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端着茶,看着杯間升騰着的熱氣,王天木卻是沉默着,他不時用餘光朝管明棠看去,卻見他同樣的端着茶杯,只是偶爾做品茶狀。
這小子!
半個鐘頭前,負責跟蹤的曾澈還沒回來報告,可管明棠卻到了自己的家中。
雖說作爲復興社華北區的負責人,可一手創建天津站的王天木卻是一個人,辦公地點就是他家裡,工作全靠他自己的社會關係。王天木的氣質、秉性,跟戴老闆有很多相似之處,也是愛交朋友,到哪裡都吃得開,有什麼事都擺得平的那種人。
在他的家裡,向來都是有着各種各樣的三教九流,他也接觸過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人物,可像管明棠這樣的人,王天木還真是第一次碰到。
“王老闆,把你派去保護我的招過來吧!那位兄弟跟了這麼大半天,人也累了,想來口也渴了,進屋喝口茶!”
半個鐘頭前,這管明棠進了屋,開門見山的便是這麼一句話。
不成器的東西!
想着自己派去的人竟然被管明棠這個外行人給識破了,以及當時的窘態,王天木的心下一時不知是惱還是羞,而更讓人難堪的是,管明棠卻大大咧咧的告訴他。
“做這個生意,沒人保護可不行,暗着保護,沒準就來不急了,還請大哥派來兩個人,貼身保護我吧!”
這個管哲勤!
雖說有些羞憤交集之感,可王天木卻越發的欣賞這個年青人來,像這樣的年青人,他還真是第一次碰着。
可接下來,管明棠的建議,卻讓王天木的心裡犯起了嘀咕,這管明棠到底是什麼意思?第一次,王天木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看穿他,他到底在想什麼?
僅僅只是爲了置身於幕後?還是說……
“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幹?”
最終,還是王天木首先打破沉默,他看着管明棠,試探的問了一句。
“你要知道,這外國人可不好掌握,一個弄不好……”
可就前功盡棄了!
“想把這個生意做成了,告咱們,北平的那位上不了鉤,想讓他上鉤,就必須要讓洋鬼子出面!”
在來的路上,管明棠已經想了一切,儘管那個計劃不過只有構思,但在管明棠看來,這卻是最爲可能的辦法。
“而且……”
放下茶杯,看着王天木,管明棠又用盡可能平靜的口吻說道。
“與很多國家不同,美國是一個經常需要處理大量剩餘軍用物資的國家,美國的軍事工業在一戰期間達到了頂峰,其軍工生產規模一度超過全世界軍工生產總規模的三分之一。生產得多,自然就剩餘得多。要把如此巨大的軍用物資在短期內消化掉,對任何一個政府來講都不是件輕鬆的事——這麼多東西就算白送人,還要送一陣子呢,剩餘物資的儲存同樣需要耗費大量的資金,所以如何處理這些剩餘物資就成了美國政府的問題,而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對民間底價銷售,其中一些物品被使用過,但也有一些物品仍然包裝完好,那些東西的價格,甚至不到成本價的十分之一……”
“美國人都是傻子可是?這世界上會有人幹這樣的事情?”
睜大雙眼,王天木的臉上全是不可置信的模樣,政府把原來十塊錢的東西當成一塊的賣,甚至一百塊的當成一塊的賣,有這樣的好事嗎?
面對王天木的回答管明棠只好以一戰後70萬條馬用軍毯無法處理,最後被人以低價買下。然後通過裁剪拼接成地毯,做帳篷內襯,沙發套,做各種的衣服墊肩,內襯的故事來讓王天木相信,的確可以賺的到錢。
“……反正,就是一句話,美國政府財大氣粗,再說這些軍用物資,一旦不用了,連往哪兒放都是個問題,所以,與其浪費資金儲存,還不如低價處理了。”
“這……這怎麼可能?”
半信半疑的王天木,雖說驚訝於美國的財大氣粗,可他卻依有些不太確信的說道。
“這和你找那個洋鬼子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
看一眼王天木,管明棠倒是覺得他是不是腦子不開竅啊,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咱們想把這件事做成了,就要在這上面做文章,弄一個洋行出來,然後讓那個洋鬼子出面,至於賣給張學良的物資,自然也就是美國的軍用剩餘物資……”
“可,現在美國人還有你說的那個什麼剩餘物資……”
話一頓,原本有些不明白所以然的王天木,這會總算是明白了管明棠的意思。
“你是說……”
終於,一番解釋後,王天木總算是明白了管明棠的意思,什麼美國剩餘物資,那根本不過就只是一個由頭,只不過是藉着這個由頭去做這筆生意罷了。
“這年頭,做生意的誰會把大把的銀子朝外頭推,現在市價讓你們炒的這麼高,有幾個願意降價的,要想把這筆生意做成了,咱們就得在這上面做文章!”
