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依然沒弄清楚藍田玉的來歷,不過崑崙遺髓和那個鈺字卻從此在趙宏文心裡生了根,雖然現在已是八十高齡的老者,他仍期待有生之年能搞清楚崑崙遺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如果能再看到傳說中藍田玉所制的器物,那就真是無怨了。
“嘿嘿。二十年了。”趙宏文託着玉墜的手止不住的發顫,“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親眼看到這種玉飾。”“趙老師,那張白描的玉墜是當年您看過的那套玉飾中的一件嗎?”柳煙對趙宏文講的這個故事並沒有太多的感觸,畢竟很多事情,只有當事人纔會在意,她只對一件事感興起,便直接問道:“這個‘鈺’字有什麼含意嗎?”
“‘鈺’者,珍寶也,《玉篇》中說鈺是堅金,我認爲,指的就是藍田青玉。”趙宏文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又摩娑了一番那枚玉墜,那樣的質地和手感,遠別於經他手鑑定把玩過的其他玉器,“至於這幅白描,那是我一個學生給我的,他現在在一個研究所裡做服飾方面的研究,以前聽我說過那番際遇,這幅白描,是他從一幅壁畫裡臨摩出來的,至於那幅壁畫的詳情,我問過,但是他們研究所有規定,不能說。”
“那您可以把您的那個學生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嗎?”沉默了很久的陶烏終於開口了,所有的線索都不能輕易放過!趙宏文對陶烏的話有點詫異,“你是想。”“我朋友送了這枚玉墜給我就過世了,當時只是告訴我這玉大有來歷,但也沒說清楚,我就是有點好奇。”陶烏又扯了個謊,心裡狠狠的把空沁罵了個夠,都寫遺書了,還不把話說明白,留下這種藏着掖着的懸念,是什麼樣的惡趣味呀!“我那朋友也是個愛玉的人,我想他把這玉送給我,大概也是想讓我弄清楚吧,可惜我對玉沒什麼研究。”
趙宏文也不再多問,把那個學生的聯繫電話抄在便籤條上給了柳煙和陶烏。柳煙用手機把那張白描拍了下來,又跟趙宏文聊了一會玉器的話題,看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了,便拉着陶烏禮貌的起身告辭。臨走時,趙宏文叮囑他們,如果有了什麼新發現,一定要記得告訴他。
從趙宏文家出來,陶烏難掩一臉失望的神情。柳煙倒是很樂觀,對陶烏說,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至少多了幾條線索。首先是那個“鈺”字,按趙宏文的說法,就是不止一次出現在玉器上,而且紋案都是驚人的相似,那麼應該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其次,那個以天價拍下玉飾的神秘客人,一定知道更多詳情,雖然現在還找不着,不過肯定是存在的。最後,那套陪葬的玉飾,不是說鑑定出來的年代是唐代中期嗎,這個時間跟陶烏被空沁打傷,以及李憑遇到那個白先生的時間好象正巧能對應上。更何況,趙宏天的學生竟然還在某處壁畫上見過,也許還會給他們些別的線索也未可知呢。
柳煙的話,讓陶烏臉上的陰霾消散了一些,暫時把希望寄託在了趙宏文的那個學生身上。兩個人在學校外面隨便找了間飯
館吃了點東西,柳煙驚異的發現,陶烏難得的胃口不佳,才吃了五、六個菜就放下筷子了,然後一個勁兒的催促柳煙跟趙宏文的那個學生聯繫一下。
趙宏文的那個學生姓陸,叫陸光遠,二十七、八歲上下,在一個規模中等的私人研究所工作。柳煙他們剛離開趙宏文的家,趙宏文便給陸光遠打了電話,說是有兩個小朋友對幾年前他畫的那幅玉佩白描很感興趣。雖然知道他與研究所簽過保密協議,但又不忍心一口回絕晚輩,所以就把他的聯繫方法給了他們,希望陸光遠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至少跟柳煙他們見一面,隨便聊聊就行。趙宏文打這個電話,其實還是有私心的,他自己也很期待柳煙和陶烏能從陸光遠那裡打聽出些什麼來。
陸光遠不好拂了老師的面子,因此接到柳煙的電話後,也沒多話就答應了下班後與他們見面,然後說了一個咖啡廳的名字和地址,告訴柳煙自己下班以後就過去。柳煙放下電話看看時間,離見陸光遠還有三個來小時,回家的話好象有點折騰,突然想到與陸光遠約好的那間咖啡廳正好在有名的華林玉器街旁邊,於是拉陶烏,直接叫了輛出租車往那邊去了。
