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風凌雲換上夜行衣,將臉給蒙上,自窗戶跳出。原來真有這麼一天,他竟然也怕別人看到他的面目,在黑夜之下也要將自己面目給遮上。風凌雲心中充滿了無奈,但有些事,卻是不得不做。
子時將近,大都的夜終究是寧靜下來了。遠處傳來的打更聲,更是將這夜襯托的愈加寂靜。風凌雲的輕身功夫,絕對稱得上是頂尖的。黑夜下的幽靈鬼魅,用來形容他一點不過。
哈麻官至宣政院使,其府址在這京城自然也是數一數二的。風凌雲來到院中,見四周房屋均是熄滅燈火,漆黑一片。穿過院子,走過一條走廊,來到另一個院子。但見那正北處的房間裡,燈火跳動,有人影映在門窗之上。風凌雲收斂氣息走到樓前,提一口真氣,一躍而起,來到屋頂揭開瓦片,向下下一看,見哈麻正與雪雪坐在一起。
雪雪道:“哥哥,你說那個毒娘子此次進京,真的是要幫我們殺了脫脫,然後再利用我們滅了藥谷麼?”
哈麻道:“二十年前,我與魔圖羅爲同門師兄弟,魔圖羅當時有心染指中原武林,於江湖上曾掀起一番風雨。當時聖上還未即位,脫脫卻是年少得志,在朝中任了重要職位。因魔圖羅大勢燒殺搶掠,擾亂民生,被脫脫帶兵趕回了西域。是以脫脫與魔圖羅就在那時結仇的,他要殺脫脫,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只是這毒娘子可不是易與之人,魔圖羅更是賊心不死。她雖是那般說,但心裡打的什麼主意,又有誰知道?”
雪雪道:“禿魯身上的殘月,便是若邪宗宗主之物,可見他也是不簡單。前些年姐姐的死,恐怕也不是那般簡單。”
哈麻道:“哼,禿魯其實就是魔圖羅的兒子,至於你姐姐的死,卻是與禿魯有關,想來都是我害了她,唉。”
雪雪聞言,頓時一驚,道:“這禿魯原來還有這身份。”
哈麻道:“禿魯不可怕,可怕的是魔圖羅,如今他是否已經進京,都尚未得知。這京城,並非表面這般平靜了。”
雪雪笑道:“哥哥說過,越是置身風雨,越是能爭得功名,這次說不定我們的機會來了。”
哈麻聞言,不置可否,臉上卻帶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中卻意味深長。
風凌雲聽到毒娘子已經進京時,心中一慌,一個沒留神,踩碎一塊瓦片。哈麻眼中厲色一閃,抓起桌上的酒壺,向着屋頂扔來。風凌雲身子倒翻而出,一腳踩在屋檐之上,身子立定。卻在這時,哈麻已經追出院子。一人站在院中,一人站在屋頂,氣機相互雙頂,四下擋着無形真氣。
只聽得空中傳出幾聲“咚咚”的響聲,哈麻如皮球般的身子躍到空中,雙腿連環踢出,每一腳均是指向風凌雲的要害之處。風凌雲回掌守護,掌勁瀰漫,每一掌擊出,他似乎都比哈麻慢了些,但每一掌卻都後發先至。
十餘招過後,風凌雲忽然使一招嶽發的名人拳中的“共工觸山”,向着哈麻撞來。哈麻見狀,心下道:“若是以巧招怪招,應付起來卻是要用些手段,如此蠻力,卻是如何比得過我?”當下便身子一正,雙掌推出,迎向風凌雲。眼看風凌雲就要撞在他的雙掌之上,卻在這時,風凌雲身子忽然在空中打了個圈兒,招式頓時變爲“東坡賦蝨”。如此奇招,哈麻頓時應付得極爲吃力,但他功力比風凌雲深厚,雖是處在下方,風凌雲卻是難以擊敗他。又斗數十招,風凌雲忽地用起了“畫之道”,此道沒有固定招式可言,講究的是用意不用力。風凌雲參透茶道,於這畫道之上亦有進展。此時他彷彿不是在與哈麻打鬥,而是潑墨揮筆,書寫山河。
哈麻越鬥越是心驚,以他將近五十餘年的功力,竟然鬥不過一個闖進家裡的毛賊。當下不在有絲毫保留,“若邪功”全力施展開來。
真氣無形,風凌雲卻是忽然覺得四下均是剪影牆壁,他於其中橫衝直撞,卻是莊不開一條路。八道真氣同時運轉,手腳並用,一聲長嘯,不在以巧妙招式擊出,化簡爲繁,雙掌合攏,陡然擊出。霎時間,只聽得空中傳出一聲巨響,風凌雲撞破哈麻以真氣凝聚的無形氣壁,掠到樓閣高處,不敢再做任何停留,飄身去了 。
哈麻回到屋裡,坐在桌子邊上,沉默不語。
風凌雲出了哈麻府,並未回到客棧,他繞了幾個圈子,纔來到大街之上。據哈麻所言,毒娘子已經進京。禿魯既然是若邪宗宗主魔圖羅之子,以毒娘子的身份,應該會住到禿魯府上。
多年以來,他都未有研究透當年風浩天所中之毒究竟是何毒物。而今得知用毒的祖宗來到京城,風凌雲心中一陣激動,顧不得與哈麻適才大戰了一場,便又連夜向着禿魯的府址奔去。
禿魯府址並沒有哈麻得那般見得高大,但卻是勝在怡人。禿魯剛到中原之時,便也學脫脫那般向漢人學習,身穿儒衫,裝模作樣的讀書。只是幾年之後做得厭煩了,便又換上蒙古服飾,才覺得這蒙古衣衫才適合自己。只是入大場面時,他又改用其他衣衫。
毒娘子在若邪宗的地位,禿魯很是清楚,是以毒娘子到來時,他便格外敬重,安排了府上最好的一個院子給他,着府上人不得接近那個院子。
風凌雲不知道毒娘子住在何處,誤打誤撞之下,忽見東邊處有一優雅院子。平日裡他醉心與琴棋書畫等道,對於建築佈置也有心得。他靈機頓時一動:“在這府上,最好的住處莫過於此,不出意外,這毒娘子當時住在此處無疑了。只是不知道這等威震江湖的毒道高手,卻又是生得如何模樣?不會是滿臉濃瘡,身子發臭吧?”
