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冤吶,大人,我冤吶!”
“給我上盤肘子肉!等我出了天牢,給你一千兩銀子!”
“大人,麻煩你把這信交給程太尉,我有重謝!”
……
寬闊而又嘈雜的天牢裡,名爲孫榮的獄卒端着幾盤小菜,有些顯擺地走過一間間牢房。
這裡關押的,全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呸,能被聖上打進天牢,你還想翻身?做夢!”
孫榮惡狠狠地喝退一個個囚犯,在這裡,無論誰有多大的權勢,一旦被關了進來,便是註定了死亡的結局。
“哼哼,管你之前是這個大員,那個老爺,到頭來還不是要叫我大人。”
孫榮頗爲自得,繞了幾個圈後,來到了一處向下的階梯。
他先是往下探了探頭,確認沒什麼異樣後,方纔握緊腰間佩刀,逐步下去。
這裡靜悄悄的,遠沒有上一層的喧鬧,但孫榮的神色卻是有些緊張。
“新來的!第一天來這?”
突然,一個較老的獄卒拍了拍孫榮肩膀。
孫榮嚇了一跳,不住喘着粗氣。
但聽老獄卒繼續說道:“這層啊,關着的都是武功高強之人啊!”
如老獄卒所說,這層裡每間牢房的柵欄都使用最上乘的精鐵打造,每根足有大腿粗細,將牢房圍得幾乎密不透風。
稀稀拉拉的人影在牢房裡靜靜的呆着,皆是被捆縛着鐵鏈。
偶有不甘的怒吼迴盪其間,宛如負傷的野獸。
滲人的氣氛讓孫榮不禁打了個冷戰。
“別怕,習慣了這裡,那纔是享福咧,上面那麼吵鬧,又得應付他們吃喝。這兒的人,十天半個月都不帶吃一口飯的。”老獄卒安撫道。
孫榮更害怕了,顫抖道:“真有這麼厲害?那那那,他們跑出來咋辦?”
老獄卒咧嘴一笑,說道:“既然他們能被關進去一次,那就還能被關進去。”
“再說了,我身上沒點把式,敢在這混嗎?”
老獄卒說着,便有模有樣的朝孫榮比劃了幾下。
“虎形!”
“鶴形!”
隨着老獄卒接連擺出幾個略帶滑稽的姿勢,孫榮已然笑得合不攏嘴。
他跟着老獄卒,來到一張小木桌旁,這是他們歇腳的地方。
孫榮放下小菜,和老獄卒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
“哎,後生,你知道那人是什麼來頭麼?”
老獄卒指了指離他們不遠的牢房。
牢房裡,一個發須花白的老者靜靜地倚靠着牆壁,像是睡着了。
“不知道,他咋了?”孫榮不解道。
老獄卒神戳戳地說:“這人吶,怪得很!昨天剛來牢裡,又馬上放了出去,一放出去沒多久,又給趕了回來。”
“最重要的啊,是佟大人特意爲他交代了一番,你不見,他身上啥東西都沒哩!”
孫榮尋眼望去,老者身上沒有鐵鏈束縛,的確與衆不同。
“你說,他會不會再被放出去?”
孫榮問了問老獄卒,見老獄卒沒吭聲,他只得悶悶抓起桌上烙餅,又捲了幾塊煎豆腐片進去,大口地吃了起來。
正吃着,孫榮看了發須花白的老者一眼,又再捲了個烙餅,走到牢房前,說道:
“喂,老頭,吃不吃?”
孫榮連着問了幾聲,見老者仍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於是悻悻地坐了回去。
“切,你不吃,我來享這口福。”孫榮撇嘴道。
“吃了烙餅卷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孫榮哼着小曲,剛把烙餅吞入腹中,便見得牢房中的老者猛然站起,向他叱喝道:
“住口!既食君祿,爲何還要說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老者聲音極大,似乎與孫榮有不共戴天之仇。
孫榮嚇了一跳,手中烙餅不覺掉到地上。
“喂喂喂!你給我老實點,什麼雞屎雞肋的,到了這,就給大爺乖乖呆着!”
