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蒼黃15成見

這個晚上,納爾卡行走在蕭瑟的大地上,那獵狐也乖巧的跟着。

夜色朦朧,秋風寒意逼人,這片土地雖也收割之後一無所有,卻仍似有勃勃生機。

納爾卡漫步走着,心緒如麻。

一日夜間,經歷這兩重天地,怎能沒有感慨?

天瀾帝國和蘇斯其帝國出自同源,對待獸人的態度當真大相徑庭;即使共同尊奉光明之神,對教廷態度也不盡相同,甚至連神職人員都是如此。這教士說得如此坦然,想來這些觀念絕非一人一時,可要放在天瀾帝國,只怕立即就會被目爲“異端”吧?

他走過田野,走過山坡,又走過一條小河,最後在河灣處停了下來,望着周圍發呆。

河流水勢平緩,無聲無息地流着。

只見天上斜月清朗,無數星星眨着眼睛,似遠又似近。

似乎不管世事怎麼變遷,這河流,都一如往昔,在陽光下,在星光下,緩緩流淌。

日月麗於天,山河麗於地。

雖萬古如是,可俗語中,高岸可爲谷,深谷可爲陵;更有人稱,朝遷市變,滄海桑田,哪有什麼江山依舊?

可人類本性如是,精靈本性如是,獸人本性也如是,自神明創造以來就從未變過。

其間會有滿足,會有恐懼,會有憂慮,但壓倒一切的還是那勃然的慾望:活着。

或昂揚或卑微地活着,或爲自己或爲其他而活着,或有所追求或隨波逐流而活着,或充滿野心或安於現狀地活着。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是如此吧。

納爾卡靜靜立着,任由領域力量一點點全面擴張,直到身外遠處,最後終於維持不住,驟然崩潰。

這片天地四方倏忽靜寂,秋風靜止萬物蕭肅,但一剎那間又恢復了常態,落葉繼續簌簌飄落,秋蟲繼續鳴唱。

納爾卡看了看腳下,獵狐正趴在地上護緊了腦袋,他用腳輕踢了一下:“走吧。”舉步前行。

在外流落這麼久,也該回去了。不管怎樣,在天瀾帝國有自己的家園和牽掛,總歸無法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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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是羅馬唯一的紀念碑/羅馬只屈從於羅馬的神威/唯有第伯河依然/西流去海。

第伯河/朝三暮四的河流/隨着時光流逝/堅固得不能長久/而流動的/反而安然長在。”

納爾卡輕輕讀着,臉上浮出淡淡的笑意。

原來,這羅馬長城只有部分地方是石造的堅固城牆,有的也建有壁壘和溝渠,可本身算不得堅固的工事,實在容易被突破。這麼說來,羅馬長城倒有些像國境標誌,將人類與獸人的活動區域劃分開來。

難怪當日他所見的羅馬長城,那麼容易就穿越。倒是有傳言說,數千裡外的東方趙國,也建起了雄偉的長城以抵擋野蠻人的攻擊,那東方的長城卻是依險而建,雄關處處。

“海倫殿下想要見你。”莫奇生突然到了營房,敲敲門就大步走進來,對納爾卡說道。

原本只派傳令官的事,怎麼勞動他的大駕了?納爾卡有些納悶,合上書,只是“哦”了一聲就起身。他剛要出門,卻聽莫奇生壓低了嗓音,“當心點,海倫殿下似乎……對你有成見。”

怎會如此?納爾卡皺了皺眉,低低道:“謝謝。”就大步離去。

三天前他回到黑旗軍時,羅德等人正爲他擔憂不已,見到他都歡呼雀躍起來,若不是知道他的脾氣,就要把他舉起來繞場一圈了。

據羅德說,那天他們用光了卷軸,好容易才逃了出來,自那以後,深感自身實力低微,開始拼命修習,連羅德都搬出了法師營房,和隊友們吃住都在一起,號稱只有這樣才能增進袍澤之情,戰場上才配合默契,多一份活下來的把握。

據說這次出發偵查的斥候小隊,全身而退的只有這一支,有三支杳無音信,另兩支只有個別人逃了回來,也不知帶回了怎樣的情報。

納爾卡當然也聽說過,黑旗軍副統帥、前方指揮官海倫是帝國聖域強者阿瑞斯的得意弟子,自身實力高強,家世極豪,又年輕貌美,有帝國之花的名號。

如此女人,自然眼高於頂,但平時卻也無人敢亂嚼舌頭,納爾卡更是不會。只是,爲何如莫奇生所言對他有成見,實在難以理解。

他來到指揮部門口通報了一下,就靜靜等待。

片刻後,一位女軍官過來,盯着他看,突然歡呼道:“卡卡哥哥,果然是你。”

納爾卡一怔,這才認出竟是艾琳,此刻一身戎裝,說不出的颯爽。

看到其他人投來的目光,艾琳吐了吐舌頭,低低道:“卡卡哥哥,跟我來吧。”

路上她不再說話,領着納爾卡到一間室外,輕輕敲門進去,和屋中人說了句什麼,旋即出來,做了個手勢示意納爾卡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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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爾卡進入,屋中人正埋首在一堆文件宗卷中,只依稀看到金色亮滑的秀髮。

他行完禮,微微垂首站着。

“你是納爾卡?”聲音極是清澈,略帶磁性。

“是。”

“就是你潛入了獸人帝國十多天?”

“是,十七天。”

那邊靜默了一下。

納爾卡感到,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領域力量竟蠢蠢欲動,他急忙壓制住,力量隱而不顯,一個飛速循環,化解了壓力。

“以你的實力,能在獸人帝國潛伏如此之久也算難得了。”那個聲音淡淡道。

納爾卡雖已晉入七級,但素來深自收斂,到了黑旗軍更是如此,也虧得斂氣之道已然大成,顯露在外的始終是六級修爲,當真是不高不低。

這些日子,看透他修爲的或許只有獸人帝國邊境上那位虎人,但不知爲何卻沒有動手,任由他平安返回。

納爾卡不說話,只是靜靜站着。

“你是在建議不要對獸人輕啓戰端嗎?”片刻後,那個清澈的聲音又響起。

“沒有,在下只知道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納爾卡皺了一下眉,輕聲道。

“可你在報告中說,獸人帝國實施編戶齊民的政策,力量動員已經深入到了最底層。如此估算,足可組織起數百萬大軍。”

“編戶齊民是事實,但在下沒有估算獸人軍力,也沒有做出任何建議。”納爾卡不得不道。

“這是根據你的情報推斷出來的。”那個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此前也有情報如此說過,但沒有這般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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