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估計沒有想到聶焰會是這般態度,不管心中如何驚歎這一劍的驚豔,到底還是有些怕的。
他吞了一口唾沫,擡頭看着聶焰的表情。
雙眼冷漠,波瀾不驚。
越是這樣,就證明越是真的能夠下手。
沒人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想着,青年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聶焰收劍,轉身繼續前行,他又不是真的嗜殺,只是想用簡單有效的方式解決麻煩。
即便粗暴,即便對自己的名聲不好。
可是名聲嗎?這是用的着在意的東西嗎?重出江湖這一年,他這種冷漠,直接動手的行事作風早就已經在獵妖人的圈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道痕跡。
那就是聶焰行事火爆,劍下無情,不單單是針對妖物,若無必要,千萬不能去招惹。
從樓外樓下來,若走北路,那便是進入城中。
而從南路走,則是下到江邊,從江邊乘坐渡船,可直接從這座城到很多地方,是一條比較繁華的水路。
只是從來沒有人要求過渡江。
只因爲這條江的對面是茫茫的一脈荒山,關於這一脈荒山的傳說很多。
有的詭異奇幻,有的瑰麗外帶着一絲曖昧的色彩。
但無論如何,那並不是人類能夠輕易踏足的地方,就是其中的野獸,連最優秀的獵人,也只能在荒山的外圍行動而已。
聶焰牽着自己的黃驃馬,一路沿着南路下得山來,找到一位船家,卻是要渡江。
“帶着這匹馬過去?”船家第一次聽說客人有這種要求,不免覺得奇怪。
其實江的對岸也不是完全的沒人,多少還有些獵人去山中打獵。
只不過獵人都居住在附近的村落,有自己的渡船,從來沒有說到這城中來渡江,看這客人只是簡單的提把劍,也不像獵人,更怪異的是要帶着一匹馬兒渡江?
“嗯,帶着這匹馬過去。”聶焰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其實眼光卻是落在了身後的路上。
陸陸續續的有行人揹着包裹,是要走這條水路,沒想到那青年到底還是跟了上來。
“年輕人,莫怪老夫不提醒你,江那邊的荒山可是充滿了危險。且不說那兇惡的野獸,就是那毒蟲爬蟲也是夠要人命的,有人在那裡看見過巨大的蛇兒,那可是一口能把人吞下去的。”
“無妨。”聶焰抱拳感謝老人的提醒,卻是摸出了一塊碎銀子,遞給了他。
這些銀子莫說渡江,就算沿水路,去到很遠的城市也是夠的了。
船家自然也不好多問,一匹馬跟着渡江也不算難事,看在銀子的份兒上,點頭答應了。
卻是在這時,那個之前被聶焰一劍威脅的青年卻忽然朝着這邊跑來,跑到了聶焰的身前,討好的一笑,脖子上還帶着之前的血痕,竟然二話不說的也跟着聶焰上了船。
聶焰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畢竟當着這船家是不好發作的,只能隨他跟上。
畢竟心中有懷疑,他若這樣執意的跟上,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了。
而那青年看見聶焰竟然沒有發火,不免長吁了一口氣,終究是不敢靠聶焰太近,只能看着聶焰站在船頭,自己遠遠的在船尾站着。
這番莫名其妙的事情,船家是覺得有些奇怪的,卻越發的不敢問了。
在這世間,有一種叫做江湖人士,普通老百姓是不會去招惹的。
此時,正值深秋,江面在夏季上漲之水幾乎已經完全回落了。
因此,在那時顯得頗爲寬廣的江面,也變得狹窄了不少,那時急促的水流,也變得平緩了起來。
所以,渡江而過,不過盞茶的功夫。
下得船來,聶焰也不理那個青年,牽了黃驃馬兒,獨自在這荒草悽悽的河灘上前行。
心中卻是在默默盤算着一件事情,這一次要面對的這個大妖情況比較特殊,按說應該是他聶焰前所爲對過的妖物。
但有一點卻是比較方便的,就是那妖蹤只要確定,就不會擔心那大妖跑了去。
只是這茫茫荒山,要確定大妖的位置,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能根據知道的大概位置,慢慢的前行,尋找,少不得要用一些手段。
聶焰的腳程不慢,這樣想着心事,也就漸漸的進入了荒山。
而時間卻似乎過的很快,午飯過後渡江,以聶焰的腳程也只不過是翻了一匹山,這天兒就漸漸暗了下來。
深秋的黃昏也很短,即便是獵妖人,也不會選擇在晚上的荒山胡亂的闖蕩,有太多不能確定的因素了。
聶焰看了一眼天色,尋了一處背風,靠水不遠的地方,決定今晚就在這樣過夜了。
想着,生起了火堆,又佈置了一個簡單的陣法,把黃驃馬拴在了旁邊的樹上,摸出了乾糧坐下,這纔想起好半天,已經不見那青年的蹤影了。
“會去哪兒?”聶焰輕輕的皺起了眉頭。
倒也不是牽掛那個青年的安危,畢竟都是獵妖人,不至於白天在山林子就這樣沒了性命。
聶焰只是覺得這青年的行蹤是不是太過詭異,而有什麼陰謀呢?
