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進入滁州時,徐達、周德興、湯和等人已經將滁州城內打理好。衆多百姓聽聞是定遠的鎮撫大人朱元璋進城,均是大喜,來到街道兩旁迎接朱元璋進城。
朱元璋微笑着向百姓,擺手打招呼,以示敬意。待行至衙門,周德興便迎了上來,笑道:“主公,今日所獲,比得上咱們曾攻打的五六個縣城呀!”
朱元璋笑道:“糧倉裡還有多少糧食?”
周德興答道:“夠五六萬將士吃喝一年不愁,我們又可以大量招兵啦!”
朱元璋點頭,忽又說道:“將這糧倉裡的糧食,一半分發給百姓,另外一半我自己留着用。”
自定遠開始,周德興早就知曉朱元璋德行,每攻下一處,都是開倉放糧。他心裡雖然捨不得這半數糧食,但朱元璋有令,卻是不敢違抗。城中百姓分到糧食,自是對朱元璋感恩戴德,朱元璋的美名,遠近皆傳。
朱元璋攻下滁州後幾天裡,濠州忽然傳來消息:彭大與在其子的鼓動下,稱魯淮王,趙均用自稱永義王。至於郭子興、孫德崖幾人,依舊稱帥。朱元璋面露譏諷之色:“魯淮王,永義王,五位大帥,這小小的濠州城,真是熱鬧得緊呀!”
風凌雲來到他的身旁,道:“跳樑小醜,成不了什麼氣候!”朱元璋點頭,道:“你說我下一步是不是該把秀英給接到這滁州來?”
風凌雲道:“如今元廷對於各地起義軍應付不暇,定遠城留有守軍,又有紅蕊在嫂子身邊,應該安全,倒是這滁州城,可謂是強敵環伺啊。”
朱元璋聞言,點頭道:“是我心急了。”風凌雲笑道:“你這是關心則亂。”
朱元璋道:“我能活到今天,是秀英的功勞,秀英能委身下嫁於我,是上天的恩賜。”
朱元璋不知曉在濠州時馬秀英爲了讓朱元璋不餓死,將烙餅藏在懷中進牢之時。只是認爲這二人果是恩愛夫妻,互相都只有彼此,暗下又爲郭寧蓮發愁。
正在這時,守門的兵士前來稟報:“外面有兩個人求見。”朱元璋道:“來人是誰?”
稟報的人道:“那人不肯說自己姓名,只說主公若前去,便能知曉他們是誰。”
朱元璋聞言,滿是疑惑,便與風凌雲一起走了出去。大門之外,只見一約莫在五十多歲的男子站在門外,他背上揹着兩把短戟,衣衫破爛,臉上沾滿灰塵。另一人卻是一個約莫在十三四歲的少年,他跟在那男子身旁,臉上雖然也沾些灰塵,但神色鎮定,不顯絲毫慌亂。只是肚子頗不爭氣,咕咕作響。
朱元璋走出大門,見到二人時,身子不由一顫,自父母亡故,他朱元璋就沒再流過淚,而今看到這兩人,卻是熱淚盈眶。
“姐夫······”朱元璋聲音發顫,如鯁在喉,難以言語。原來這五十多歲的男子名叫李貞,盱眙人,曾經家道頗爲豐厚,在鬧饑荒的那些年裡,朱元璋家沒少接過他家的救助。只是天災不斷,到後來李貞家也是自身難保,又如何能照顧得了他人?是以朱元璋父母大哥雖然都餓死,但也沒去找他們幫忙。
朱元璋入於皇寺出家爲僧後,走南闖北,卻是覺得沒臉面去見往時親戚。再者那時他是刺殺欽差的兇手,又生怕連累親人。這些年來,倒是漸漸的忘了曾經的親戚們。
李貞嘴角蠕動,卻是不知說什麼好,過去良久,他將那少年叫了過來,道:“這是你的舅舅。”
少年向朱元璋行了一禮,叫道:“保兒見過舅舅!”
朱元璋看着這少年,喜極而涕,道:“保兒,保兒都這般大了,對了,你孃親呢?”
“回舅舅的話,孃親於兩年前見背!”少年答道。
朱元璋聞言,腦中嗡嗡作響,往時姐姐那音容相貌自腦海中浮現,兩行清淚滾落。李貞道:“重八,你知曉的,若不是走投無路,我······”
李貞難以啓齒,說不下去。原來這些年裡,他與元軍明裡暗裡鬥着,最近因彭大等人攻打盱眙,元軍隨之調來大量軍隊。他本打算投靠這兩人,卻沒想到趙均用着實是一小人,竟然出賣他。元軍千里追殺,他走投無路,本是要去定遠找朱元璋的。待到定遠時,卻聽到朱元璋來了滁州,於是他帶着自己的兒子又風塵僕僕的趕來滁州。
朱元璋眉頭不由一皺,道:“你是說元兵正往定遠而來?”李貞搖頭道:“追殺我的都是江湖高手,非是軍中之人。”
朱元璋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否則此時馬秀英等人正在定遠,那裡不過一千守兵,若是元軍到來,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朱元璋又看了看他那親外甥,道:“你大名叫什麼?”保兒答道:“取名文忠。”朱元璋點頭,忽又想到他的親侄子朱文正,心道:“不知道文正這些年來過得可好,待有機會,再去把他接來。”
卻在這時,一股殺氣自不遠處瀰漫而來,李貞面色一冷,拔下背上雙戟,說道:“真是陰魂不散!”
