丹藥,“你二人把這丹藥吃了。”
璃珏看這丹藥瑟縮了下,有些結巴的問道:“這、這是什麼藥?”
呂洞賓露齒一笑,牙齒泛着一層白光:“真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