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後,有了人類,他們最初只不過是處於食物鏈的最下端。但是,他們很聰明,很快就從一些和善的妖怪那裡,學會了不少安生立命的本事。漸漸的,有了部落、有了爭戰,妖怪們也因此分出了些派系,引發了持續不斷、昏天黑地的戰亂。
直到黃帝收拾完蚩尤,這個世界才終於暫時恢復了安寧……
白鈺手中的那團混沌,慢慢的分離、清晰,山川河嶽、飛禽走獸逐一呈現。而後還有了妖怪與人類,有了家族、部落、國家、以及王朝的更迭……
陶烏看得目瞪口呆,雖然最初的故事,他只是聽說,但在這一瞬間,他卻相信了白鈺所展示給他看的這一切。相信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變化軌跡。
白鈺的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不是那麼確定,“你覺得天意是什麼……”
“我覺得?”陶烏不明就裡,扭過頭迷惑的看了看白鈺,他那張妖媚的臉,似乎收起了滿不在乎的那種神情,忽然連他這個人都顯得遙遠起來。陶烏覺得這一定是他的幻術的一部分,趕忙甩了甩腦袋,“天意就是,我隨隨便便想找個地方吃東西,就跑到這裡來了,而這裡食物很充盈。”
“哈哈哈……”白鈺笑了起來,笑意從眉梢眼角渲染開來,漂亮極了,“沒錯啊,這就是天意。所以我會在這個世界裡認識你,大約也是天意。”
“那你有沒有想過,天意就是要叫我吃掉你呢?”陶烏側過身子貼近了白鈺,他也笑起來,覺得這個解釋真是棒極了!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還輕輕的嗑了兩下,心裡想着應該從哪裡下嘴。
白鈺沒有動,也沒有接他的話茬,只是水汪汪的眸子裡透出了些許古怪的神色,好象是不相信陶烏真會在這裡吃掉自己,又好象是很坦然的接受自己即將葬身於他的口腹這個現實。陶烏見到他這樣的表情,倒也先是愣了一愣,他以爲白鈺還是會一如既往的,一巴掌把自己給扇到一旁去。
既然身爲食物的傢伙都放棄抵抗了,那就真是吃大餐的時候了。陶烏一手掐住了白鈺的下巴,另一手扣住他的肩頭,然後狠狠把他撲倒,一口咬在了他雪白柔滑的頸項之上。
溫熱的血淌了出來,滑過陶烏的舌頭,流進了他的喉嚨,直達他的胃中。
果然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美味!陶烏滿足得都要流眼淚了,這味道,可比他想象中的更香甜千萬倍!讓他都快要捨不得一次全部吃完了……
他鬆開了口,擡起頭又看了看白鈺那張依舊精緻的臉,看到了異常平靜的神色。他舔了舔嘴脣,將脣角邊沾着的血液一古腦兒的舔舐乾淨,一星半點都不願意浪費掉。
“我要慢慢吃,把你的頭留到最後……”陶烏喃喃自語着,然後忽然又覺得有些憂傷,這樣的美味,一旦吃掉了,就再也沒有了。也許從今往後,每當他飢餓的時候,就只剩下回憶,而沒有任何的期待了。
“要不然我刨個坑,把你種下去,也許就能長出很多很多來……”陶烏有些異想天開,他又抓起白鈺的手舔了兩下,尤如是在舔食着一塊香草味的慕司蛋糕,那麼細膩、
那麼誘人。
陶烏越來越傷心了,不管是吃或是不吃,都讓他難以選擇。他重又坐直了身子,垂眼看看自己剛剛掐過白鈺下巴的那隻手,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指頭放到嘴裡細細的回味一番,“要不然,我先留着你,等到找到第二個這麼好吃的,再把你吃掉……”
可就在他還在思考要怎麼處置白鈺的時候,躺在地上的白鈺慢慢的變淡了,等他注意到這個變化的時候,白鈺的身體已經有些透明瞭。他下意識的又撲過去,想要抓住他的人,就算抓不住,哪怕是揪住一片衣角也是好的……
“哈哈……”白鈺的笑聲突兀的響了起來,就在陶烏的身後,引得陶烏不可置信的轉過頭來,“蠢東西,你太有意思!”
白鈺一邊說一邊伸腳去踢了踢陶烏的腿,一臉愉快的樣子。原來,陶烏一不留神就又被他的幻術給迷惑了,兀自以爲自己真的是已經把這傢伙給撲倒啃食了。
“你……”陶烏頓時有些氣結,雖然用膝蓋想,也知道白鈺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自己給吃了,可是剛剛的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不過,又着了白鈺的道兒,這讓陶烏很是惱火,他非常鬱悶的嚷道:“都說不要拿食物來開玩笑了!你這是在糟蹋糧食!”
