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哭泣哀嚎的聲音不斷地傳入耳中。
沈洛天來回搜尋着醫院的每一個角落,始終沒有找到那個失蹤的孩子,卻看到了數不清的亡魂正在徘徊。
零碎的執念涌入腦海.,不斷的影響着他的思緒。
小兔崽子究竟跑到哪去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心情越發的煩躁了起來。心情的波動也連帶着“目光”一起模糊了起來。
“哥”
他無聲的吐出了一個字。
你到底鑽哪去了?
“阿天?”
一聲疑惑的呼喊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迅速的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
閃爍着寒光的刀刃從面前掠過,差點將他的腦袋砍成兩半。
周圍破敗的醫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閃閃發亮的銀色停屍櫃。
鏡面一般的櫃子上映出了他的側臉,或者說是這具身體主人的臉。
居然還真能看到你啊!不過等等,這裡是什麼地方
眼前的景物飛快的晃動着,隨着身體的動作,他看到了周圍更多的東西。
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年輕男人笑眯眯的靠在櫃子上,悠閒的看着自己和對面的男人打得你死我活,臉上掛着懶散的笑容,時不時的還要拍手喊上一聲“好”。
而面前的對手
他聽着耳邊粗重的呼吸,看着對面那個邋遢卻瘋狂的男人,心裡一陣無奈。
是何戰。
這位殺人狂大哥,爲什麼我總能看到你啊!
沒記錯的話你剛剛是跟那位警官同歸於盡了吧,怎麼一轉眼就又看見你了。
還他媽的是活着的狀態!
對面的何戰揮舞着砍刀再一次撲了上來,而自己意識所寄託的這具身體則是不受控制的擡腿橫掃過去。
何戰手上一震,刀子差點脫手而出。
他飛快的退後了幾步,揉着手腕,惡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漂亮!”
靠在櫃子邊的年輕人再一次高聲喝彩,換來的卻是一根中指。
你他媽的煩死了!
沈洛天心想。
“你他媽的煩死了。”
他聽到夏北風的聲音從自己的口中傳出,憤怒又無奈的語氣聽上去無比的耳熟。
跟在家裡面對弟弟的時候如出一轍。
“我其實也想幫你的。”
鬼王嘆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十分遺憾的說道:“可惜他看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他,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那你就閉嘴行嗎?”
夏北風的聲音聽上去更加的憤怒了。
看樣子要不是眼前有個瘋子在,他大概早就直接撲上去揍人了。
沈洛天想了想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頓時又是一陣心塞。
原來我是這樣一個人嗎?
原來我一直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喲!”
鬼王衝着夏北風揮揮手:“來啦!”
“什麼?”
夏北風正全神貫注的搜索着轉眼就不知道躲在哪個櫃子後面的何戰,聽到這話時奇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在跟誰說話?”
“在跟你嗯,在跟我自己說話。”
鬼王直起了身體,迎着夏北風疑惑的目光,對遙遠的另一個人說道:“好久不見或者應該說是初次見面?總之很高興認識你。”
他說着湊近了些,雙手按住夏北風的肩膀,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眼睛,語氣堅定不容置疑:“不管怎麼樣,看到你這麼活蹦亂跳的我就放心了,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吧。”
夏北風露出了一個“你神經病吧”的表情,飛快的從他手中掙脫了出來。
等等我
沈洛天還想說點什麼,卻直接眼前一黑,直接被驅逐除了夏北風的身體中。
щщщ ¸ttk an ¸¢ Ο 我只是想找找我哥在哪不是這個。
重新回到醫院廢墟中的人張了張嘴,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沒事吧。
葉天朗就站在他的面前,十分誠懇的關心他:“你要是死了的話我還要去跟教官解釋,怪麻煩的。”
“多謝,我暫時死不掉。”
“找到小孩了嗎?”
“沒。”
“那,找到薛晴了嗎?”
“也沒。”
“要你何用。”
沈洛天情緒低落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半晌之後忽然說道:“確實是沒找到,但是我這個人其實還是有挺多用處的。比如,你知道這種找不到東西的時候要做什麼嗎?”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在衣兜裡摸索着,接着抓出了幾枚銅錢:“算一卦就好了。”
玄學可以拯救世界是嗎?
葉天朗面無表情的看着沈洛天將手裡的銅錢扔在了地上,之後又湊近了觀察卦象。再一次感到自己跟他們這一家人攙和在一起,就是個嚴重的錯誤。
最後一次了,以後我再心軟過來幫忙,我就
我就
就
一旦他們又出了什麼事要死了怎麼辦,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不不,爲了他們這種禍害玩意發毒誓是不是不太值得?
