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到底是幾歲呢?我不太記得了不用懷疑,人真的有這個本事,如果不想記得事情,可以強迫自己去忘記,日子久了,這份記憶就比同時期的記憶還要模糊。
所以,我很難記清楚那是幾歲時候的事情,只能模糊的記得大概是6,7歲吧?反正是在我和周正還有陳重經過那次打架,形成三人聯盟的事情之後。
那是一個普通的早晨。
記憶的怪異之處就在於,我分明連是幾歲發生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卻記得那個早晨瀰漫着溼漉漉的晨霧。
應該是週末吧,所以我纔會被媽媽帶去菜市場買菜對於那熙熙攘攘,充滿着異樣的氣味,又滿是熟人的廠礦菜市場,我一向沒有什麼好感,無奈上一次和陳重周正打架事件發生後,很長一段時間,除了上學時間,媽媽都不肯讓我離開她的視線,所以買菜我也被拖着去了。
那一天說些什麼,買了些什麼菜,我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了,原本以爲只是平凡的一天,平凡的一個早上,卻在快要離開菜市場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小事。
只是對於當時來說,是一件小事,現在看來卻
我們的廠礦是一個大郊區,經常是在廠房之間夾雜着大片的農田,周圍也是被農村包圍着離開菜市場的路在很久的曾經也是一條寬闊的土路,在特別的日子裡,就比如說週末什麼的,在那條路上會來許多小商小販,買的東西也是種類繁多,但一般都以農產品爲主。
用我們當地的話來說,這樣約定成俗聚集起來的集市,就叫‘趕場’。
一般我對這樣的趕場是沒有什麼興趣的,畢竟那些農場品和花花綠綠的衣服,都不是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能夠感興趣的。
但是在那天,我卻被一個小攤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個賣藥材的攤子,在這個中醫已經有些沒落,西醫大行其道的時代,一般人的對藥材的知識已經少的可憐。
但那個攤子卻是被一羣老人圍着,其中還有在我們廠礦區都比較有名的一個老中醫,他的神色最爲激動。
對於有些傳承,遺忘的可能只是年輕一輩,不見得老一輩就會因爲一些原因,就放棄一些流傳下來的習慣。
原本我媽媽對這個攤位是不感興趣的,但是見到老中醫神色激動的樣子,就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也算是看一個熱鬧因爲在我媽媽眼裡老中醫還是厲害的,我們家誰有個頭疼腦熱的,在一般情況下,都是找他,基本上都是很快的藥到病除。
在我印象中,這個老中醫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那麼激動的神色,連我都有點好奇,何況我媽媽?
所以,我們就擠進了這個攤位,但是攤位上擺的東西確實讓我失望那些曬的乾乾的藥材,黑乎乎的,我是一個都不認識。
我模糊的聽見周圍的老人在說,這是什麼藥,那是什麼藥,好像不多見的樣子,也不敢肯定的樣子反正我是一團漿糊,只是注意到這個攤位的攤主是一個很怪異的老頭兒。
瘦,臉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從額頭拉到眼角,卻不難看,也不猙獰,反而看久了,莫名的讓人覺得英雄了得。
皮膚白,卻充滿了某種滄桑的感覺,看起來老,就是因爲一笑,臉上就有如同刀客出來的溝壑。
他和周圍的人都不同,明明老了,但一頭長髮卻是黑色的,隨意的挽了一個髮髻,頂在腦袋上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因爲瘦,感覺袍子很大,就這樣鬆鬆垮垮的批在身上。
他的神態懶洋洋的,眼睛半閉着,卻是嘴角微微上翹給人一種親近感。
只是到了以後,他這種神態我看久了,特別是當他翻着手中那些寶貝雜誌的時候,我就會莫名的感覺到猥瑣,心裡嘀咕一句,這個老頭兒,那個時候我怎麼會覺得他既親切又英雄了得?
肯定是年紀小的關係。
這就是他第一次出現在我生命中,很平常,也很突然的一次交集。
卻讓我充滿了某一種好奇和激動,因爲在那個時候,《射鵰英雄傳》已經開始在全國熱播,我雖然看不懂,卻知道電視裡的人都會武功他們的特點就是這樣梳着頭髮,這樣老頭兒會不會也是一個會武功的人?
