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量極佳、款式新穎,價格適中,按道理來說,這產品應該極受歡迎不是,可看着這空無一人的廠房,於秋揚的心下依還是有些疑惑,雖說他心知與日人低價傾銷不無關係,但即便是日人傾銷,也未曾影響到英德腳踏車銷售,這飛人腳踏車怎麼會說垮就垮了?
於秋揚的問題使得林少白無奈的苦笑道,那幾分自得、幾分驕傲此時完全被濃濃的無奈,甚至憤怒所取代。
“還不是日本人!”
憤恨不平的哼了一聲,林少白的語間出透出些幾分怒意來,若非日本人低價傾銷,飛人又何至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正當競爭,不管是英國貨還是德國貨,我都不曾怕過,更何況是日本貨,正當競爭,無非以質取勝、以價取勝,各方所比拼者,一爲工藝、二爲價廉,但最可恨的是日貨全無正常競爭之心,其所行、所爲皆可用卑鄙來形容!”
憤恨的話語從林少白口中道出時,衆人皆可感受到他內心強自壓抑的怒火。
“過去,相比英德腳踏車,日貨更適合於我國經濟條件,從十年前開始,日貨輸出數量已凌駕英德之上,而我國商則以質、以廉尋求市場,求以質優級、操以價廉,國貨銷售到也未受其擾,然從去年開始日商見我國產品異軍突起,即加嫉視,相率賤價傾軋,其爲降底成產成本,使用劣料製造腳踏車,原本應爲優質碳鋼管所制車架改爲普通鋼管制成,總之極盡手段,以降低成本……可國人不識,只是因取其便宜,爭相購買。日本腳踏車質量低劣,實在是用不到兩個月,既不堪使用。上海人後來笑稱這種腳踏車是“禮拜車”,說的是這種腳踏車只能騎一個禮拜,就開始鬆鬆垮垮,毛病也都出來了。”
聽到“禮拜車”,管明棠不由想起劉若玉的那輛撞壞的腳踏車,那輛腳踏車不過只是撞在牆上,車架即靠彎曲,前輪叉更是直接斷成兩截,這質量當真是太過不堪,甚至還不如後世許多南方鄉鎮企業生產的腳踏車,至少那腳踏車還堪騎用,那像日本貨那樣,連撞都不能撞上一下。
“可即便如此,國人卻貪其便宜,往往首購日貨,而因業間同行雖意欲同日貨競爭,然其資力薄弱者,無法與日人競爭,現在上海的腳踏車製造業,除橡膠輪胎未遭重大打擊外,其他車件之廠號無不是陷入困難、停滯。而我這飛人……日人實在是太過恨。”
無奈的苦笑一聲,林少白緊握着車把的手指關節亦有些發白,或是覺察到自己太過情緒化,林少白轉身向管明棠笑了笑,不過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許多。
“原本,英產、德產腳踏車進口單價雖略高於日產腳踏車,但相差不大,而國產腳踏車則略低於日貨,其質量大都與日貨相當,甚至優出些許,所以雖有市場競爭,卻影響不大。但自去年之後,日產腳踏車的進口單價一路下滑,去年年初之時日產腳踏車的報關價的31。69兩關銀,市售價亦近50兩之高,而到了今年年終,日產腳踏車的報關價不過12。14兩關銀,市價至高不過25元,而且現在日產腳踏車仍不斷降價,其低價傾銷策略顯而易見……”
在林少白於工廠車間內訴說着日人的傾銷壓軋時,於秋揚卻是扶着一輛腳踏車研究了起來,過去腳踏車對他來說不過只是一個代步工具,而現在經過昨日管明棠的一番講解之後,他便覺這腳踏車或許在軍隊中還真有大用,而且還是最適合中國國情的“現代交通工具”。
而汽車、摩托車需要汽油的,且容易損毀,行駛受地形影響也大,對後勤壓力較大。騎兵開銷也大,馬價昂貴不說,馬要養大的,容易生病,需要**飼料,而且還不能連續行軍,長行軍速度還不如步行。而反觀腳踏車生產成本低廉,壞了維修也簡單,士兵只需要稍經培訓即可學會換帶補胎之類的技術,而且不需要燃料,速度也還可以,若是真向管明棠所說的那樣,研製一種“重載腳踏車”于軍隊之中肯定用途極大。
若是能于軍中推廣,這個念頭稍起,於秋揚的眉頭便皺成了一團,於後勤任職時,於秋揚深知騎兵之貴、輜馬之昂,在很多部隊之中都有“吃空餉”之說,而高明者則是“吃馬餉”,軍隊購買大都是就近於馬市中採購,2歲幼駒或者5到7歲的成年馬,價格更是按戰馬、輜重馬不同從數十到數百元不等,而即便是最劣的騾子仍需四五十元之多,而飼養費用更多達一百餘元,若是換做戰馬,所需用則高達一兩千元之多,若是長官上報的“空馬”百匹,一年吃“空馬”便可獲得數萬元“馬餉”,至於上峰簡查則更簡單,只需四字“馬病而亡”,如此四字回覆,即便是報至總司令那裡,總司令也挑不出個理來。
正因爲明白“軍馬之利”,所以於秋揚的眉頭纔會皺成一團,若是推廣重載腳踏車,至少各師“帳冊”上的少則四五百、多則千餘匹“輜重騾馬”自然也就沒了用處,到那時各部長官可不就少了數萬甚至數十萬元的進項?
