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都府,此時姜子牙正坐在侯爺姬昌的座下,喝着淡酒與姬昌相談謀事。
“姜居士,你能夠到至我西岐爲之效力,本侯當真欣慰。”
飲完一杯薄酒,姬昌真誠地說。話一說完,他愁容難展,望向一旁,嘆息不已。
“侯爺可是有什麼擔憂?”姜子牙放下酒杯。
姬昌對姜子牙悲聲說:“不瞞姜居士,本侯的孩兒伯邑考已是失蹤多日矣,本侯天生有卜算能力,卻也不能算得出孩兒如今的下落。”
說罷,他拿出一封竹簡密文交給姜子牙,繼續說:“此封書信,乃是本侯屬下袁虎副將從晉州侯得知的消息。說是蘇侯爺的女兒蘇妲己隨了我兒私奔遠赴尋親。本侯細細思索,總算還記得在金源都闕仍有一房遠親,料想他們應該是去訪那裡。”
接過看完,姜子牙擡頭問姬昌說:“侯爺這般,可是需要在下去找尋小侯爺?”
姬昌想了想,搖頭說:“本侯預計不日之內,便是要啓程前往那朝歌城。如今歲貢期日已是到至,到那時,本侯便是找尋人等,暗中查找我兒的消息吧。”
說着,他拿出一些珍寶金光輝煌,遞給姜子牙說道:“本侯得一仙人入夢,說是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位仙士幫我完成大事,深知仙士應當就是姜居士。敢問姜居士,是否懂得術數之法?”姜子牙推開珍寶,謝絕。
又是點了點頭,他拿出師尊贈予的仙家拂塵,揮出,一身仙風道骨的姿態。
激動不已,然後姬昌聲色悽然要下跪:“本侯術法實在淺薄,在此還請姜道長爲我兒伯邑考算上一卦,日夜擔憂,正是煩惱我多時,寢食難安。”
姜子牙趕忙上前,握住姬昌的手扶起來,鄭重地說:“且憑在下綿薄微淺術數,盡報侯爺識我之恩。”
“敢問侯爺,小侯爺的生辰八字是何幾?”姜子牙攤開手心。
姬昌在一份小紙張上寫畢,遞交給姜子牙手上。
姜子牙接過,在手上細細掐指,術數之息遊走在天地脈絡之間,探索不止。忽而,姜子牙皺起眉頭,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往日算卦,無論何種的繁瑣難辨,也不過是解開天機的紋路,稍微識得幾分信息即可。然而這次算來,就猶如一滴墨水融在大海般絲毫沒有任何的漣漪起伏,色澤痕跡,就如同世上從未有過伯邑考這人。
一旁的姬昌在緊張,望向姜子牙顫抖地詢問:“姜仙士可有什麼難處嗎?難不成我孩兒已逝去多時?你快快說出來吧。”
事到如今,那姜子牙也只能如實稟告,從內心道出疑惑:“侯爺,小侯爺的卦象很是奇怪也,似乎冥冥之中與何事機牽扯不清,爲迷霧強加掩蓋,這樣一來,縱使那普通術法也是不得窺探,無從得知。但侯爺無須驚慌,在下出了我師門之前,師尊給了我一盞萬靈燈。此燈,能通識千萬生息,明朗天地萬理。”
頭髮早已灰白的姬昌坐在椅子上,嘴脣都乾白了幾分,喃喃說:“姜仙士,本侯與你說罷,我兒伯邑考,才學深厚,同百姓相處也是平易近人,甚是善良。在這西岐都府政治更是頗有自己的見解。”
“然而他從小與晉州侯女兒爲青梅竹馬,兩人情投意合,唱和相隨,沒了什麼參政心思,有的只是兒女情長。本侯原本再過幾年,本是將侯爵之位轉給他,怎知會發生意外之事。”
話音剛到門前,恰好有一人的腳要邁進來,那人頓了一下,之後瀟灑進來,看向姬昌問:“見過父親!誒?不知這位老者是何許人也?”
姬昌擡頭來看見,轉過臉對姜子牙笑起說:“姜仙士,這位是本侯的小兒姬發,還望今後能有指導一二,教導他明理天下之事。”
他對姬發說:“孩兒過來,快快見過姜子牙道長。姜仙士是一位得道仙家,此次同我西岐共謀大事,乃是重臣。”
姬發立馬整理衣身,表情甚是高興,俯身一拜便是恭敬說:“見過姜仙士!”
