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殤》
第38節 西洋傢俱
哈,這事兒鬧的!
於家人全圍坐在飯桌上,聽着於信達今日親送喜 柬的事兒,全都哈哈大笑。
想那於雪姝嫁在雅州,於雨梅,嫁在自貢,於雨雲嫁在眉州,於雨菊嫁在成都,都隔着三河縣遠遠的,雙方的三親四友多不交疊,而今拿了以前的禮單帳簿來用,卻不知蘭兒小姐的婆家與夫家,都在三河城中,更兼於家蔣家,都是三河縣響噹噹的人家,交遊廣泛,人脈深厚,而且多有交集。
能不鬧出笑話來麼?
這事兒鬧得,好不笑人!
老爺更是幸災樂禍,盡情地嘲笑:“哈,你個癟犢子,也有出乖露醜的時候哈。”
“哈,出乖露醜麼?咱家岳母大人可是說了的,這個……這個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懂麼?咹,懂麼?”
一桌人等盡皆瞠目結舌:咱家岳母大人?
程小刀這廝,唯恐天下不亂:“嗯,就是,就是西街王記醫館噻。”
“哈哈,咱家信兒想媳婦兒嘍!”於雪姣笑得那個……一身肥肉亂顫,哦,不,花枝招展,一把摟了於信達在懷裡,好一頓的又搓又揉,外帶着一臉的唾沫星子。
萍兒大媽盯了兒子,笑眯眯地問道:“哦,馮家丫頭,馮喜花那小蹄子,信兒可曾見着?”
於信達嘟着嘴:“嗨,鬼影兒也沒見着哩。那丫頭,遵了父母之命,緊緊地守着《女訓》之禮哩,害得我,唉,唉唉…這個蔣老夫子也是,教教其它的不好麼,偏偏教個《女訓》,這破書兒,教來甚用?咹,教來甚用?”
一桌人等,竟相狂笑,就連最是老成持重的姑父袁安興,也沒忍住,一口熱湯噴在桌上。
待得衆人都笑夠了,萍兒笑眯眯地盯着於信達:“信兒呃,事兒哩既是出了,總得謀個法兒補救補救噻。”
於信達顯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兒:“這事兒,既是知得根由,解決的法兒麼,好說,好說。”
萍兒:“哎呀,別裝了,好不好?甚法兒,說來聽聽。”
於信達:“哦,這男婚女嫁的事兒麼,我曾請教過袁爺爺的,老爺爺教導於我,說,咱這女方之家,只須備好嫁奩,至於知賓待客的事兒,自有男方做去,咱可不管的。”
“你跟老孃放屁!”萍兒怒了,“咱家丫頭出嫁,不給我搞得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看你咋過老孃這一關!”
於信達:“哎呀哎呀,急啥哩急?且聽兒子說來這請客待客的,以蔣家爲先,咱於家哩,只須把至親好友招呼到,比如大姐梅子,二姐雲兒,三姐菊兒,若由蔣家相邀,自是不妥的。至於劉知縣啦,王老太爺啦,倒是蔣家出面相邀更好。”
萍兒:“這個……嗯,那個……迎親的場面,豈不冷清?”
於信達:“嗨,萍兒大媽呃,蔣家所邀的那些個三朋四友,街坊鄰居,都安排來迎親,那場面兒,能不熱鬧麼?”
萍兒:“這個……嗯,只是……蔣家那邊兒是熱鬧了,可咱這邊兒……”
於信達:“嗨,老爺子手下,不是還有一衆的蝦兵蟹將麼……”
老爺子瞪了大眼珠子:“咹?誰個蝦兵蟹將了?咹?誰個蝦兵蟹將了?”
於信達:“哎呀哎呀,用詞錯誤哈,誠義社的袍哥子,嗯,嘍囉,一衆的嘍囉!”
“咳,咳咳。”袁其隆老爺子清清嗓子,“還有,還有哩,一衆的街坊友鄰,都可動起來的,擡的擡,扛的扛,都做送親的隊伍。”
萍兒眨眨鳳眼,微微點頭:“嗯,這麼,還差不多!”
於信達:“不過麼,有個事兒,還得勞動袁爺爺的大駕纔好。”
袁其隆盯了小孫孫:“啥事?”
於信達:“這次咱和小刀小炮,還有崇明小哥哥,廣發喜柬,雖是鬧出了笑話,倒也提醒了孫兒,這知賓待客的事兒呀,蔣家怕是要搞砸喲。”
於平江瞪了兒子:“搞砸?”
於信達:“是也,是也。大家想呀,這個蔣先生,成天的抱着個書本本兒,交遊雖是有的,但若論個知賓待客,可是內行?師孃雖是女中強人,奈何生成了女人,受得許多的限制,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的。”
於平江:“嗯,信兒這話在理,在理。咱老於家只邀相近的親戚,還有一衆的三朋四友,不請咋的?今後怎樣相處?”
