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葉天朗說着又轉了回來,坐在椅子上,翹着腿看着牀上的人。
“幫我查一個……車牌號……”夏北風靠在牀頭,努力地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的場景,才繼續說道:“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就是昨晚撞我那輛,司機應該是個跟你差不多大的人,車牌號是……”
他邊說邊衝着葉天朗伸出手,勾了勾手指。
葉天朗立刻低頭從衣兜裡摸出了一支筆,遞給了他,然後攤開手掌,伸到了他的眼前。
夏北風咬開筆蓋,擡手在葉天朗手心寫下了一串數字,叼着那筆蓋,含含糊糊的說道:“查一下他是什麼人,最近在做什麼,平時都接觸過什麼人之類的……就那些東西,越詳細越好。”
“這個……”葉天朗收回手,低頭看着手心那一串字跡,皺了皺眉“隨便查別人祖宗十八代什麼的,好像不太好吧。”
“我可沒讓你查他祖宗十八代啊,我就讓你看看他最近在幹嗎而已!”夏北風驚訝的看着葉天朗,露出了一個隱秘的微笑:“就是普通的查一查而已,你可誤會。”
“哦,明白了。”葉天朗緩緩的點着頭,又認真的看了一遍手心的那一串字跡“隨便查一下就好了……交給我吧。”
夏北風把筆蓋扣上,掛在了葉天朗襯衫的衣兜裡。
葉天朗低了一下頭,嫌棄的看了一眼那亮晶晶的筆蓋。
夏北風轉過頭去,對着牆角的少女微笑了一下。
“可是我這個人做事一向很負責的。”葉天朗認真的看着夏北風留給他的後背,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你讓我查他,我肯定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對得起你對我的信任不是……畢竟你可是我最尊敬的教官啊!所以這中間出了點意外,不小心查到了什麼其他的東西,也不能怪我對吧。”
夏北風背對着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伸出了一根大拇指。晃了兩下。
葉天朗握了握拳頭,將那串數字捏在手心裡,眼睛閃了閃。
涼颼颼的秋風從窗縫裡飄了進來,吹扶起雪白的窗簾。在那半透明的少女身體裡來回穿梭着。
那少女暴躁的伸手想抓住頭頂的窗簾,伸出手去卻撲了個空。
她仰頭盯着上方的窗簾,愣了好一會,才緩緩的收回自己的手,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的紋路。一臉的失落。
夏北風無聲的嘆了口氣。
“說起來,你是想報復他嗎?”身後的葉天朗又一次出聲問道:“你不就是出個車禍,至於嗎?你要是真想報復他打個電話就行了叫人堵他打一頓不就行了嗎,幹嘛繞這麼一大圈,費這個勁去查他。”
這可不是打擊報復這麼簡單的事情啊!少年!
那小子身上幾條人命還不一定呢!
可雖然是這麼想着,夏北風卻也不知道改怎麼跟人解釋這件事。
總不能說一個女鬼告訴我那個人殺了人,所以我想去查查吧。
雖說葉天朗算是自己人,但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也不好讓他就這麼攪合進來。
媽的,葉白羽那個老不死的到底死到哪個山溝裡了!
於是他只好深沉的嘆了口氣。擺出了一副一言難盡的模樣,轉頭望着葉天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又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這個事吧,挺複雜的,不好說啊!”
幸好葉天朗也不是什麼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見他這反映,也只是遲疑了一會,就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說道:“我知道了。交給我吧,回頭查到了就打電話告訴你。”
他說完這話,衝着夏北風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微笑。轉身拎起自己的外套,走出了病房,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夏北風聽着房門被關上的那一生輕響,仰頭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發了一會呆。忽然感嘆了一句:“唉,都走了啊!”
