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古稱“西嶽”,南接秦嶺,北瞰黃渭,自古便有“奇險天下第一山”之稱。五峰之中,南峰上的落雁峰爲羣峰之最。馮贄在他的《雲仙雜記》中記述唐詩人李白登上南峰感嘆說:“此山之高,呼吸之氣通帝氣矣,恨不攜謝眺驚人句來搔首問青天耳”。宋代名相寇準更是寫下了“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俯首白雲低”的膾炙人口的詩句。
是夜寒風呼嘯,飛雪飄零,整個華山白雪皚皚,銀裝素裹。落雁峰頂,只見有兩人立在風雪之中之中。其中一人一身白衣勝雪,五官俊朗,身材頎長,眼角之處,幾絲魚尾紋若隱若現,見證了他的風霜之路。風雪狂卷,卻是近不了他身子之外的一丈之地,可見此人非同尋常。
而另一人卻是一垂髫少年,長得極其清秀,身着厚厚的棉襖,靜靜的與白衣男子站在一起。他神色淡然,靜看風雪,有一種他這年齡不該有的鎮定從容。
白衣男子的左手與他的右手緊緊的牽在一起,一長一少並立,望着東方遙遠的天空。天邊之處,一縷白光浮現,雲彩散開,大地上亮起了一絲光明,原來已是黎明。這一老一少,竟是就這樣靜靜的站了一夜。
清晨,一縷陽光灑在大地,落雁峰上,卻是沒有一絲溫度。此時只見山間霧氣繚繞,白雲浮動,宛如仙境。白衣男子開口道:“世間萬物運行之道講究平衡二字,昨夜風雪天寒極致,今日便能看到日出。”
少年點頭道:“父親說的是,可是這華山之巔,最好的看日出之地是在朝陽峰!”
白衣男子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可是這華山絕頂,卻是這落雁峰!”
少年聞言,微微沉默。就在這時,山風忽然涌動,空中傳來一股炙熱之氣,但見一紅衣喇嘛立在南峰三峰之一的東側的鬆檜峰上。這紅衣喇嘛膚色圓潤,青年之相,身上釋放出的駭然之勢令人望之生畏。鬆檜峰上,空氣中的溫度越來越高,山巔的冰雪迅速融化,形成數股水流,往山下傾瀉而去。只是這是寒冬臘月,溫度低到極致,這紅衣喇嘛雖然厲害,但是能影響的範圍也是極小。這數股水流還未流動一里,便又東結成冰,比之前更加堅固。
落雁峰上,少年那清秀的小臉瞬間變得蒼白,頓時大汗淋漓。隔着一道山峰,這少年依然受到紅衣喇嘛的絕世神功的影響,可見這喇嘛的武功,已經臻至巔峰造化之境。在這時,白衣男子的左手度過一道真氣,少年頓覺全身壓力一空,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氣,只是神色卻是沒有多少變化。
紅衣喇嘛詫異的看了這少年一眼,而後便望向白衣男子,說道:“帝都所賜,貧僧不敢忘卻!”他聲音雖然說不上高亢,可是卻是刺人心魄,于山間傳蕩,激起陣陣狂風。
原來這白衣勝雪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中有“浩天居士”之稱的風浩天。當世武林,有五大高手並駕齊驅,這風浩天便是五大高手中其中的一位。只是風浩天不僅武學功參造化,且於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無一不通、無一不精。正所謂善琴者通達從容,善棋者籌謀睿智,善書者至情至性,善畫者至善至美,善詩者韻至心聲,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行怡然。
風浩天八道皆通,且造詣非凡,武功更是脫胎於這八道,所以便賺了一個“浩天居士”的名頭,在五大高手之中,隱隱有位居第一的趨勢。而這紅衣喇嘛,也不是尋常之人,正是大元朝當代國師伽璘,也是五大高手之中的一位。時下江湖中有一白蓮宗,信徒衆多,私下裡籌謀武裝反抗元廷統治。朝廷多次派出大軍,欲要鎮壓,只是白蓮宗夜聚明散,活動隱秘,就連宗主是誰,宗裡的人也是知之甚少,所以朝廷自是無功而返。
元至正二年,白蓮宗異常活躍,白蓮宗宗主竟然混進大元皇宮,意圖刺殺元順帝,信得國師伽璘出手,重傷白蓮宗宗主,元順帝才逃過了一劫。
是時舉朝震驚,元順帝大怒,誓要滅盡白蓮宗信徒,便派出伽璘國師,率領五萬精兵,對白蓮信徒進行搜剿。
當時白蓮宗宗主已經被伽璘國師重傷,大元帝都防禦森嚴,就算白蓮宗宗主長了雙翼,也不見得能夠飛得出帝都。於是在一間民房裡,伽璘國師找到了白蓮宗宗主。
幸得當時風浩天經過,一招險勝伽璘國師,白蓮宗宗主纔有得機會逃脫。事後,伽璘國師苦修一年,約風浩天於華山絕頂一戰,要一雪前恥。
風浩天從伽璘的話語中便是知道,伽璘還在記恨當日帝都助白蓮宗宗主逃脫之事,不禁微微搖頭。此人武功造化古今,卻是心胸狹隘了些。只聽他道:“一年再見,國師風采依舊,武功更勝從前了!”