姜子牙虛扶一手,對姬發稱禮道:“見過小侯爺。”
說完,他便運轉萬靈燈,那萬靈燈從姜子牙的引導下吸取仙家氣息,忽地向四周散射出橙黃色的光輝,一瞬間便是將整個房間籠罩起來,在空中悠悠漂浮呈現出清晰無比的命數生機。
彷佛此刻無數的衆生,匯聚成一顆生命之樹,又慢慢開枝展葉,無數的枝末,總是在時刻發出光芒,從萬靈燈輸送能量,流向每處。
姬昌看得眼睛不眨,連連驚歎,那姬發更是望了一眼後,盯着姜子牙激動不已。
兩指推去,在空中畫起一個仙家法術的卦象,畫完,飛去萬靈燈的生機脈絡,盤旋着。姜子牙低眉,微微閉着一線眼眸,有一絲的白光在其微合着的眼眸細縫中閃爍不停,就當他看見一個倒地在血泊之中的身影時,又是被某股力量衝擊到,戛然斷裂。
深呼吸,姜子牙負在身後的左手握着拂塵化作一道光進入掌心,他把左手伸出來掐印變化,嘴中快速念着咒術,左手彙集力量於食指之上,用這食指在眉心一點,睜開眼睛,屋內霎時變得通亮,宛如白晝光輝全部涌入在小小的房間內。
隨後,一切歸於平靜。姬昌父子慢慢睜開雙眼,還在驚歎着。
姜子牙對姬昌低首,述說:“小侯爺伯邑考此刻仍在世上,只是不知爲何沾惹了邪穢氣息,在下並不能看見他此時身在何處。”
聽完,姬昌臉色舒緩些,能知道自己的孩兒還在世上就好。
這時,有一女子笑聲輕盈,走了進來,端了些果品:“父親也真是的,有客人到來,應該同兒媳說上纔是。”
女子清新俏容,一身青綠裙裳,笑起來還有些山間泉水般甘甜的韻味。
姜子牙眉心之處凝結的仙家大通還在,施法力量還沒消失,他將眼睛一掃過去,頓時怒意迸生,運掌便要打出去。姬發瞧着,神色緊張衝上去,攙扶姜子牙,對姬昌說:“父親,姜仙士施法多時,孩兒擔憂仙士疲憊多已,先帶他去客房休息。明日我們再來商討大事。”
“姜仙士還請到客房一敘。”姬發低聲說道。
姜子牙回首,還瞪了一眼那女子,姬昌的兒媳竟然有一絲的驚顫。
姬昌一臉平靜看着兒媳說:“玉瑩,你怎麼過來了?”
玉瑩笑了笑說:“聽了下人們說起,今日父親有一位貴客來到,便是做些果品出來迎客,不知剛纔是否有所打擾。”
擺了擺手,姬昌說道並無大礙。
到了客房,姬發掩住房門,回身對姜子牙恭敬拜禮:“姜仙士,方纔是看出了什麼是嗎?”
“在下請問小侯爺,那女子是何人也?”
“那是我的結髮妻子,玉瑩。”
盯着姬發的臉,姜子牙突然豪邁大笑,指着姬發說:“小侯爺糊塗!你分明知道那是妖怪,還這般袒護她,方纔在下出手便是可以解決了事,你何以要阻擋我。”
姬發認真說:“我與玉瑩在一起,已有一年多矣。我們夫妻相處,頗爲恩愛,並未覺得有何妖物凡人的區別。”說着,他對姜子牙跪下說:“姬發知道,在仙士的眼中,妖邪皆是萬惡之物。但在這裡,我想求求仙士,勿要傷害我家夫人。”
姜子牙扶起姬發,搖了搖說:“癡情終會誤事,先起來吧小侯爺,在下答應你便是。但如若在下發現任何那女妖有害人蹤跡,勿怪我不留情,當場擊殺。”
連連點頭,姬發保證那玉瑩夫人不會做出什麼害人之事。
姜子牙疑慮問:“侯爺可知這玉夫人是女妖怪。”
姬發搖了搖頭說:“我並未告訴父親,他應該不知。”
次日,姬昌同姜子牙吩咐,說是準備好了啓程朝歌,拜託他留在西岐主持事務。
姬發多次要求自己也要隨同,姬昌嚴肅喝斥不允。
但在姬昌啓程中,姬發還是偷偷跟上了姬昌的乘騎隊伍。
他帶上了自己的夫人,免得被姜子牙趁着自己沒在西岐時,便是一擊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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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處山洞之中,有天然的浴池,但這浴池的水面卻泡騰着許多的毒息氣泡。
一男子浸泡在裡面,他的頭髮散亂,渾身上下是青黑裂痕的恐怖模樣。