牆角的小姑娘聽到這話眼睛猛地一亮,兩步從窗簾後面的陰影處蹦了出來,來到了病牀前面,衝着他露出了一個笑臉。
夏北風“唰”的一下閉上了眼睛,開始裝睡。
那小姑娘鬱悶的看了他一會,試探似的伸手觸碰了一下他的額頭。
夏北風一動不動,真的跟死了沒什麼差別。
那小姑娘縮回手,又轉身回到了牆角,抱着膝蓋蹲下。
她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貼在膝蓋上,時不時的擡頭看一眼裝睡的夏北風,一副可憐巴巴的童養媳模樣。
沈洛天去了一趟交警大隊,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卻不甘心就這麼回家,又怕不知道夏北風病房裡的人還沒走,只能開着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瞎晃,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
也不知是沈家的祖墳風水出了什麼問題,他們家裡的人幾乎個個都有點劍走偏鋒的意思。
到了沈洛天這一代,家裡兩個孩子幾乎走向了兩個極端。
一個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年過三十了依舊沒個正經工作,女朋友換的跟翻掛曆一樣勤快,又喜歡到處亂跑,一年到頭都回不了幾次家。
還時不時的搞出一身駭人的傷來,也不知道他這麼多年在外面都是靠着什麼東西活下來的。
另一個,則是常年蹲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起古時候養在深閨裡的大小姐還誇張。
沈洛天隱約記得,上一次一天之內跟這麼多陌生人說話的時候……好像是他十五歲那年。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一直在不停地強迫着自己和那些並不想交流的人說話,單單是這件事情,就已經幾乎消耗掉了他所有的精力。
人和人爲什麼一定要互相交流呢?
他疑惑的思考着這個問題,很快的混過了一下午的時間。
直到接到了他爹打來的的電話。
沈云溪教授剛剛下課,本來只是習慣性的打個電話,想問問自己小兒子要不要晚上出來一起吃個飯。
實際上他已經在網上訂好了晚飯,給兒子打電話這種行爲完全是日常任務一般——反正那孩子肯定是拒絕的。
沒想到卻聽到了“大兒子昨天晚上出了車禍”這個驚人消息,和“小兒子居然出門了”這個核彈爆炸一般的驚人消息。
他被這兩個消息,主要是後一個消息刺激的拿着電話。足足有一分鐘沒說出話來。
沈洛天衝着電話那頭喊了好幾聲,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信號不好,準備掛電話重撥過去的時候,才聽到那邊的人說道:“你來學校接我一下。”
沈洛天楞了一下。
那邊沒聽到迴應。也不知道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試探性的補充了一句:“行嗎?”
“啊……行倒是行啊……”沈洛天調轉方向盤,一邊轉彎,一邊疑惑的問道:“可是……你們學校在哪兒啊?”
明媚在前一天晚上被那女鬼恐嚇了一次之後,心裡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她早在半個月前就算到自己有一次血光之災。搞不好還要丟命,這段時間一直在想辦法把這場災禍送出去。
她本來的目標其實是某個姓葉的怪物,可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消息,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至於其他的人……
她兜兜轉轉了十幾天,也沒找到一個能幫的上忙的人,直到前天在堵葉白羽的時候遇到了夏北風。
她和夏北風兩人確實有段說不清理不明的淵源,說是熟吧,其實不算太熟。
但若是說不熟……還想也不太對勁。
當時她也不過是抱着病急亂投醫的心情,將自己做過手腳的雨傘留在了夏北風的車裡。
其實那會兒她心裡也是沒什麼底。只是覺得就算是夏北風真的出了什麼事,說不定葉白羽就會現身來收拾這堆爛攤子。
至於葉白羽會把賬算到誰的頭上,到那時候再說也不遲。
然而現實卻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夏北風確確實實將那場死劫替她扛過去了,而且看那樣子好像還沒什麼太大的損失。