“咳咳”
他轉過頭,清了清嗓子,小聲的說道:“仔細想想,我跟你哥哥好歹認識一場,他有事我怎麼着也應該幫忙的,你說是不是?”
“那當然。”
沈洛天抓起地上的銅錢,詫異的擡起頭:“我哥那個蠢貨,白活了這麼多年,也沒個朋友什麼的,不找你幫忙找誰幫忙。”
他這話說的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怎麼聽都覺得不太對味。
“沈大仙,你算出什麼了嗎?你家孩子跑哪去了?”
“不知道。”
沈洛天將銅錢一枚一枚的撿起來:“卦象上說應該是在南邊,那就去南邊找找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葉天朗看着他愉悅的表情,不太確定的說道:“我總覺得,你對你家那個小孩好像不是很上心啊!”
“誰說的,我可關心他了!”
說這話的人明顯的底氣不足,甚至都不敢擡頭看人。
“我警告你啊,不要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知道了。”
這間醫院的格局十分的特立獨行,不似普通的中國建築一般坐北朝南,而是坐東朝西。
因此所謂的南半部分,基本就等同於半個醫院。儘管只有四層,但是仔細數數,需要搜索的面積也不算小。
他們找到失蹤的夏北風時,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了。
那孩子所處的位置也算不上多隱秘就在一樓一間狹小的儲物間裡。
“我們倆路過這裡至少有五次了吧。”
葉天朗望着儲物間門裡縮成一團的小孩兒,向身邊的人問道:“怎麼之前一直都沒看到他。現在又忽然出來了,這事會不會是有詐?”
沈洛天沒有作聲,卻在儲物間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的看着裡面的孩子,表情驟然嚴肅了起來。
對於突然出現的孩子,他也抱有同樣的懷疑。
不過此時,他所在意的卻是那裡存在着的另一樣東西。
夏北風正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臉上滿是笑意。就像一個普通的十歲孩子一般,天真爛漫,毫無防備。
他仰頭看着上方,似乎是在認真的聽什麼人說話一般,時不時的還點頭附和幾句。
那孩子一雙眼睛幾乎眯成了兩條細小的月牙,看上去心情格外的愉悅,一點也不像身處鬼屋時應該露出的表情。
他面前一片空蕩蕩的空氣,狹小的房間裡除了他之外連個鬼影都沒有。
“他在跟誰說話呢?”
葉天朗低聲問道:“裡面還有什麼東西嗎?我看不到,那是什麼東西?”
“我也看不到。”
沈洛天皺着眉,低聲說道:“雖然看不到,但是我大概猜到是誰了。”
這個世界上,我看不到的東西,也只有她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十分禮貌的敲了敲歪歪斜斜的半扇門:“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敘舊了,我們過來接孩子了。”
“天哥!”
夏北風興奮的擡起頭,連蹦帶跳的撲了過來:“我們等你好久了,我和我”
他拉着沈洛天的手,指着身後的一個什麼東西,回過頭正想說什麼,臉上歡快的表情卻忽然凝固了。
“你說什麼?”
他驚訝的向空蕩蕩的房間問道:“你不跟我們一起來嗎?”
積滿了灰塵的雜物間地上無端的起了一陣微風,將灰塵捲起之後又落下。
“爲什麼?”
夏北風沉默了片刻之後,攥緊了拳頭,不甘心的喊道:“我不幹,你爲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走啊?”
“因爲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沈洛天按住了身邊不停蹦躂的小孩,罕見的溫柔了一次,彎腰湊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你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就先跟着我們,等她事情辦完了就會回來接你了。”
他衝着空蕩蕩的房間使了個眼色,狀似隨意的問道:“你一會就會回來接他回家的,是吧。”
也不知那位看不見的“朋友”又說了什麼,小孩的激動地情緒一點點的平復了下來,轉而變成了失落。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不停地眨着眼睛,眼看就要掉出眼淚。
“我不幹。”
他賭氣的哼哼了兩聲,扭動着身體想掙脫按在肩上的手:“什麼事情能比我還要重要!還是說你真的不想要我了!”
“不會不會,就是暫時有事而已。你自己想想,她怎麼可能不要你?”
“真的不會不要我?”
他抹了一把並沒有落下的眼淚,依舊不放心的向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某個人反覆確認:“一定會回來接我的對吧,一定會帶我一起回家的是不是?一定不會把我自己扔下的,是不是?”