不用細細思索,於秋揚都明白,若是自己真的弄出這個“載重腳踏車”,沒準瞬間就會被推至各部長官的對立面,現在的國民革命軍,可不是當年北伐那會的國民革命軍了,雖說吃空餉之風於中央嫡系中微乎其微,但“馬餉”卻是各部通例,對此軍政部同樣也是心知肚明,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可……
雖說想通了其中的利害,但於秋揚的心下還是有所不甘,尤其是這會飛人的這位林經理提出一輛腳踏車報關價不過十幾元,單是養一頭騾子的錢都夠買十輛腳踏車的,即便是專用腳踏車再貴,不過就是加上騾子的價格。但十輛腳踏車的功用豈是一頭騾子所能相比,全國近百萬軍隊,即便是排除地方以及其它雜牌,僅以中央嫡系計算,全軍至少有數萬頭騾馬,每年僅次一項開即多達千萬之多,爲何從今年政府開始於所有公職人員以及部隊軍官開收“國難捐”,不還是因爲財政緊張,若是能省出這麼一筆錢來,一年所省出的費用,沒準就夠……
“林經理,你是腳踏車的內行,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反覆思索後,於心下做出決定的同時,於秋揚看着面前的林少白問道。
“於長官,不知有什麼問題?”
“像這樣的一輛腳踏車的載重通常是多少?”
拍了拍身邊那極爲常見的腳踏車,於秋揚鄭重其事的問道。
“像這種28英寸腳踏車,是最常見的腳踏車,通常能帶着兩個成年人……”
“那怎麼樣才能讓他攜帶200公斤貨呢?”
一聽於秋揚的問題,管明棠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看來自己昨天的那一番解釋已經在他心裡面埋下了引子,其實何止是他,即便是自己又未嘗不是?
“200公斤?”
驚問一聲,林少白卻是搖着頭說道。
“不可能,200公斤,再加上一個成人體重,那差不多要有280公斤,再加上設計餘量,根本就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走到那輛與後世永久28重載腳踏車沒多少差別的黑色腳踏車前,管明棠蹲下身子指着車輪說道。
“這個輻條太細,”
手指彈一下腳踏車輔條,管明棠說道着自己的方案。
“先把這個輔條換成更粗的,至少有一倍粗的那種,這樣可以增加他的載荷……”
對於“改裝腳踏車”管膽棠並不陌生,甚至幾年前還在鄉下的一個親戚家見過,在後世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腳踏車其時可謂是人們的最“親密夥伴”,而買來作生計工具的腳踏車就必須武裝一番。貨架加長、加厚、加寬、加硬,車輪輻線加粗、車輪外胎換成載重胎,這樣原來乘1人或載100斤左右貨物的腳踏車給人一折騰,變成了可載重達300多斤甚至1000多斤的貨運工具,總之對腳踏車的性能可謂是極盡壓榨。
“車架適當加粗,採用優質鋼製造,貨架加長,然後……”
圍着腳踏車走了一圈,管明棠又沉思片刻說道。
“在車把前加上一個載貨吊籃,至少能裝15公斤的那種,這樣可以保持前後的平衡,避免萬一尾重頭輕,一不小心,車子就向後傾昂得前輪朝天……”
最後看着腳踏車前槓,想起過去送報紙的郵遞員,便又補充道。
“還可以在這裡加裝一個帆布吊袋,運裝一些雜貨……”
在管明棠說道着如何改裝腳踏車時,林少白完全被驚呆了,他從沒想到過可以如此改裝腳踏車,甚至於不甚不明這樣改裝的腳踏車可以用來幹什麼。
“這個,這麼改的話,到是可以提高它的載重量,可……”
沉思片刻,林少白皺着眉頭問道。
“這麼改裝腳踏車,能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