她所不知道的是,這件事其實反而替她招惹來了一個更不好惹的煞星。
只不過這時候的她,還並沒有意識到沈洛天這人到底能鬧出多大的事。
她只是在昨晚見到沈洛天發火之後,才徹底的確認了,那場血光之災是被夏北風幫她檔過去了。
所以儘管她養着的幾隻小東西被沈洛天弄死了,她依舊沒怎麼生氣,只是簡單的了收拾了一下那幾只老鼠的屍體。又去洗了個澡,便一頭倒在牀上,睡了個踏實覺。
她甚至沒來的及考慮夏北風現在到底是死是活,還有沈洛天到底還有沒有後續報復這件事。
十幾天來的上躥下跳。實在是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以至於她竟然罕見的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徹底的睡死了過去。
她這一覺睡得很熟,中間甚至沒有做夢。哪怕第二天天亮了也不知道,就這麼足足的睡了一整天,直到被屋子裡的人聲吵醒。
那是幾個油腔滑調的男聲。在她耳邊吵吵嚷嚷了許久,時不時的發出一陣令人反胃的笑聲。
“誰啊……”她迷迷糊糊的問了一聲,萬般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
此時天已經再次黑透了,本來就很陰暗的屋子裡一片漆黑。
明媚皺着眉努力地分辨了一下面前的場景。
她的牀邊有幾個模糊的人影,一個人不知道從哪搬出個凳子,翹着二郎腿在她牀邊抽菸,其他的人則是站的那人的身後,正聚在一起打量着她。
明媚剛剛睡醒,腦子有些不好使,還在想着這人進來了怎麼看門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很快,她便想起來,昨天晚上那些看門的小東西都已經死光了。
被沈洛天派來的那個腦子好像有點問題的小姑娘下子全都掐死了,一個不剩。
想到這件事的同時,她也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你們什麼人!”她瞪着眼睛,一邊大聲的衝着牀邊的幾個人喊着,一邊向後縮到了牀頭,將被子拉到肩膀,擺出一副驚恐的表情“你們是怎麼進來,要做什麼!”
“嘿嘿……”那坐在椅子上的黑影油腔滑調的笑了一聲“小美女,別害怕呀,哥哥們受人之託,想請你去見一個人。”
明媚聽到這話,心裡多少有點數了,她一邊繼續保持着自己作爲一個“遇到了入室搶劫犯的單身女青年”的標準反應,一邊將手縮在被子下面,飛快的掐動了幾下。
“見什麼人,我不去!”她抱着肩膀瑟瑟發抖,聲音也帶着點顫音“你們立刻滾出去!”
“去見一位宋先生……”那男人眯着眼睛,眼裡閃爍着點兇光,從衣襟裡摸出了一把三棱軍刺,屈指在那刀刃上彈了一下,衝着明媚“友善”的笑了。
“宋先生是誰?”明媚眨着眼睛,疑惑的說道:“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什麼宋先生,你們找錯人了吧。”
她身後的牆角,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張細密的蜘蛛網,一隻小小的蜘蛛半吊在空中,晃晃悠悠的,似乎隨時都能掉落下來。
“宋先生就是宋先生嘛!”那男人繼續笑着向前湊近了些,露出了嘴裡有些泛黃的牙齒,衝着她吐出了一口煙“你現在不認識無所謂,跟我們去一趟不就認識了嗎?”
“我不去!”明媚飛快的搖着頭,又向後縮了一下身體。
雖然已經是秋天了,但她這屋裡的氣溫卻不低,甚至讓人感覺有些溫暖。
她包裹着身體的被子也只是普通的夏涼被,薄薄得一層,還透着點微光,完美的勾勒出了將她身體的輪廓。
隨着那男人有一次向她湊近,她再一次像牀邊挪動了一點兒距離。
那被子的一角隨着她的動作從她的身上滑落,露出了她光裸的肩膀,和掉落在手肘處的睡裙肩帶。
幾聲吞嚥口水的聲音從那幾個男人中傳來,在這安靜的房間裡聽着分外的明顯。
那帶頭的男人回過頭惡狠狠的瞪了身後的小弟們一眼,衝着他們比劃了兩下手中的軍刺。
牆角的蜘蛛網在不知不覺見擴大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堆疊在一起,幾乎擋住了牆角的棱角。
十幾只小蜘蛛從那片蜘蛛網上落下,有高有低的吊在半空,晃來晃去。請輸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