“是是是。”
沈洛天滿口答應,抓着他的手便要將他從這間詭異的儲物間門口拉開:“所以就先跟我走吧。”
誰知那小孩不知怎麼又想不開了,竟伸手抓住了儲物間的門框,雙眼依舊直勾勾的盯着門裡的某個角落,死活就是不肯走。
“喂!”
沈洛天指着跟自己較勁的小孩,有氣無力的衝着裡面喊道:“勸勸他讓他老實點。”
靠在牆邊一頭霧水看戲的葉天朗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寒意,冷的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彷彿有什麼東西從那陰暗的小房間中走了出來,正站在他和小孩之間。
他看不到空氣中存在着的那個東西,卻能隱約的感覺到她的模樣。
好像是個女人,正彎着腰貼在孩子的耳邊說着什麼,臉上還帶着溫柔的笑意。
夏北風緩緩地鬆開了抓在門框上的手,眼裡含着淚水,擡頭問道:“真的嗎?是什麼東西?”
“哎,爲什麼,現在告訴我不行嗎?”
“不說的話我不要了,什麼好東西我也不稀罕。”
“啊好吧。你不說就不說,我等着就是了。”
夏北風仰着頭,自言自語一般的彆扭了幾句,終於露出了笑臉:“那我就先跟天哥走了,你事情辦完了可要快點來找我啊!”
他說完這話,便主動晃了晃沈洛天的手:“天哥,她讓我們先走。”
“好。”
沈洛天點點頭,衝着靠在牆邊的那人吹了聲口哨:“走吧。”
“去哪?”
葉天朗立刻跟上,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一眼身後那個他根本看不到的女人:“把她就這麼放着不用管行嗎?她”
到底是什麼人?
“沒問題她沒問題。”
沈洛天低聲說着,也跟着回頭看了一眼。
空蕩蕩的走廊上殘留着一大片黑紅的血跡,小小的儲物間裡半邊牆壁上都是飛濺的液體形狀,營造出了某種詭異陰森的氣息。
“她還真捨得讓你在這呆這麼久。”
他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身邊孩子的頭:“在那呆着不害怕嗎。”
“不怕。”
“這麼長時間就跟她在一起了?”
“之前還有個女人。她們倆打了一架,那個女人打輸了之後就跑了。”
“往哪跑了,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那能記得是個什麼樣女人嗎?是不是穿着黑裙子,長頭髮的那個。”
“嗯,就是她,昨天晚上在家裡看到的也是她。”
他們倆邊走邊聊,一問一答的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問題。可跟在後面的葉天朗卻始終覺得這倆人之間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他也說不清楚具體哪裡不對勁,總之就是覺得彆扭的很。
夏北風乖乖的抓着沈洛天的手,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邊,有問必答乖巧模樣的簡直像個奇蹟。
而沈洛天,居然從頭到尾沒有嬉皮笑臉插科打諢,正正經經的問了幾個關於薛晴的問題之後就不說話了。
這簡直太可怕了,我是不是又被什麼東西給催眠了?
他在這間鬧鬼的醫院裡呆了這麼久,非人類也見識了幾個,始終沒怎麼害怕。
此時此刻,他的同伴莫名其妙的轉性反倒讓他覺得十分可怕。
葉天朗聽着三個人的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醫院,心裡無端的生出了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有點想說話的衝動,不管怎麼樣先改變一下那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卻不知該說點什麼號。
各懷心思的三個人沉默的在鬧鬼的醫院裡走了許久。首先打破寂靜的是夏北風稚嫩的童聲:“天哥,我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在瞎說什麼啊,怎麼可能?”
沈洛天想也沒想否決了他的想法。
“你還是不要騙我了。”
小孩故作深沉的嘆了一口氣,擡起頭,語氣堅定的不容置疑:“我以後肯定見不到她了,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
沈洛天轉過了頭,躲開了他的目光,盯着身邊牆壁上殘留的血跡,語氣敷衍的哄着他:”別在這胡思亂想了,她一會辦完事就來接你了。”
“天哥,你不要騙我了!”
只有十歲的孩子看向他的眼神里居然閃着銳利的光,完全不像是他這麼大的孩子所能擁有的眼神,似乎能直接看穿人的心裡。
無論是謊言還是逃避,都能被他一眼看破。
葉天朗看着這孩子的目光,心中猛地一驚,不由自主的聯想起了姓夏的某個人。
那人正經起來的時候,偶爾也會露出這樣的目光。
這個孩子不得了啊!
才十歲就這樣了,將來不知道要長成一個什麼樣的妖孽了。
“我什麼都知道了。”
那孩子緊緊地盯着沈洛天的側臉,輕飄飄的砸出了這麼一句話。
“所以你還是早點告訴我比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