風凌雲總想着那些毒物樣子,心裡不由發瘮。卻在這時,只在院中傳來一陣花香,風凌雲只覺得一陣心曠神怡。忽地,風凌雲只覺神志欲要模糊,頭重腳輕,欲要沉睡一般。他臉色頓然一變,敢情這這怡人花香,卻也是至毒之物,他只是吸入少許,卻像是吃醉了酒一般。當下不敢大意,真氣元轉,將那吸入體內的毒氣給逼出體外。
風凌雲運轉玄功,覺真力運行無礙,這才放心。於是一顆心懸起,警惕提到十二分。待行到院子出,一個空翻,落在院牆之上。向院中瞧去,但見偌大的一個院子,竟然種滿了各色奇花。紅的似火,綠的如茵,白的勝雪。風凌雲只覺眼花繚亂,飄來的花香,他卻是不敢再吸半點。當下心中疑惑道:“如今已是冬季,這許多花卉爲何開得這般鮮豔?”只是轉瞬又想到這是那位毒娘子種出來的毒物,又釋然了。
風凌雲跳下院牆,卻不敢觸及這院中各色鮮豔之花,來到屋前。隔着窗戶,見一嬌俏身影在燈火的照耀之下,映在門窗之上。風凌雲暗下心驚:“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那位毒娘子麼?看來也並沒有想象那般可怕。”
卻在這時,屋裡忽然傳出一陣哭聲嘶喊:“風浩天,你好狠心,好!好!好!”
風凌雲聽得心膽俱裂,心道:“聽這人口氣,似乎與父親有極大仇恨,莫非就是他下毒害父親的麼?”
風凌雲思緒已亂,渾身顫抖,呼吸極爲急促。
“誰!”聲音傳出,屋門陡然洞開,只見有數根布條自屋中射出,帶着凌厲之氣,向着風凌雲捲來。風凌雲順勢而動,身子於空中旋轉不休,待至高處,腳尖點在布條圈上,藉着丁點力量,躍到院子的另一座屋頂之上。
毒娘子跑出屋子,雙袖一撫,地上擺放着的幾盆紅花頓時飛起,向着風凌雲砸去。風凌雲知曉這是至毒之物,不敢硬接,玄功運轉,隔空劈出數掌,將那那花盆一一震退。毒娘子冷哼一聲,身子飄起,躍到空中,神色忽然又射出數根布條,宛如一蜘蛛精一般。勁力灌注之下,這平時軟弱無比的布條,此時卻是堅逾精鋼。風凌雲不知道這布條之上是否塗有毒物,只得以隔空勁力將這激射而來的布條各震回去。
毒娘子這時卻是臉色一變,道:“你是風浩天的什麼人?風浩天呢?叫他出來見我。”
風凌雲壓住心間刺痛,厲聲道:“你敢對他用毒,又何必在此假惺惺的?”
毒娘子聞言卻是悽然一笑,道:“就算是他殺了我,我又怎麼會對他用毒?風浩天,風浩天,你給我出來。”
毒娘子瘋了似的亂叫,手下卻是一點都不含糊。風凌雲與他過了幾招,均是險象環生,當下想到:“若是不走,待會禿魯府上的人到來,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風凌雲生出逃走之意,便虛晃一招,逼退毒娘子,藉機躍出,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聲音。毒娘子一陣失神,待禿魯帶人過來,纔回過神來。
禿魯行禮道:“慚愧,竟然讓賊人闖入府中擾着大長老您。”
毒娘子擺手道:“無妨,此人可不是一般賊人,你府上也沒人能攔得住。”
禿魯心中雖是不服,但嘴裡還是說了一聲“是”,便帶着人離去。
風凌雲自禿魯府上出來,便直奔着客棧而去。一夜走兩府,得來不少消息,卻是令他更加陷入疑惑之中。當下只覺得先時與商輕雨逛街時帶來的愉悅心情,已消失殆盡。心裡疑惑如山一般壓着,令得他難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