於信達:“正是此理。咱家與蔣家,許多的親朋好友都是相兼着的,比如這個王太爺,雙方都請,自然就重了,還有些別的呢,本當相邀,卻是雙方都漏了,今後相問起來,豈不尷尬?”
袁其隆:“繞來繞去的,信兒的意思,可是要我去問蔣家,討個名單?”
於信達:“豈是討個名單喲。孫兒的意思,是煩請袁爺爺把蔣家的事兒擔起來。”
於平江:“這事使得。不過,蔣先生那裡,先得溝通溝通。”
其實用不着溝通的,第二日一早,蔣先生便帶了夫人兒子,找上於家來了,意思麼,蔣家確實拿不下這個活兒,煩請袁老管家代爲主事。
數日後,重慶訂購的那些個物件,都陸陸續續地運抵。
那些個女裝,可把三個女人樂壞了,把門反鎖了在屋,一件一件地套了在身上,又是唱又是哼的,瘋個沒完沒了,第二天,還把自個兒關起來,又瘋鬧了半天。
蘭兒小姐可是發愁了,問:“媽,還有姣兒姑姑,你倆說說,那天,我是穿這大紅的錦袍呢,還是穿這法式的風衣?”
姣兒:“嗯哪,這個……都好看,都好看。”
萍兒:“傻丫,新婚的日子,自然得穿大紅的錦袍囉。”
蘭兒:“可是,女兒總覺得,這個西洋的風衣,好看吔!” ωwш▲ Tтkan▲ ¢O
姣兒:“哈,這個,好辦。一個法兒呢,裡面穿西洋風衣,外面再套大紅的婚袍;或者哩,先穿西洋風衣,半途中換上大紅的婚袍……”
萍兒大媽一巴掌拍在姣兒肥肥的屁股上:“你個瘋子!”
至於傢俱麼,大牀、立櫃、妝臺,都是拆散開來,捆做一堆兒運輸的,需得請人組裝。整體的只有兩組沙發。
嗬嗬,老爺子樂得,整天趴在沙發上,任誰都勸他不動,似乎要把整個身子都陷在軟軟的彈簧裡,方纔盡意。
組裝西洋傢俱的事兒,自然還得請了歐陽師傅。
歐陽父子都來了,帶了七八個大徒,還有小何師傅全家,順帶着檢查檢查,看看製作的傢俱是否合主家的心意。
那還用得着檢查麼?歐陽師徒都是用了心的,小何師傅更是把看家的手藝都用上了,整三河可還有誰能蓋得過去?
組裝西洋傢俱,可是很費了番心思。
所有的組件都打成了一包,咱中國的傢俱,部件的組合是靠楔子扣合,西洋傢俱沒有楔子的,都是用鐵釘楔合。
一張大大的圖紙,畫着各部件的組合順序和方法,偏偏哩,全用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歪歪扭扭,怪兒巴三,任是見多識廣,上過洋學的小少爺,也認不得。
老歐陽看不懂,生起悶氣來。好在小歐陽心思活絡,有一衆的師兄師弟幫着,比照圖紙上的部件模樣兒,一個部件一個部件的用手舉着,終於比劃出了個大體的模樣兒,方纔動手組裝。
楔合使用的鐵釘,都用一個紙包兒裝着。咱中國也是有鐵釘的,卻又不同於這西洋的鐵釘,又尖又細,光閃閃的,釘在木頭上,平平整整。
這個西洋鐵釘,嗯,洋釘,比咱中國的鐵釘,確實,要好!確實,好多了。
七八個後生,忙乎了一整上午,一個完整的西洋衣櫃,終於矗在了於家外院的大壩中央。
男人們都上得桌去,女人們卻圍了立櫃打轉轉。
何苗:“好看不?”
蘭兒直點頭:“好看,好看!”
萍兒:“蘭兒呀,你看你看,這個中國傢俱,黑漆漆的,中意不?”
蘭兒直點頭:“嗯,端莊!大氣!中意!中意!”
姣兒:“蘭丫頭呀,這相西洋衣櫃,可要?”
蘭兒直點頭:“嗯,靈秀!精巧!我要!我要!”
萍兒:“你個鬼丫頭,咋就不給媽留一件呢?”
蘭兒嚶嚶:“媽……”
萍兒:“好,好!都給你,都給你!”
姣兒:“要不,找找信兒?”
下午組裝其實的西洋傢俱。因爲有着上午的經驗,不多一會兒,全都整件兒地矗在了院壩裡。
哇噻!這個妝臺!
你看你看,這個小抽屜放描眉,這個小抽屜放粉盒,這個小抽屜哩,宜放口紅,這個小抽……
也沒人問蘭兒丫頭喜歡不喜歡了。你看這丫的,把個身子都護在妝臺上,問了也是白問。
萍兒和姣兒卻是躲在一邊,咬起了耳朵:
是得找找信兒這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