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大抱負更有些自私自利的小人物、一個被迫捲入大時代的小人物和小人物們的故事。一寸山河一寸血,中國的每一寸山河,都流着烈士的鮮血,都堆積着烈士的森森白骨……
只願這山河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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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連載總貼:
十一月,一場冬雪降下之,紛紛的雪下了三四天,瑞雪兆豐年,許是應了景兒的,近晌午的時候,雪停了下來,天空很快便恢復了藍湛湛的,明裡透着亮,亮裡透着藍,只有家家屋頂上的縷炊煙使得這寒冬多出了一些人氣。
莊戶人家閒不下來,幹了半輩子農活的楊青山依如往日一樣,滿身是勁地掃着院子,雖說那土坯屋子半搭着房頂,這院子看似早就破舊不堪了,可他還是覺得渾身是勁兒,幹起活來,更是顯得很是認真,雖說這家裡加上兒子,也就三個光棍漢兒,可這家裡、院子裡,收拾的那是一個乾淨,那是一個利索。
這倒不是因爲前個,楊家大嫂子親自上門把婆家侄女說給了他那大兒子,而是因爲那鄉里鄉隊的王志餘王隊長說過,這裡家裡要保持衛生,保持衛生,才能少得病,人才能壯實一些。
旁人說的話,楊青山不信,可對於王隊長說的話,他卻不懷疑,現在,別說懷疑,那怕就是有人說他個壞話兒,楊青山第一個就不饒他。
前陣子,那個在鄉村簡易師範讀書的後生說道隊長是政府的狗腿子,當時就惹急了楊青山,他操起木棍,就抽起那後生,別瞧他識字,在鄉親們眼裡頭是“有出息”的,可他說的那話卻不透理兒,若是沒有當初隊長到他家好說歹說的,楊家又豈會有盼頭,這鄉親們又豈會有盼頭?
今年是好年景兒,對於楊家莊的其它家來說,這好年景要等着明年,可對於楊青山來說,這好年景就是今年,明年,只會更好,這不,老大的媳婦都說好了,過去,有誰願意把姑娘嫁到他老楊頭家裡。
過去,雖說家裡守着四畝多地,可也就只夠三個漢子勉強吃個半包的,一年到頭想添件新衣裳都不成,可今年鄉隊的隊長在莊子裡找人種那個“良種麥”,這莊子裡一個個的都搖着頭,不願意種,最後若不是被那王隊長給說動了,怕楊青山也不會去種,反正就那幾畝地,折騰去吧,反正研究所許了,低產包賠。
種的小麥是晚麥,種麥的時候,人家是一點點的根着,後來,還守着窩的教他堆肥什麼的,這一畝地上了千把斤肥,那地裡的草,更是鋤上幾遍,那會,莊子裡的人還笑話楊青山跟着折騰,笑他是想發財想瘋了,的確,他就是想瘋了,窮急了。
最後到了秋,一切都不一樣了,一畝地足足打了六百斤洋麥,四畝三分地,打足了兩千斤小麥,實際上,從麥子打了穗的那天起,這莊子裡的人看那麥,看楊家的眼光就不一樣了,從打穗的那天起,這莊裡莊外的人就在那和他商量着收了麥換種,任誰瞧着那穗,都知道,這一畝地,至少能收五六百斤糧食,過去那麥子一畝頂破天了,也就百十斤。
兩千斤小麥都讓研究院收走了,說要是制種,雖說楊青山手裡一斤都沒落着,或卻落着六十三塊現大洋!這不過就是一季的收成,再後來,研究院又給了玉米種子,第一次,這入了冬,農活閒下來的時候,楊青山不僅沒欠一分錢,反倒還剩下了將近七十塊現大洋,這不,剛置下了一畝地。
嘩嘩的掃着院子,楊青山的臉上帶着笑,把一堆老陣土掃到牆角,看見這一堆老陣土,他想起來隊長的好來,心裡痛快的像是喝了兩晚老甜酒似的。
“這日子,總算是有個盼頭了!”
可不是嘛丨
不單楊青山家,就是這楊家莊今年也都有了盼頭,他家收的那兩千斤麥子,被研究所製成了良種,今年楊家莊,家家戶戶用的都是那個種。
盼頭!
又是一個夜晚,走出鄉隊那間簡陋的辦公室,王志餘還是朝着那麥田邊走去,雖說麥還出芽兒,可在他看來,今年的這一季冬麥,就是來年老百姓的盼頭。
“王隊長,又瞧着田那,這麥不到打穗,誰也不知道收成不是……”
聽着那有些沙啞的聲音,王志餘便知道,說話的是趙之翔,在鄒平實驗縣,縣政府委任地方上有勢力的上層士紳爲鄉理事,主持全鄉及鄉學的一切行政事務。而他正是鄉理事之一。
“趙理事!有什麼事嗎?”
王志餘熱情的打了個招呼,雖說他這個鄉隊隊長是由鄉理事推選,和鄉理事談話時,雖說語中帶着恭敬,卻保持着些距離。
“王隊長,你瞧,你眼瞅着雪降了,也差不多是冬閒的
時候,今天的這個聯莊會的名單呢,方戶籍員己經排好了……”
按照鄒平實驗縣政府規定,每年冬季爲聯莊會訓練時間。各鄉閭選送家庭富裕者,經縣錄取1200人,分兩期到縣集中訓練,每期兩個月。聯莊會訓練以軍事訓練爲主,同時實施成人教育。訓練共進行了四屆,訓練會員2276人。聯莊會員訓練畢業後回鄉編爲鄉隊。
雖說鄉隊受鄉理事的指揮,可對於眼前的這位,趙之翔的語氣倒顯得很是客氣,之所以客氣,倒不爲其它,而是……有求於人,這位王隊長和那北方公司派來的鑽井隊的關係極好,而是諸如合作社的抽水機使用,這鄉隊的隊長都有發言權,儘管最終決策的是“水老”,可鄉隊的隊長,說點話,總好使一點。
作爲這鄉里的大戶,趙之翔自然知道,這水對莊稼意味着什麼,過去,他可以不把那機井放在眼裡,可今年雪前的一場初旱,瞧着那機井抽出來的水,着實讓他的眼睛爲之一熱。幾番“公事”的說討之後,趙之翔自然的把話朝着機井上弓丨着。
“這天寒地冰的,這水渠不好修吧!”