老獄卒來到牢房前,有恃無恐地敲了敲柵欄。
正當老獄卒發泄之時,他的身後驟然飄過一團難以察覺的陰影。
頃刻間,孫榮嘴中的烙餅尚未下嚥完畢,頭顱已然墜地。
沉悶的聲響使老獄卒瞬間回頭。
猩紅的鮮血漸漸蔓延到他的腳下,這無聲的襲擊頗爲詭譎,空氣中充滿了令人不安的氣息。
老獄卒沒有半點聲張,因爲他知道叫喊只會影響他對局面的感知。
下一息,唯見空中隱約似有一根髮絲划來。
老獄卒立即閃過身去,身形如同猿猴般靈活。
髮絲劈在他身後牆壁,留下一道細長的裂隙。
再一息,老獄卒身形一展,如同一頭下山的猛虎般,哪還看得出他之前的滑稽。
老獄卒身前,一個黑衣人影緩緩浮現。
黑衣人影朝天的牛鼻子分外顯眼,正是簡不雄。
只見簡不雄手印一掐,十幾道無形劍氣立即來到老獄卒面前。
頃刻間,簡不雄一舉便將後者頭顱如西瓜般轟碎。
只是簡不雄並未注意到,老獄卒臨死前在懷中捏碎了一顆珠子。
鮮血染紅了簡不雄的臉,也灑滿了牢房中老者的鬍鬚。
簡不雄手掌往柵欄一抹,這些粗重鐵柱便整齊利索的斷開。
“走啊,老東西,還愣着幹球!”簡不雄朝着紋絲未動的老者叫道。
“老簡,是我枉負君恩,事到如今,是我罪有應得,我不會走的。”老者正是穆謙,他十分嚴肅地說道。
“你瘋啦?老東西,坐個牢還把你坐瘋了!你被戲伯瑜灌了迷魂湯了麼!”
簡不雄想拽走穆謙,卻被穆謙毫不留情地推開。
穆謙鄭重說道:“不要直呼聖上名諱!再亂來,你我義斷恩絕!”
“瘋了!瘋了!”
簡不雄急的團團轉,他從未聽過穆謙對自己說過如此無情的話。UU看書 www.uukanshu.net
穆謙雙眼一會迷亂、一會掙扎。
縱然簡不雄如何勸說,他始終不肯挪動半步。
一炷香後。
“走吧,你是我爺爺成嗎,走吧!穆爺爺!”
簡不雄就差給穆謙磕頭了。
但聽身後響起輕微腳步,馮知鬱已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馮知鬱靜靜地站着,雙臂抱在胸前,手中鈍藏一上一下地拋着。
“好好好,那個是爺爺,這位姑奶奶又來了。”簡不雄叫苦不迭。
在馮知鬱押送穆謙返回汴京的路上,簡不雄已嘗試偷襲了馮知鬱許多次。
但馮知鬱吃過一次虧後,哪會再讓簡不雄佔到半分便宜,所以每一次的結局都是簡不雄灰溜溜地遁走。
些許略帶嘲意的笑容掛在馮知鬱嘴邊。
她要是動了殺心,在前往汴京的路上,簡不雄已經死了千百回了。
她不在意後果如何,也不在意簡不雄或穆謙是否死去。
她只是不想將這段深摯的情感葬送在她手上。
“走不走?”
馮知鬱面不改色地看了看地上的血肉狼藉。
簡不雄爲數不多的頭髮都要氣得倒立了。但他知道在馮知鬱手上討不了好,只得忿忿給了穆謙一記老拳。
“孃的,到底怎麼回事!”
簡不雄罵罵咧咧的,見馮知鬱沒有迴應,只得忍着滿肚子疑問,潛入了黑暗中。
馮知鬱有些憐憫地看着眼神依舊恍惚的穆謙,良久。
“這世上無法左右的事,太多了。”
馮知鬱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