經歷了弟妹被綁的事件,聶焰的心已經多了一道很敏感的警戒線,很難去輕易放鬆了。
雖然是這樣戒備着,但表面上聶焰還是很淡然的樣子,一邊吃着乾糧,一邊喝着清水,看似很輕鬆的在休息。
也就在乾糧吃了一半的時候,在旁邊不遠處的樹林中傳來了一陣兒腳步聲。
此時,夕陽已經淡去,天空已經是淡淡的淺墨色,視野已經不算那麼好了,聶焰卻是擡頭只看了一眼,就低頭繼續吃着乾糧,只是把放在膝上的劍,輕輕的靠近了自己幾分。
只是幾息的時間,就看着那個青年從樹林之中走了出來,身上的衣服*的,手上卻提着一隻肥大的野兔,腰間還掛着一竄兒用柔軟的樹枝穿起來的小魚兒,應該是鯽魚一類的吧。
聶焰也不做聲,把劍抱在懷中,靠着身後的樹開始閉目眼神。
那青年原本又是討好的一笑,卻見聶焰的淡漠,只好悻悻的閉了嘴。
按照獵妖人的規矩,是不能輕易走到別人佈置的陣法的,除非是彼此之間非常熟悉,如若陌生,這樣貿然的闖進別人佈置的陣法就是一種挑釁。
所以,那青年只能在相隔數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也不太敢和聶焰說話,只是自己低頭忙碌了起來。
聶焰原本是想閉目養神的,卻不想那青年的聲響雖然不大,但是‘悉悉索索’的,也頗爲煩人。
如果是在城中,聶焰少不得會不客氣。
但獵妖人有一個規則更加奇怪,一旦到了野外,你是不能限制別人的行動的,因爲很有可能是衝着同一只妖物而去,彼此之間怎麼能爭鬥?
這也是因爲曾經爲了同一只妖物,彼此之間大打出手的事情不少,竟然造成了內鬥的局面而定下的鐵則。
到了野外,聶焰自然也不會去違背,倒不是怕什麼,而是覺得如果是那樣,自己這樣做未免太霸道。
所以,也只能忍着這股心煩,繼續的靠在樹幹。
夜色漸深,慢慢的,那個青年那邊的動靜也小了,只剩下柴火的噼啪聲,但就漸漸飄來了一股極其醉人的香氣。
聶焰晚餐只是乾糧清水囫圇的吃了一頓,聞到這種香味,終究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卻是看見,那青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生起了火,火上架了一個銅鍋兒,鍋子里正煮着魚湯,而火堆的旁邊插着一根粗大的樹枝,上面是已經烤好,金黃流油的兔子。
“還有這般手藝?”聶焰心中奇怪,哪個獵妖人在野外不是胡亂的將就?這個青年倒好,能做出這般香氣誘人的美味,身上究竟帶着什麼?
估計是感覺到了聶焰的目光,那青年擡頭衝着聶焰友好的一笑。
聶焰點點頭,倒也不似中午那般不客氣的拔劍相向,畢竟別人一再的示好。
接着,那青年卻拿起了那隻兔子,利落的撕下了一半,然後小心的走到聶焰的陣法外,伸手遞給了聶焰。
聶焰沒有動,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那青年怕聶焰懷疑什麼,拿起那兔子咬了一大口,然後嘟囔着說到:“沒毒的,放心吃吧。這個在外面吃不到,是我的秘法烤的,加了那野蜂蜜,還有上好的黃酒才能烤出這味道。”
聶焰終於開口:“我不是怕你下毒,而是無功不受祿。你一隻跟着我,到了現在你總該說一下,你跟隨我的原因了吧?在野外,我是不會對你動手,但你這樣一樣跟下去,到了城中,我還是會一樣的對你。你這是何苦?”
那青年聽聞聶焰的幾句話,先是沉默,接着卻擡頭望着聶焰說到:“你可知道,在獵妖人之中,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在你消沉的日子裡,我的難過不比你家人少?”
聶焰神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而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天下事皆有原因,你這般說話,反倒是讓人生疑。”
“那麼聶大哥,你是否還記得幾年前,你親手斬殺的那一隻蛟妖?”那青年如同下定了決心一般,忽然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