這樣的想法,讓我越想越是激動那些乏味的藥材早就被我拋在了腦後,一雙眼睛只是盯着他看。
他好像有察覺似的,忽然就睜開了眼睛,也是盯着我看。
他的眼睛很亮,嘴角依舊是向上勾着就這樣淡淡的笑着和我對視,我莫名的不怕反而是越發的好奇和親切,在這樣的對視中,周圍熱鬧的集市都好像安靜了,整個市場的人也好像消失了,就剩下我和這個老頭兒。
那個時候,我還小不懂這種感覺就像命運的註定。
只是那麼的一兩秒的時間,奇異的感覺就被那個激動的老中醫略帶猶豫的聲音給打斷了:“老道爺,這些藥材我我全部都要了,行不行?”
什麼是老道爺?那個時候我不懂不過,仔細想起來,在那個年代,偶爾是會看見道士打扮的人行走,人們也不會覺得奇怪。
畢竟在那個年代,還是有很多道士堅持着古老傳承的打扮不像如今,若非必要,是不會正式身着道士的行頭的。
面對老中醫的問話,那個老道爺並沒有什麼反應外人覺得可能還在考慮,但我知道,他依舊把目光是落在了我的身上,在不着痕跡的打量着我,我莫名的不在意也不怕。
“老道爺,我知道這些藥材珍貴,我的金錢也是有限但願意拿出所有的積蓄,來換你的藥材我”面對老道爺的這種態度,那個老中醫更加的激動了,擠出人羣,又是上前一步,言辭切切的懇求到。
那個時候的人們純真,並不會因爲一個老中醫認出了藥材的價值,就心懷各種想法的來哄搶,或者,那個時候的人們已經有清楚的認知藥材自然是要在醫生手上,才能拿來救人,這些藥材值不值錢這個問題,並沒有多少人會去考慮。
在這個時候,那個老道爺才終於收回了在我身上的目光,盯着那個老中醫問了一句:“你是什麼人?”
很突兀的一個問題,卻是見到老中醫一個抱拳,鄭重的說到:“不敢自誇醫術,卻是有一顆懸壺濟世之心,這些藥材若我有,定能救下許多人。”
老中醫的話在我聽來,有一種聽不懂,暈乎乎的感覺而我媽媽,早就被這新鮮事吸引了,自己也激動的不得了她和我爸爸一樣,是一個異常愛看熱鬧的人,並以看到了熱鬧爲榮,以前覺得很不可理解,現在卻覺得想起來就很‘可愛’。
只不過在這種稀奇的熱鬧下,她還不至於忘形的忘記了我,把我的手還是牽的緊緊的。
面對老中醫的話,那個老道爺不置可否只是把詢問的眼神看向了周圍的人,當中有幾個老人好像看懂了其中的意味紛紛都開始說叨起來。
“王中醫是個好人,看病也是厲害的。”
“就是,上次我小孫兒得了痢疾,我忙,又忘記帶錢,他都說看了再說錢的事情。”
“對啊,夏天的時候,王中醫還會叫徒弟熬點兒清暑茶,免費給大家喝呢。”
“對的”
在這個時候,在老道爺的身邊忽然擠出了一個少年,很是隨意的把一條狗放在了老道爺的懷中,很小聲的說了一句什麼。
奇怪的是,周圍的人可能沒有聽見什麼但是,我卻分明聽見了他說的話。
“師父,等到了咱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等到了?應該是等到了那個老中醫吧我自然的就這樣想,也並沒有因爲我聽到了他的話,感覺到奇怪。
我先是注意到那個少年接着,目光馬上就被他放在老道爺身上那條狗兒給吸引了注意力。
那還是一條奶狗兒很小,但不好看,灰黑的毛也不稀罕,就是隨處可以見到的土狗只不過,我記得那條小狗的眼睛又黑又亮,在我看它的時候,它的目光就看向了我異常的溫潤。
只是一瞬間,就打動了我的內心。
“喜歡吧?”忽然的,那個少年就朝着我說了一句,並且衝着我眨了一下眼睛,笑了一口潔白的牙齒。
小時候,並不懂的形容什麼,就是覺得這個少年長的很好看,也很高他問我一句喜歡嗎?我下意識的就開口了。
“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