風凌雲望向遠處,只見有兩人正朝着這邊走來。其中一人手執長槍,一人拿着長劍,臉上帶着玩味之意。風凌雲眉頭一皺,來人竟然是方敏驍與呼延馳,難怪李貞父子二人被追殺千里。這二人武功不消說,乾的本就是殺手行業,只是不知道另一人肖山又去了何處。
方敏驍的披風劍在定遠時爲徐達所斷,如今用的是一把精鋼鐵劍。二人瞧着風凌雲站在那裡,面色一僵,卻是不敢前來。李貞本已經準備大戰一場,但方敏驍二人停下步子,然後轉頭就走,令得他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卻不知道,方敏驍二人是被風凌雲個打怕了。
朱元璋不由微微詫異,他這親外甥面對危險之時,依舊面不改色,小小年紀,當真了得。於是便牽着李文忠的手,道:“走,咱們先進去再說。”
定遠城在朱元璋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樂業,來往商客頻繁,頗有繁華之象。這日,紅蕊與馬秀英正在逛街,前面忽然傳來吵鬧。馬秀英道:“咱們去看看!”
二女向着人羣走來,見一八九歲的孩童站在一旁,閉嘴不語。而另外一個賣包子的老漢卻是喋喋不休。馬秀英與紅蕊也聽明白了老漢的話,敢情是這孩童偷吃了他的包子不給錢。馬秀秀想來宅心仁厚,聽了不由心裡一酸,她看向那孩童,只覺有幾分熟悉。再瞧幾眼,忽地喜道:“是你,英兒!”
原來在濠州城時,朱元璋夫婦二人在街道上行走,見一少年坐在大街上,無依無靠,馬秀英生了憐憫之心,便給了他一些吃的,爲了他姓名。時下她與朱元璋膝下無子,便欲要收了少年做義子,於是便把朱元璋拉到角落裡,說出心中想法。朱元璋從來都不違馬秀英之意,便答應了。只是待夫妻二人回來時,那少年卻不知去了何處。
時隔差不多兩年,在這定遠城中竟然再次遇到這少年。馬秀英不由大喜,叫出了他的名字。這孩子姓沐,單字一個英字。沐英聽到馬秀英的叫喚,望向馬秀英,也是喜道:“阿姨,是您啊!”
馬秀英走到沐英身旁,見他臉上佈滿灰塵,就像是一個小乞丐一般。只是那一雙眼睛特別明亮,招人喜愛。馬秀英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沐英答道:“英兒本就是定遠的人。”接着又道:“英兒沒有偷他的包子。”
那老漢道:“還說沒偷,你拿了我的包子吃了,給錢了麼?”沐英道:“那包子已經有客人付過錢了,人家吃不了,我是肚子太餓,撿來充飢。”
馬秀英聞言,鼻子不由發酸,摸出幾個銅錢,遞給賣包子的老漢,道:“這些夠了吧?”
那老漢結果銅錢,喜道:“夠了!夠了!”
“阿姨,不能給他錢,那包子已經不是他的了!”沐英叫道。馬秀英擦了擦眼角淚水,道:“不管了,走,阿姨帶你去吃好吃的!”
馬秀英將沐英帶回家,認了他做義子。自有了沐英,馬秀英比往時笑容多了許多。這一天,馬秀英正在爲沐英做吃的,朱元璋留下來保護馬秀英的人進來稟報,說是有人登門拜訪。紅蕊怕來的是歹人,便與馬秀英一同出門迎客。
門外,只見一青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馬秀英走出來時,那青年便上前行禮,道:“在下朱文正,是來找我叔父的。”
馬秀英聞言,一臉錯愕,道:“你是元璋的侄子?還是?”朱重八改命朱元璋之事,天下皆知。朱文正自然也不例外,他再行一禮,道:“莫非您是嬸嬸?”
朱元璋未同馬秀英說過他有一個侄子,只是見這青年對自己頗是尊重,便信了幾分,道:“既是元璋的親人,也是我的,進屋說話吧。”紅蕊卻是依舊懷疑,問道:“不知道小兄弟自何處來?”
朱文正極爲聰明,他能看出紅蕊在懷疑他,當下便把小時候的經歷,以及後來不得不隨母親出走的經歷都說了。朱元璋曾經與馬秀英說過他的經歷,此時聽朱文正說來,半字不差,便信了朱文正。至於紅蕊,以她閱歷,自然也能看出朱文正非是在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