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琨、姒襄兄弟二人在密室之中勾畫陰謀詭計之時,姒文命正與塗山嬌難捨難分,正所謂“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
在塗山衆女嬌笑聲中姒文命再離塗山,踏上尋父之路,小舟順流而下,從塗江一路入濰河經泗水入沂河,這一路何止千萬裡,姒文命路過了數十個水上之洲,他自知此地乃是東夷地盤,因此雖然喬裝打扮,也並不上岸,唯恐出現閃失,偶爾爲了確定方向,也只會在岸邊與漁民對話,查探位置。
日夜不停操舟弄槳,數日後,居然也順利的抵達瞭望海洲,按照地圖顯示,這裡登岸,向北行走千里便是羽山所在。
據傳說羽山乃是后羿射日,三足金烏羽毛掉落地面所化,因此飄於海上,任由洪水肆虐,潮漲潮落,始終都能夠露出海面,姒文命雖然看不出羽山的特異之處,可此刻登陸,心中也有幾分緊張,眼看就要見到父親,也不知他囚禁數月,過得可好,身邊又有何人看守?
羽山面海,乃是靠近這處汪洋的可以讓人類生存的最後一處高地,只是受到洪水影響,羽山面積略小,生靈不多,難以維持大族生存,只有青族人口稀少,因此駐紮在羽山附近。
姒文命初次來到此地,便看到無邊無際一片汪洋,水天相接,一碧如洗,除了連天蔽日的水,看不到別的東西!他心中嘆道:“這一路上路過的大川大河與其相比宛如水窪河溝!”
見識過了大海,姒文命心中暗想,“如果將洪水傾瀉到這裡,豈不是能夠緩解洪水肆虐的勢頭?可是看這裡滿滿登登的全部是水,恐怕也容不下更多了!”
看到如此之多的水,姒文命心中又有領悟,“舜帝將老爹囚禁在這裡,難道是因爲治水方略上有了衝突?想要讓他日日觀看洪水,思考對策?”
“如果天下大水全部流入此處,那麼東夷氏族的領地必將受到侵犯,埋沒在水中,難怪這些年他們對我族攻打不休,原來是爲了爭奪土地。”
一時之間,姒文命思緒萬千,可他很快按捺情緒,棄船登岸,從此處到羽山再也沒有水路可以走了。
此時的姒文命化身爲一個黑麪壯漢,頭戴斗笠,腳蹬草鞋,活脫脫一個耕獵好手,再無英俊少年半分痕跡,他自付可以瞞過大部分人,所以,並不隱藏蹤跡,一路向北而去。
這天傍晚時分,來到了一處山外,遠遠看向傍湖的山坳處,雲朵飄飄,時聚時散,雲霧籠罩之下,便是一處世外桃源。
姒文命有心問路,便在山林之中獵獲了兩隻麋鹿背在背上,喬裝成獵戶走進了這個村莊之中。
村莊雖小也有數百戶人家,兼且有一處規模不大的集市,姒文命在集市上賣掉了麋鹿,換了幾枚青貝錢幣,走入路邊一處酒舍討了碗熱茶,假做歇息,順便打探消息。
這家酒舍乃是夫妻小店,面積不大,可是正值飯點兒,酒舍裡用餐的人不少,足有七八個人,尋常的魚鱉蝦蟹,山珍野味倒也很有特色,見到姒文命這個外鄉人,這些青族人並不好奇,實在是最近一段時間,來青族的外人太多了。
一位老者抿了口淡酒輕聲說道:“沒想到我青族靠海,物資匱乏,可也有熱鬧的時候,這段時間,總有陌生臉孔出入!”
在他對面的是個虯髯男子,他舉杯滿飲,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漬,開口說道:“那是當然,誰能想到姒鯀老賊會被髮配羽山,囚禁於羽淵之中?我那日特意到羽山捕獵,想要看看姒鯀模樣,當面問一問他爲何治水多年,這水患卻越來越厲害了!”
這個莽漢聲如雷鳴,酒館裡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話語,一個白麪少年好奇的問道:“黑髯大叔,那你見到鯀……伯了嗎?”
黑髯瞪起眼睛說道:“什麼鯀伯,就該叫他老賊!我當然沒見到,否則定然讓他受我三拳,爲天下百姓出氣!當了百姓的官,卻不爲百姓幹實事,活該教訓!”
衆人聽說沒見到傳說中的鯀伯,頓時喪氣,那少年更是低頭不語。
黑髯看到衆人掃興的樣子,忽然開口說道:“雖然沒看到姒鯀,可是卻見到了幾個紅臉的陌生人!”
“紅臉的陌生人?”酒館裡的食客們頓時又來了興致,老漢說道:“莫非是祝融氏族的好漢嗎?”
少年急着接口道:“聽說他們善於控火,所以身上到處都是火焰斑痕,黑然叔你看到了嗎?”
黑髯見勾引起了衆人的興致,再飲乾一碗水酒,不慌不忙的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陶罐,嘀咕道:“敗興,居然又空了!”
這個陶罐粗糙,圓腹細口,可以容納四五斤酒水,價值四五枚貝幣,尋常人家一日辛苦也沒有幾個貝幣的收穫,此刻看到黑髯大漢又要藉此機會訛詐衆人酒水,這些食客們紛紛搖頭,不再理會他。
少年雖然想聽下文,可迫於囊中羞澀,也只好沉默不語,目光卻盯着黑髯,又掃視食客們,想要找個出錢之人。
老漢微微一笑,黑髯的把戲他熟知已久,當然不願意爲他買單,自顧自的小口細品杯中之物。
黑髯看到衆人埋頭,沒人理睬自己,暗歎晦氣,居然沒遇到一個冤大頭,姒文命忽然起身,討教道:“這位大叔的話題我也很有興趣,不如我來支付酒資,店家,再上一罈酒來!”
姒文命將自己賣鹿賺來的幾枚貝幣排在桌子上,店家從後院取來一罈子清酒送到桌上,黑髯擡手招呼道:“好漢子,不像這些吝嗇鬼,光想聽故事,卻不知道打賞,過來同坐,酒水算你的!下酒菜我出!”
姒文命樂得融入其中,於是換了個座位,來到了老者一桌,黑髯大漢給他倒滿了一杯水酒,與他碰杯幹了一個,這才說道:“那些紅臉漢子各個頭頂紅髮,鬢生火紋,至於滿身斑痕我卻沒有看到,實在是他們穿的厚實,我總不能扒了人家衣服去看吧!”
酒客們見到有人付賬,又聽得了笑話,頓時哈哈大笑,氣氛一時鬆快了許多,不過片刻,一罈子水酒又被喝乾了。
姒文命索性將到手的青貝錢幣全部換了水酒,讓黑髯大漢足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