這是廣州西關一條專門經營玉器珠寶的街道,八十年代末建成,從下九路一直連接到長壽路,有着不下千家商鋪,附近是很有名的華林寺。平日裡各地的玉商和進香的信徒數之不盡,現在大約是快到年關了,這裡並沒有像柳煙想象中那麼擁擠,倒是有兩成左右的鋪子都已經暫時歇業了,臨街的一溜還開着的小鋪面在這個時候雖然算不是顧客如雲,但也不顯冷清。
柳煙和陶烏一路慢慢的逛過去,這條街上的店大多都是買賣翡翠製品的,什麼首飾、佩飾、擺件應有盡有,還有很多做古玉和仿古玉器的,各種器物工藝不一。柳煙對金石玉器都沒什麼概念,雖然看這一些這方面的古書,卻也從來沒有上過心。而在陶烏的妖怪本能裡,一直覺得玉是種很邪性的東西,所以也不是太喜歡這種石頭。
柳煙想着文皌似乎特別喜歡那枚玉墜,雖然因爲陶烏的恐嚇而把墜子捨棄掉,可是那個時候她的目光裡帶了許多不捨,於是柳煙想着不如給她買個別的玉墜好了。陶烏一聽她說要給文皌買個墜子,眉眼就皺了起來,說沒一口吃掉那個小貓崽子就已經是她的運氣了,還要給她買墜子,真是太擡舉她了。
柳煙很嚴肅的告訴陶烏,她現在拿文皌當妹妹了,陶烏要是還打算去自己家住,就要學着對文皌態度好點。於是,陶烏只能很鬱悶的陪着柳煙一間店一間店的逛下去。
陸光遠快下班時收到柳煙發過去的短信,告訴他已經到了約定的咖啡廳和自己的臺號。他一邊收拾檯面的工作資料,一邊想着趙宏文。他的這個老師平日裡很灑脫,對名義從來都不看重,唯獨對古藍田玉很執着。這兩年他的工作比較忙,不像從前那樣,只要趙宏文在家就時常去看看他。是以自己都把藍田
玉這事給拋到腦後了,沒想到今天突然接到電話,這個老師還要介紹現在對藍田玉有興趣的晚輩給自己認識。
他到咖啡廳的時候,天已經黑盡了,服務員帶着他走到半封閉的一排卡座,指着柳煙對他說就是那個位置。柳煙逛街逛得累了,正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託着頭走神,有些蒼白的膚色映着桌上明滅的燭光,再襯着一頭隨意披下來的長髮和有些飄渺的眼神,很像一幅油畫,陸光遠一看之下,竟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做了個深呼吸,快步走到卡座邊,輕聲問是不是柳煙。柳煙回過神來,轉頭飛速的打量了一下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偏瘦高的個子,很健康的膚色,牛仔褲和夾克的搭配看起來不太像是做研究工作的人,五官雖算不是俊朗,倒也眉清目秀文質彬彬。她微微笑了一下,站起身來跟他打招呼,稱呼他陸先生。
“你叫我陸光遠就行了,就你一個人嗎?”陸光遠突然想起趙宏文的電話來,“先前接到趙老師的電話,說你們有兩個人。”“是兩個人,我朋友還在路上,可能有點堵車。”柳煙沒法告訴他說陶烏又被路邊的烤紅薯吸引了,這實在太丟人了,趕緊拿起手機給陶烏撥了個電話,告訴他陸光遠已經到了,讓他趕緊過來。
“柳小姐也是趙老師的學生嗎?”陸光遠看柳煙不是擅長跟人聊天的人,也不想冷場,開始找些沒營養的話題。“不是的,你叫我柳煙就好了。我是學古籍修復的,我朋友新得了塊玉,我們不知道來歷,所以託我的老師幫忙找到趙老師,請他替我們看看,結果他給我們看了那張玉佩白描。”柳煙把前因後果大致的說了一遍,然後打開手機把那張照片給陸光遠看。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也算是我師妹了。”陸光遠點點頭,“你能讓我看一下你們的那塊玉嗎。”陸光遠正和柳煙閒聊着,陶烏過來了,大大咧咧的跟他打了個招呼,就在柳煙身邊坐下。柳煙先是簡單的對兩人相互做了個介紹,跟着讓他把玉墜拿出來給陸光遠看看。陸光遠就着燭光看了看那枚玉墜,光線不太好,他搖搖頭表示對玉實在沒什麼研究,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但如果趙宏文判定這玉是藍田玉,那就一定是了。
柳煙又把手機中幾張用微距拍出來的、玉墜上的那個“鈺”字給陸光遠看,陸光遠的眼中明顯的露出了驚詫的神色,而這個一閃而過的神色毫無懸念的被柳煙和陶烏捕捉到了。
“陸先生,我們就想問問,那張玉佩白描,你是從哪裡臨下來?聽趙老師說,是某幅壁畫?”陶烏單刀直入,完全不兜圈子。反正就像柳煙所說的,他就是個吃貨,人類那套曲折往復的說辭,再過幾千年,他也是學不會的。
“是從壁畫上臨下來的沒錯,只”陸光遠沒想到陶烏會這麼直接,本想閉口不談,可再看看柳煙的眼睛,一時有點猶豫,“我們研究所有規定,涉及到工作上的事,都是要保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