伽璘聞言,清秀臉龐不由輕輕顫動,道:“風居士言重了!”說完,只見他大紅僧衣一撫,玄功運轉,身子移動,只見一道殘影于山間移動,不到一會,已經從鬆檜峰來到落雁峰,站在風浩天面前。
此時那少年退到離二人約有百丈距離的一塊巨石旁邊,靜靜的看着兩人對峙的兩人。伽璘是大元國師,修佛門密宗神功《無上本尊秘法》。此時他大紅僧衣飄動,如玉手指掐訣,佛印一出,一股驚天地,駭鬼神的氣勢釋放而出,直令世人心魂顫抖。少年雖然離二人已有百丈距離,可是那股熾熱的氣息,令得他此時已經有些招架不住。
風浩天右手五指併攏成掌,只見他騰起丈餘之高,身子如龍盤虎踞,右手五指併攏成掌,一掌劈下,宛如一把絕世天刀自九天而下,要將這乾坤劃分兩半。
“阿彌陀佛!”伽璘口誦佛號,雙掌併攏手呈蓮花盛開之狀。此時只見他額頭略帶金光,**神聖,慈悲之象盡顯,彷彿要渡盡這天下苦難衆生。這就是佛門上乘功法之中“四無量心”中的“慈無量心”。
“四無量心”不屬於密宗功法,但是伽璘佛法貫徹古今,修得這本是禪宗的厲害心法。此時使出,令得風浩天那驚天地的掌力氣勢頓減,接近伽璘時已經十不留一。但是風浩天本就是武學大家,在這時只見他的掌勢突然變,五指輕輕擾動,彷彿空中頓起悠悠琴聲,琴聲幽靜深遠,令人不戀紅塵,早已超脫於外。
伽璘的“慈無量心”本來是要度化世人,可是如今風浩天卻是已經超然於紅塵之外。伽璘那**的佛家武學,在這時宛如打在了海綿之上,不着半點力。變招之間,兩人錯身而過,而後同時一頓,再次舉掌相迎。只聽到“砰”的一聲,兩人身子都迅速的向後退去。風浩天道:“沒想到國師竟然修得禪宗心法,這不是違背了佛不需有‘慈悲之心’,須有‘自度之法’麼?”
伽璘聞言,神色不變,只聽他道:“佛說衆生平等,密宗是佛,禪宗是佛,天下衆生皆可成佛!‘自度’或是‘度他’,又有什麼區別!”
風浩天聞言,心中暗暗一驚:“這和尚心胸不甚寬廣,可是於佛法一道卻是研究頗深,當得佛學大家。他這一出‘自度’和‘度他’之說,令人耳目一新!”
思緒翻轉之際,二人卻是動如脫兔,只見落雁峰上兩道殘影閃動,早已分不清誰是誰。那瀰漫的恐怖氣勁,將二人丈餘之內的山石摧毀得只剩下殘渣粉末。
又是一聲劇烈震響,二人再次對了一掌,此時只見伽璘國師再次結出佛印,嘴裡唸叨:“諸法平等,寂滅不取於相!”
霎時間,一尊“大日如來”法身凝聚,光芒閃耀,照耀世界,只聽他一聲大喝:“大日如來掌!”
天空,一道以佛門真氣凝聚而成巨大掌印鋪天蓋地而來。風浩天神色嚴肅,他一頭黑色長髮無風自動,衣衫獵獵作響,他雙手擡平,玄功運轉,身子微微一躬,雙掌齊齊推出。他一身癡迷於“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別人認爲他是紅塵中的雅士,但他更是武學大家,這“人生八雅”皆被他融入武學,一招一式的變化,皆是暗含八道之理。這時的他,宛如風中一狂士,花中一君子!這正是他以“酒之狂”與“花之雅”推演而出的絕世之掌“酒後賞花花堪折,五彩繽紛入人間!”。
這一掌力蘊含了飲酒者的狂放不羈,與亂花從中閒看花草凋零飛落,含有一股世人難以言語的不羈與花落人亡的滄桑。
兩道絕世之力碰撞震耳欲聾的響聲傳出,天地間忽然風雲鉅變,本是冒出半邊臉的紅日,在這時也躲在了烏雲之後。天邊烏雲聚攏,層層壓下,一聲驚天雷鳴於天邊傳出,閃電橫空瀰漫,傳出無盡的悲意。
二人此時站在山巔,四掌相對,嘴角早已滲出鮮血。兩人再次運轉玄功,雙掌揮動,再次對了數掌,二人身子同時踉蹌向後退去。伽璘國師神色依然**,雙掌在次併攏,佛門密宗心法運轉,不斷向風浩天發出凌厲的攻擊。
風浩天的長髮此時略顯糟亂,狂飛的鮮血落在他的臉龐,瞬間化作雪水流下,將他嘴角鮮血淡去,他是風浩天,沒有避退的理由。他再次凝聚玄功,運掌出拳,二人瞬間又是戰在一起。
伽璘國師此時已經如癡如狂,不再有當世高僧的風範。風浩天白衣之上,已經染上鮮血與融化的雪水,不似之前瀟灑。兩人此時的戰鬥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拼的都是內功底子。
少年坐在巨石之後,他那厚厚棉襖早已被雪水打溼。這本是十二月的天,爲何會有閃電雷鳴,爲何天地間會風雲突變?看着二人飛動的身影,他眼中不由露出迷茫之色。
風過,雪停,天地間已經恢復清明,伽璘國師與風浩天對立。風浩天先開口道:“這一戰,你我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