白鈺的笑聲更大了,他甚至笑到扶住了身畔的石壁,彷彿是聽到了上佳的笑話似的。他擡手指着洞外,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了,天色也亮了一些,“好了,我們該走了……”
陶烏相當不爽的爬起身來,胡亂從揹包裡拿了些吃的,氣呼呼的跟在白鈺身後,一邊走一邊吃。並且還不停的嘟囔着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抱怨。
白鈺顯然不會來照顧他的不滿情緒,進入峽谷後,他便再也不說話了,就連呼吸都像是刻意的放輕緩了。若不是他偶爾踩在枯敗的落葉殘枝上,發現輕微的喀嚓聲,陶烏都要懷疑,走在自己前面的是不是又是另外一個幻覺。
就在白鈺略作停頓的那一刻,陶烏忽然搶上一步,出手如電的抓住了他的頭髮,並還有意的狠拽了一下。幾時就是在他剛剛揪住白鈺頭髮的同時,白鈺頭都沒回,已是用肘狠狠的朝他的肋下撞了過去。
陶烏以爲他會抽自己耳光,所以一手提前護在了腦袋前面,根本沒想到擊在他肋下的這一記,力道之大,讓他的五臟六腑好似都移了位。他疼得倒吸了口氣,無力的鬆開了手,雙膝一軟便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
“你一時不作死,就皮癢嗎?”白鈺居高臨下的挑起眉毛,冷冰冰的問道。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另外一個幻覺!”陶烏回答得理直氣壯,自打他踏進這條峽谷,就有種危險將至的預感,“你敢說你沒有誆過我嗎?哼!”
白鈺嘆了口氣,又看了延伸到了視野盡頭的河流,“你給我聽好了,這些話,我只說一次。”
大概是感染到了他的凝重神情,陶烏不自覺的做了個深呼吸,然後衝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裡已經是邊界了,但是最薄弱的點在哪裡,我還沒有找到。所以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或者是玩什麼把戲。”白鈺俯下身去,將自己與陶烏的距離縮短至咫尺,“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都是你的自由,你現在就可以選擇,前進、或者後退。”
“去!我當然跟你去!”陶烏從地上跳了起來,大大咧咧的拍打了一下衣褲,剛剛纔下過大雨,他身上已經蹭上了不少青苔和泥漿。但他渾然不在意,近乎討好的擺出一臉諂媚的笑來,“你別忘了,我們有約定的,我得守着我的小點心!”
白鈺扔給他一個白眼,轉身又沿着這條因爲雨量,而明顯水勢奔涌的河流,逆行而上。這一次陶烏老老實實的沉默着跟在他的後面,仔細的打量起這個峽谷的本來面貌來。
如果只是看地形,以及兩旁山崖上的植被,這條峽谷並沒有什麼與衆不同的地方。可是細看之下,差異也還是能比較容易的被找出來的。
河川兩側,不管是茅草,還是灌木,乍看之下很是青翠。然而,隨着他們不斷的往峽谷深處走去,青翠的色彩漸漸的過渡爲一種黃色。既非高緯度地區那種常見的金黃色,也不是秋冬時節草木枯萎過後的褐黃色,而是一種沒有生生、壓抑且冷清的黃色。
再加上那條裹挾着泥沙的渾黃河流,陶烏的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來了兩個字——黃泉。
在傳說中,人死之後,靈魂會去往陰曹地府,等候輪迴轉世。從人間到地府的這條路,便是黃泉路。當然了,從古至今有無數人幻想過,黃泉應該是個什麼樣子。有人說那是一條被黃沙所覆蓋的、看不到盡頭的蒼茫路。也有人說,那條路上開滿了解目驚心的鮮紅彼岸花……
想象與現實之間,顯然是有顯著的不同。陶烏正想着如果這真是黃泉路,那麼會不會有什麼魑魅魍魎,會突然現出在他們身邊。卻不想一道驚雷沒有預兆的在他們頭頂炸開來,震得山谷就是一顫。緊接着就是一條金紅色的閃電,落前白鈺前方不到兩米的地上,眨眼便在地上留下了一條黑色的痕跡。
陶烏警惕的仰起頭,前後左右的掃尋着是不是有什麼妖怪守在這附近,然後向白鈺沉聲問道:“這……算是警示嗎?”
“八九不離十吧……”白鈺算是肯定了他的疑問,但卻並沒有因爲電閃雷鳴,而停下步子。他一步一步的越過那條寬逾丈許的焦痕,面上又浮現出了滿不在乎的表情,“你小心些,興許那隻踆烏就在這附近,伺機而動。”
又是一道驚雷落下,這次幾乎就在白鈺的腳邊,若他剛纔邁出的步子再大些,搞不好此時連腳都成了焦炭。
如果說剛纔陶烏還有所懷疑,那麼現在這警示的意味已經是顯而易見了,再往前行,等着他們的,必然就是天打雷劈了。
“你被天雷劈過嗎?”白鈺忽然問道,還衝陶烏眨了眨眼睛。
陶烏皺起眉頭,如果上次在琅琊臺算的話,但那時自己的額上有白鈺畫下的避雷咒,所以並沒有什麼大礙。他見白鈺並不將剛剛的事放在眼裡,不禁摸了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文皌那個野貓崽子倒是被天雷劈過,不過聽說又被杜仲那小子給救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