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片刻,羅賓也率隊來到,穩住了防線。
他平靜看着衆人奮力抵禦,偶也出手解救一下陷入危局的隊友,但目光卻長久地停留在沼澤深處。
深處完全被霧氣所覆蓋,但不斷的震動表明,正醞釀着規模更大的衝擊。
又清理掉一波沼人和巨蜥,羅賓把指揮權交給莫奈,隨即來到納爾卡身邊,低喝道:“就是現在,走!”
他身外鬥氣光華流轉,濃烈的氣場將兩人身形籠罩其中,瞬間衝入沼澤深處。
莫奈看着,臉上不由泛起憂色,旋即又振作精神,指揮着衆人鞏固防線。
兩人瞬間衝出數百米,羅賓身外鬥氣光華慢慢暗淡下來,納爾卡已全力擴張領域,籠着兩人,迎着無數沼人繼續深入。
這種感覺很是玄妙,在這領域之中,雙方都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意圖、方向和破綻,當真如有靈犀;而且兩人的鬥氣呼應共鳴,如同一體,力量何止提升了一倍?
在他們所行路線上,沼人的屍首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兩人一路交替掩護,片刻後已完全陷入茫茫霧氣中。
不知不覺間,納爾卡的心跳得很快,領域也不斷收縮,只在兩人身外停留着薄薄一層。那近乎實質的威壓,讓他如同整個人都沒在粘稠的液體中行走,步履日漸艱難;而那無孔不入的侵蝕滲透,則不斷刺痛着他。或許是氣場讓他的感覺更爲敏銳,其內的無數動靜、氣息流動爭先恐後涌入腦海,一時頭疼欲裂。
他身上驟然一鬆,羅賓已張開領域,籠着二人繼續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止步。
納爾卡只感到自己的心咚、咚,一下一下地跳着,似乎就要躍出胸膛,頭腦仍腫脹*疼痛,昏昏沉沉的,既想立即躺下休息,又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兩人已步入一片廢墟,居然腳踏實地,附近也沒有任何沼人的蹤影。
羅賓清理了地面,從懷裡取出一樣物是,放在地上。
那是陣盤,罕見的魔法裝備,專門用於佈設魔法陣。普通魔法陣需要按部就班繪製好能量流路,再放入魔法能量源,由魔法師輸入魔力激發啓動。陣盤則完全省略了繪製這道程序,在有能量的情況下可自發啓動運作,雖是一次性用品,但勝在方便快捷,故而是臨時佈陣的首選。
暈暈沉沉中,納爾卡猶記得此行的目的,將領域盡力擴大,陣盤打開時,恍如貼着他的肌膚上放了一個火爐,有種直迫靈魂深處的壓力。
但當羅賓放入數枚寶石,並啓動法陣之際,他身上驟然一鬆。
廢墟中,一個小小的法陣亮起,驅散並隔離了外界的能量亂流,將兩人護住。
羅賓又取出一個陣盤,很快啓動了一個小小的傳送陣。
片刻後,一個身影出現在傳送陣中。
那是一名中年法師,一襲青色法袍,面目沉靜。
納爾卡打量他一眼,只感其氣息威壓撲面而來,但還是不由大吃一驚,怎麼看上去感覺如此熟悉?
更意外的是,他根本看不出對方的實力,可必然是大魔法師無疑。只是這樣的強者又怎麼可能和自己有交集?
他也實在沒空去想,這番動靜已引來一羣沼人和巨蜥,氣勢洶洶撲了過來。
羅賓和納爾卡拔劍迎了上去,中年法師不慌不忙,開始在這片廢墟上繪製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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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沼人再戰片刻,納爾卡當真是精疲力竭,躺在法陣中,連指頭都不想動一下,但思緒意識卻瞬間千轉,似清醒又似恍恍惚惚。
他只感到自己的力量已完全被抽離,再也無法提起一分一毫,但意識千流百轉,恍然間卻似乎感覺到,熟悉的力量正在萌芽,並一點點成長,只要有足夠的時間,終將長成參天大樹。
等待中,他轉頭看去,法陣中心,是以一個類似動物爪子的物是,泛着灰暗的綠色。那分明就是沼人的爪子,卻似乎有節奏地收縮膨脹着,有種莫名的魅力,納爾卡只看了一眼視線就幾乎離不開了。
羅賓注意到了,皺皺眉,擋住他的視線。
納爾卡收回目光,這才注意到,法陣之外,霧氣涌動,喧囂陣陣,但以法陣爲中心的這片區域卻一派平靜。
如果從高空中看,這個法陣孤懸在雲夢沼澤深處,彷彿黑暗中的燈塔,卻又與整個沼澤渾然一體。
“好了?”羅賓問道。
“對,大功告成。”中年法師淡淡迴應,負手仰望茫茫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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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早,洛蘭城的聖徒大教堂迎來了一個頗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通報之後,很快就躲進了紅衣主教保羅的房間,直到一個多小時後才悄悄離去。
那人走後,保羅絲毫沒有耽擱,通過傳送陣直接到了伯爾尼,來到樞機會議室敲響了桌上小小的金鐘,然後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靜靜等待。
過不多久,紅衣主教陸陸續續到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當教宗格利高裡到來時,他們都站立起來,躬身行禮以示尊敬。
“保羅大人緊急召開樞機會議,想必有什麼要事?”教宗落座後問道。
“事涉邪教,”保羅道,“而且涉及重要人物。”
“哦,是阿里烏斯教?這次是什麼人?”教宗問。
阿里烏斯教同樣尊奉《聖典》,但認爲光明之神真身並未在世間行走,只是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同時反對教會佔有大量財富。據說這一教派曾經在人類佔據主導地位,但早就被光明聖教教廷定義爲邪教,遭到殘酷打壓,逐漸銷聲匿跡,但即使時至今日,也偶有教徒被擒獲,送上絞架。
對於阿里烏斯教的打壓,教廷諸位大人當然心知肚明:否定真神親自降臨世間救贖世人,無異於在否定光明聖教教廷的絕對權威,也就削弱了君權神授、血脈特權世襲的根基。不僅教廷內部,就連那個時代諸多剛確立自己在帝國地位的皇室貴族,也不樂見這種局面。畢竟無論哪個時代,當穩了特權階層後,總要塑造特權神授的“歷史的合理性”,也被阿里烏斯教徒諷刺爲“今天的存在是永久特權的證明”。
“是馬敦。”保羅慢慢說道。
“馬敦?帝國藝術學會會長馬敦?”
衆位主教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這天傍晚,負責帝都防衛的托勒密伯爵收到一份緊急情報,教廷正調集神聖騎士團,準備抓捕馬敦伯爵。
聽到這一消息,托勒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馬敦伯爵只掛了一個帝國藝術學會會長的職銜,但貴族圈都知道,他才華橫溢,在文學、戲劇、算學、建築等等方面都取得了絕大的成就,被譽爲帝國瑰寶;非但如此,他更是血統高貴,與當前帝國皇室出自同源,也是皇帝陛下的發小和私人藝術顧問,關係莫逆。教廷居然敢抓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