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的海,白的雲,黑的,落寞的身影。
一縷光,劃破灰的天,像一道閃電般急促的,打亂了回憶的靜。
悄悄地,聽時光流動,那剜心的聲響,緩緩的聚攏來淡淡的哀愁,
咕咚作響的沉悶,冷冷地迴應了,並不受期待的守候。
回憶,就像一隻受了驚的鳥,溺了水,還無謂的掙扎,
在陰天,仰望愛的霓虹,一切,都像是過一樣的多餘。
我不怕,狂沙吞沒雨後的黃昏。
我不怕,漣漪打碎月的盈虛。
我只怕——天會黑,太陽會落,怕寒冷的冰,怯生生的,讓心凋零。
路太長,我怕,
不是因爲,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是因爲,我怕——我,來不及說愛你。
——摘自竺寸草的心情隨筆《回憶蕭蕭,莫回頭》我以爲是誰家房子燒了,她是去滅火了,亦或是哪兒的蜂窩掉了,她去撿蜂蜜了,可是我猜錯了,她是去十里坡的車站,替人送別了。而要送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苗俊。
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只知道蜜豆那麼不要命地跑,竟是爲着他的。我忍着心裡的疼看她對他傻傻地笑,我忍着心裡的痛看他和她有說有笑,我一忍再忍,直到我看到他爲她梳頭髮的時候,我終於變成一個受夠了氣的氣球,忍無可忍地跳了出去。
“還真是體貼啊。”我酸溜溜地說:“蜜豆,你真不夠意思,也不給引薦一下你心意的這位體貼的紳士。”
我看到蜜豆看了苗俊一眼,把臉都憋得跟熟柿餅一樣,杏紅杏紅的。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她急得快跳起來:“這兒沒你事兒!”
聽,我跟她是有多不相干,這麼快就忙着辨清關係,我朝她走過去,憤懣地說:“當然沒我的事兒。如果有我的事兒,你什麼時候看上的他,那我應該知道。而我要是知道,我就會替我哥看好你,不會給你們任何發展的機會!”
“竺寸草!你不吵不鬧你會死是不是,”她數落我道:“你,你簡直無聊透頂!”
站在一旁的苗俊似乎不大記得我了,看他眼裡的茫然不像是裝的,我聽到他問了蜜豆一句:“竇泌,這位是?”
“我是大妞的哥哥,”我說:“我想我們是見過的。”
“你們認識?”蜜豆顯得有些愕然,我冷冷地哼了一聲,沒有搭理她。
蜜豆最受不了別人對她愛理不理,如我所料,她捻起拳頭對着我:“竺寸草,你···”
可惜又可惜,未等她火山爆發,少根筋的苗俊忽然開竅了:“哦,我想起來了。那天是你把大妞領回去的,大妞還好嗎,我一直想去看看她。”
“不必了,”我挖苦道:“我不會讓她有你這樣誤人子弟的老師的。”
“竺寸草,苗俊這是跟你客氣,你別給臉不要臉!”蜜豆在這時候跳出來打抱不平了,她還推了我一把,我險些就倒下去。我忽然間更憤懣了,她爲了這麼個外人,竟然敢跟我動手,是我太讓着她,還是她太囂張啊!我不會讓她拿我當軟柿子捏的,如果說非得要有個軟柿子,那也只能是她,絕不可能是我。
我伸出手臂鉗住她,將她用力地攬進了懷裡。
“你你你,你幹嘛?”她終於知道害怕。
我湊近她,盯着她的眼睛說“你不是說我不要臉嗎,作爲男人,該怎麼對女人不要臉,你應該知道的。”
她的臉忽然間更紅了,眼裡也寫滿不知所措的慌亂,嘴裡還不停地亂叫“苗俊,苗俊,救我,救救我!”
此時此刻,她叫的竟然是他的名字,她是如此依賴他,我爲她對他的依賴是如此的心痛。不過,他如果以爲有苗俊那個書蟲在,我不敢對她怎麼樣,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你他媽別過來!”我朝着苗俊大吼一聲,他便愣在了原地。
同樣愣住的,還有蜜豆,她把那雙大大的眼睛死死閉了起來,不知是怕的還是嚇的,她竟然哭了,她真的很倔強,就是哭也不願哭出聲,我看到眼淚像傾盆而注的雨水般掛了她一臉,但她依然死死地咬住嘴脣,吭都不吭一聲。
我竭力地剋制住自己不再去吃她豆腐,因爲我擔心我會像在閣樓裡那樣嚇到她,我將手上的力道漸漸鬆去些,半響,我湊到她耳邊奚落地說了句:“別拿自己太當回事兒。”
就這樣,我轉身離開了,我不敢回過頭去,因爲我不願讓自己傷心,怕看到她驚嚇的樣子,我會傷心,怕看到她對他依依不捨的樣子,我會更傷心。所以,我大步地走開,頭也不回地朝十里渠走去,畢竟我還有件兒衣服寄存在那兒,不想手還沒捂熱乎,就被掃地地給掃了。可不妙的是,當我回到十里渠底,卻找不到草垛裡的那件衣服了,地上的枯枝落葉還那麼多,所以它不可能是給掃了,而是給偷了。我才從蜜豆手裡把它偷來,又有人從我手裡,把它偷去,是誰那麼不講‘盜義’啊!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我更背時背運又背氣的小偷了。
“你是在找這個麼?”大妞從另一個稻草堆裡探出頭來。
“大妞,”我詫異:“你在這兒幹嗎?”
“等你啊,”大妞杵着腮幫子說:“我看到你扔了件衣服在這兒,就匆匆地跑了,我本來想跟着你的,可是你跑太快,我沒追上,只好回來守株待兔了。”
天,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還好蜜豆跑得比鬼還快,不然被大妞知道我是追着她跑,不知道她又要怎麼鬧了。
“阿哥,你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大妞抖了抖衣服,好奇的問。
“不該問的別問,把衣服給我。”我伸手去拽,卻撲了個空。
“不給,”大妞緊張兮兮地把衣服藏到了身後,鬼頭鬼腦地說:“你不說清楚,我就不給。”
“怕了你了,好,我告訴你,這衣服不是我要要的,是你寸金哥哥要要的。”
“寸金哥哥,她要女人的衣服幹什麼。”
“小鬼頭,管管你阿哥我就算了,連你寸金哥哥的事兒也要管,快拿來。”
她撅着嘴,有些不情願地把衣服遞給我。
“這就對了,”我說:“你先回家去,阿哥去把衣服拿給寸金哥哥。”
我沒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有踏踏地腳步聲。
我扭頭:“你跟着我幹嘛?”
“我也要去。”她挪着腳尖,笑嘻嘻地說。
“不許。”
“再多說我就不再理你。”
她用手捂住了嘴,眨巴着眼睛望着我,不再多說。
我伸手,指着家的方向對她指揮道:”轉身,走。";她終於捂着嘴巴轉身,朝家的方向乖乖地走了,確定她走遠之後,我才如釋重負地大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