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 歸 來/看書閣
五月裡,費揚古率領的西路軍在昭莫多大敗噶爾丹主力,斬首三千餘級,生擒數百人,連同牛羊駝馬等物,統共二十餘萬頭。
噶爾丹見機得早,望風而逃,僅以身免。
康熙下令全軍各人因功嘉獎,並班師回朝。
御駕帶着大軍浩浩蕩蕩返京,太子自然率領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恭迎皇阿瑪大勝歸來!”太子一撩袍子,當先跪下。
後面立時呼啦啦跟着伏倒一大片人山呼萬歲。
“平身!”康熙臉上看不出喜怒,一身鎧甲縱馬而來,更顯天子氣象,令人不敢直視。
太子起身,上前拱手。“請皇阿瑪御駕回宮。”
康熙點點頭。“京城可好?”
“一切安好。”
康熙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扯了扯繮繩,往前馳行。
他這一走,後面大軍自然跟上。
太子愣了一下,也領着百官往城內走去。
一路上百姓攜妻帶子跪拜路旁,歡呼雀躍瞻仰天顏,自然令康熙極爲高興的,可這份笑容卻在回宮安頓好,召來衆兒子之後斂了回去。
“京城戒嚴,是怎麼回事?”
這話沒有指名,但能夠下手令的也只有太子而已,太子連忙跪下。
一衆阿哥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
“回皇阿瑪,據報近日京城有前明反賊潛入,事關重大,兒臣爲了謹慎起見,故下令九門提督戒嚴。”
“哦?”康熙的聲音不疾不徐,顯得有點漫不經心。“可有證據?”
“這……只是風聞言事,並無證據。”
“既然沒有證據,怎可如此兒戲?天子腳下,首善之都,小事也能化大,眼看秋闈將近,順天府一帶舉子匯聚,一個不好就要鬧出事來,你來擔這個責任?”
這會還未到三伏天,但太子額頭上,已經隱隱見汗。
這是康熙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落他的面子,以往不管什麼事,康熙至多也就是留下太子單獨與其諄諄善誘。
大阿哥此番隨扈,就算寸步不離康熙,也算是攢下軍功,底氣自然又足了不少,眼見康熙如此發作太子,心中竊喜,只覺得自己離那個位置,彷彿又更近了一步。
但他經過軍旅歷練,加上年紀漸長,也越發沉得住氣,見狀只是暗自冷笑,樂得看戲,並不吭聲。
大阿哥能忍,三阿哥卻不能忍,這種情況,自然要添把柴加把火的。
他站前一步,從袖中抽出一封奏摺。
“啓稟皇阿瑪,兒臣有份摺子,是兒臣這些時日琢磨的治河心得,請皇阿瑪御覽。”
三阿哥胤祉受命署理工部事,倒也下了些功夫去研究的。
康熙卻不命人接,只先問道:“朕不在,太子監國,何不直接呈給太子?”
三阿哥垂首道:“兒臣十日前已將此折呈上,但太子一直沒有批覆,兒臣只好直接呈給皇阿瑪,眼看要是進了七八月,雨水漸多,治河一事又上了日程,兒臣想,總是早些定下方案的好,也能造福一方百姓……”
康熙不語,目光沉沉掃過太子,太子連忙跪倒。
“皇阿瑪明鑑,兒臣從未在案頭上見過三弟說的摺子,必是下人奴才整理時疏漏了!”
“樑九功。”
帝王出聲,樑九功立時會意,上前接過摺子,輕輕放在康熙手邊的矮桌上。
康熙並不急着拿起來看,只以指節叩着桌面,似在思忖。
其他人不敢打擾。
西暖閣內只餘一片細微的呼吸之聲。
在康熙看不見的角度,其他人若有似無地打量着太子,心中各有思量。
“胤禛。”冷不防,康熙點了名。
“兒臣在。”
“小十四落水的事,是怎麼回事?”
胤禩心頭一跳,望向那人,卻見他面沉如水,彷彿早就料到自己會被詰問。
“兒臣與十四弟嬉戲,失手將他推落下水,請皇阿瑪降罪。”
康熙盯着他看了半晌,沒有說話。
胤禩情知此時不能開口求情,否則只會弄巧成拙,便也只好兀自沉默。
“胤禛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康熙發話,兒子們自然不敢不從。
太子張口欲言,頓了頓,卻還是作罷,起身也出了去。
走在外頭,大阿哥忍不住刺他一句:“太子今日面色不好啊,可是這段時日操勞國事所致?”
太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卻沒有反駁,轉身便走。
大阿哥轉頭看向胤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有些日子不見,又長高了不少,什麼時候跟大哥比比騎射?”
語氣溫煦,充滿關切。
胤禩也回以笑容:“大哥別取笑我了,什麼時候我能跟着上回戰場,纔有膽量與你過一過手。”
大阿哥大笑,又與他說了幾句家常,這才走了。
此時三阿哥等也早就散了,餘下十三阿哥還留下來,面帶擔憂:“八哥,四哥他不會有事吧?”
十三阿哥自幼聰穎活潑,很得康熙喜愛,但他生母是庶妃,如此反而惹來注目,像十阿哥胤俄這樣貪玩逃學而經常被康熙訓斥的阿哥,自然瞧他不太順眼。
這輩子卻因胤禩從中調和的緣故,幾個小阿哥關係和緩許多,但他心思細膩的那一面,卻在此時體現了出來。
老九和老十他們貫來沒心沒肺,康熙一讓衆人散了,他們便邀胤禩同行,見胤禩留下來,也就先走一步。
惟獨胤祥跟他一起等在外面。
單就這份心思,也莫怪四哥日後登基對他青眼有加,恩寵備至。
就在胤禩出神的當口,胤禛已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見了兩人,明顯一愣。
“四哥!”胤祥上前,扯扯胤禛的袖子。“你沒事吧?”
胤禛搖搖頭,又看了看胤禩,心中一暖。“沒事,我有些話和你八哥說,你先回去讀書吧。”
胤祥點點頭,這才離開。
“四哥……”
“皇阿瑪收了我的差事,命我閉門思過。”他剛開口,胤禛已經淡淡道。
胤禩皺眉。“因爲十四的事情?”
胤禛點點頭,沒有再說話,臉上表情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
十四落水那件事的內情,胤禛從沒說過,胤禩也一直沒有問,真相如何其實已經不重要,宮裡頭的人往往看的是結果。
從小一起長大,又是前生仇敵,這副樣子,胤禩不用猜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四哥跟我去個去處罷。”
“既是皇阿瑪下了旨意,還是不要違逆的好。”胤禛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嘴裡說着拒絕的話,但語意卻並不強烈。
胤禩笑道:“總歸還沒下明旨,權當出去散心罷了,你跟我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