這就是失蹤多時的伯邑考。
自那時被匪徒惡客襲擊起,在山崖之下受重傷躺了一會兒,他就被一怪客救起,已經泡在這毒藥池中許多天。
伯邑考的身軀變得甚是壯碩,膚色濃濃的黑毒青色,他的耳邊好像聽到洞口處有什麼聲響,睜開了血紅色的眼睛,眼裡沒有一些活氣,手腳在劇烈地掙扎着,原來他是被粗重的鐵鏈鎖了起來。
張着嘴咧咧,伯邑考說不清任何一句話,有的是尖銳的嘶啞殘鳴,與那行屍僵人無異了。
那洞口走來一個精瘦矮小的老叟,牙口缺裂,笑得很是難聽。
“如今就快要完成老朽畢生之夢,真是時刻也睡不着。”
說道,他走到一個桌前,拿過木箱,墊起站高,將帶來的草藥放入搗藥皿,細細捶搗起來。不時還偏過頭來看着伯邑考笑道,“真是幸運,能見到這麼好的人體器物來煉製老朽的完美之作。”
老叟搗弄完畢,將藥物倒在一個畫着巫術鬼符的炮製鐵盤,這鐵盤被他拿到火爐中用猛火來烤着,許久之後,烙得一片通紅,他吃力地夾起到伯邑考身邊。
滿意地看着伯邑考,老叟讚歎道:“你這天時命數,甚是適合老朽的高深巫術的承載,若成了天地屍王,你可是所向披靡。”
說完,他尖聲笑出來,猛然將那鐵紅滾燙的鐵盤,狠狠地印在伯邑考的胸膛身上,伯邑考疼得咆哮起來,瘋狂掙扎,鐵鏈不斷地揮拍,毒水濺出來潑到老叟身上,腐蝕了些他的血肉,但老叟完全不在意,死死地按住鐵盤,不讓走去幾分藥效。
鐵盤吸取着毒藥物的效用,在鐵盤中的巫術符咒中迅速運作起來,黑色濃稠的鑽進伯邑考的身體裡面。伯邑考蓬鬆頭髮的頭顱歪到一邊,一下就沒了動靜,消停下來。
老叟累得喘了喘氣,隨手丟掉無用的鐵盤,再回到那書桌上,看着古巫術書籍的記載內容,點了點頭,再過三個時辰,就能看見一個不死的強悍毒屍。
然而過了一天,兩天。
此刻,這老叟的身影不停在山洞內跑着,到處翻着書籍,瘋言瘋語地在嘴裡說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怎麼會失敗呢,所有的藥物可是花費了老朽我畢生的收集,這個‘材料’也如同書籍記載,很是適合煉製血毒屍王,爲何會這樣?”
說着,他走到鐵鏈困鎖的牆壁上,拿鑰匙解開一處,另一處與腳下兩處鐵鏈仍舊是捆住得很嚴實。
這老叟拿着鐵棍,將伯邑考翻個身軀,露出青黑色的後背,拿着古書籍,照着上面說法,用收集的小孩骨血,拿着一柄短尖刀,在伯邑考的身上畫起了畫符,企圖用更爲強勁的符文,先來激活這具材料的生命,復甦起來,然後再繼續試驗。
但伯邑考死息濃重,讓老叟很是失望。老叟轉過身,背對着那伯邑考,看着古書籍,氣得臉上滄桑的皺紋又加深了許多,鬍子也是抖動不止。
那伯邑考的手慢慢從他身後探過來,正當要碰到那老叟。
眼裡精光一閃,往前一躍,老叟轉過身來,看見埋着頭的伯邑考,被散亂的頭髮蓋着,手在地上抓爬着。
他呷呷奸笑說起:“好險好險,果然有效,那接着又該如何。”
說完,在伯邑考的不遠處,他低下頭繼續看起書籍。
突然,他的笑容戛然而止,身體搖晃,劇烈顫抖。
原來,正說那時他還在低頭看書,伯邑考卻是猛地擡起頭顱,咬着舌頭吐出一口毒沫。
‘嗖’的一下,就跟鋒利的毒箭一般勁射出去,命中老叟的腦門穿透而過。頃刻間,老叟就是倒地死去,腳還抽搐了幾下便是沒了動靜,他的書籍也落到地上散落幾頁。
伯邑考感覺自身仍舊是無力,他看那老叟的屍體內心涌出飢渴,忽地,他甩起右手,剛纔被老叟解開的長長鐵鏈甩着纏繞住牆壁上的一把長長的鉤刃,他再次揮出,穩穩紮到嵌入老叟的身軀,有些費力地慢慢拖拽過來。
他看這死去的肉軀下意識張開嘴,一下咬上去貪婪地汲取其生命力。
待恢復些力氣,他用力掙脫,把左手和雙腳的鐵鏈掙脫斷開,哐噹一聲全部抖落。
站起身來,他發覺腦海裡一片迷糊。
伯邑考什麼也記不清楚。
但他還記得有個聲音說,要去那金源都府。
所以憑着記憶,伯邑考搖晃地走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