儘管知道管明棠的這個做法或許是成功率最高的法子,可王天木卻知道這同樣也是他“自保”的法子,把一個破落的洋人推出去擋事,若是到了最後,實在不行……
這小子人年青,可心思也夠狠的……就在王天木在心間編排着管明棠的時候,卻見他慢吞吞的說道。
“另外,王老闆,我這有一個生意,還想王大哥在一旁幫襯一二。”
生意?王天木微覺得詫異的當口,卻聽着管明棠說道。
“這個生意若是成了,差不多就是日進斗金的生意,別的地方不說,單就是天津這一個地方,一天掙上個萬兒八千的,也不是什麼難事!”
一邊說,管明棠一邊想着,想着怎麼把王天木拉上自己的這艘“賭船”。
“當然,若是王大哥沒興趣的話,小弟有一個不請之請,還望王兄能將小弟引薦給袁文會……”
日進斗金,一天掙上萬兒八千的!
這句話只讓王天木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一開始,他以爲管明棠說的是玩笑,可見他提到要見袁文會,這位天津青幫的龍頭,便知道管明棠絕不會在說笑,在他王天木面前說笑倒無不可,畢竟他現在對自己還有用。
可袁文會呢?這位可是天津的地頭蛇,那個人可不是好想與的!
“哦,不知什麼生意,需要王某下多少本錢!”
“不多,十萬元!”
管明棠淡淡地出一個幾乎要嚇死王天木的數字,像是又想安慰他似的補充道。
十萬,十萬……
喃喃自語着王天木的心裡又氣又恨,還不多,十萬還不多,多少纔是個多!當初特務處創辦時,戴老闆化緣一個月不過就化來這個數罷了。
“哲勤,您可真瞧得起你王老哥啊!”
苦笑着,王天木又說道。
“別說是十萬大洋,就是一萬大洋我也拿不出啊!這華北區每個月不過只有五千大洋的經費,說是華北區天津站,可這裡千頭萬緒的,是個地方都得花錢,這錢啊……”
雖說嘴上哭着窮,可王天木卻試探地問道。
“那一萬元能佔幾成的股?”
“大概兩三成吧!”
故做爲難的道一句,在管明棠的心裡,這一萬元,不過只是當王天木進來的份子錢。畢竟,自己原先想的就是借用王天木的勢力爲這個生意開山鋪路,這筆生意算起來不過也就是十幾萬,錢不多,可最關鍵的是勢力。
對於老虎機的生意,管明棠並不陌生,甚至他的那個鐵哥們——劉佳,就曾幫過這個生意,雖說不過只做了一年,可有時候一些生意只需要做個短線,在後世還有打擊賭博,在這個時代……
沉吟片刻,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王天木一咬牙說道。
“哲勤,我這的情況你大概也知道一些,兩三成的股份!王哥我沒那麼貪心,我出五千!”
在下這個決心時,王天木也想通了,無論是五千亦或是一萬,他的份子都不會少,眼前的這位之所以拉他進來,恐怕還是對自己有所藉助,至於這錢,不過只是一個搭車錢罷了。
“好!”
見他接了下來,管明棠的心中狂喜,急忙着決定道。
“五千就五千吧,算您三成的份!王大哥您就準備籌錢吧!”
“哲勤,這不太合適吧,三成太多了……”
照顧着面子,王天木客氣的說道,而管明棠自然是一番勸說。
“……總之,這生意,離了王大哥的幫襯,定是做不下去,這三成的份子,是您應得的!”
如此一番勸說,王天木自然先是客氣,最後“勉爲其難”的接受了下來,而就在管明棠心下一喜,覺得自己和王天木捆在一起時,卻聽王天木用不無穩重的口吻說道。
“哲勤,我覺得,那件生意,不能全交給外國人打理,怕有所不穩……”
看一眼管明棠,王天木語氣極爲誠懇的說道。
“咱們得有人跟着,要不,你委屈一下,到那洋行裡當個買辦,如此也好盯着他,別出了什麼叉子!”
注意到管明棠在聽到這個“建議”後驚訝的模樣,王天木卻在心下冷冷一笑,你小子,想在我面前玩花樣……還嫩點!
雖說心裡罵起了娘,可心知已無餘地的管明棠只得點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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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然……”
心裡罵着,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管明棠又看着王天木,臉上堆出笑來。
“那個,王大哥,另外還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