一聽到水渠,王志餘的眉頭便跳了跳,果然不出他所料,又是這事。
“水渠不好修,也得修,趙理事,您是知道的,咱們鄒平這地方年年旱,好年景這些年還真不多,大旱小旱的聯了年,這水渠不修好,來年若是旱了,這地肯定減產,到時候,旁人不說,就是趙理事,您那千把畝地,那怕就是少打一成糧食,可也夠幾百人吃飯的了……”
“的確,的確……”
提着水渠,趙之翔只覺得一陣肉痛,無論是水渠還是機井,這個筆都是縣裡按地收錢,老百姓可以“以工抵款”,可像他這樣的大戶人家就只能掏銀子、貼糧食,地越多,出的也就越多,這兩年,趙之翔的日子很不好過,過去趙家就是憑着他放高利貸發了家,不過是十幾年的功夫,這趙家的地就從一百多畝變成一千六百多畝,可是那姓樑的一來,就弄了那個什麼合作社斷了趙家的財路不說,弄的他沒地方放高利貸,現在就連這鄉下的規矩也改了不少。過去按人頭修渠的慣例,也改成了按地修,若是不出錢糧,也沒關係,先立下“不用渠水”的字據。
不用渠水,若是旱了,他趙家的田怎麼辦?只能乖乖的低了頭,即便是他趙之翔再沒眼色,也知道那實驗縣縣政府和研究院可都是省裡的韓主席支持的,這隔三差五的,不是省政府的大員,就是中央大員來這參觀、考察的,人活到這份上,自然知道,什麼時候應該低頭,就像眼下,那就是低頭的時候。
低頭並不見得是件壞事,百畝一井,他趙家可不就是十多口井,有了那些井,這劣田也就變成了好田,這地租自然也就能再加上一加。
“你瞧王隊長,這渠是修,這井也是要打,等到了春晌,萬一要是旱了……”
一邊說,趙之翔一邊瞧着王志餘的臉色。
“這井肯定是要打的,您瞧,鑽井隊準備在年關前,在這、這、這……”
指着地圖上畫着的幾十個鑽點,王志餘甚至連看都沒看趙理事。
“打上幾十口井,咱們這的地勢您是知道的,這邊高,
這邊低,高地的井密點,這樣水抽出來,能順着渠灌下去……,,
地勢,聽着這個詞,趙之翔的臉色便難看起來,按這地勢,他趙家有小一半的地都落不着井,只能靠引渠水,這引渠水是按引水分先後,他趙家自然的一點便宜也佔不着。
“又是一個告狀的!”
鄒平試驗縣鄉村建築研究院內,縣長樑秉琨瞧着梁漱溟,有些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他這個縣長是梁漱溟推舉的,可這試驗縣的縣長,當的着實不怎麼順心。原因很簡單,這鄉村試驗固然很成功,可是有些鄉紳們不怎麼滿意。
“又爲了什麼告狀?”
梁漱溟拿起桌上從荷澤送過來的信,何澤是今年開春的時候剛納入試驗區,和鄒平一樣,剛開始時,鄉紳們成日告黑狀。
“你看,這荷澤和當初的鄒平一樣,農村合作社成立後,與銀行合作向農民提供的合作貸款,斷了鄉紳們高利貸的路子,他們的黑狀,一直告到了省政府,你知道韓主席怎麼答覆荷澤的嗎?”
作爲鄉村建設研究院院長的梁漱溟,頂多只算“半個官”,可在鄒平、荷澤的鄉村試驗中,他卻是靈魂人物,就像現在,他正在那裡規劃着一個更爲“龐大的計劃”。
“高利盤剝,黑心黑腸,無良之人,有何委屈?”
從樑秉琨的嗓間吐出的十六字,是當年鄒平試驗縣剛開始時,鄉坤們到省政府告狀時,韓主席的批示,也正是因爲這一個批示,讓鄒平的鄉坤們的爲之一啞,由此才樹立了的實驗縣政府的權威。
“這一次是爲了水,爲了機井!”
樑秉琨看着樑院長說道。
“無論是買抽水機、還是打機井,鄉坤們都是掏了錢、出了糧的,可若是按現在的那種打井法,鄉坤們的地上,有三成都落不着井,所以鄉理事們意見很大啊!”
當初購買抽水機、打機井的時候,儘管成爲了農機合作社,可在合作社中,鄉坤們出資佔了大頭,這是事實,也正因如此,樑秉琨纔會有現在的擔心。
“他們出了錢,可卻吃了虧,這就落了話實,今年分配種子的時候,按家、按戶分看似公平,可鄉坤們總覺得的自己吃了虧,他們一家一戶分的種子少,可地多,咱們進行這鄉村建設,並不是爲了讓那一方面吃虧,而是爲了平衡各方的利益,即不能讓老百姓吃虧,也不能一味的損害鄉坤們的利益,畢竟,這治理鄉村,最後還是在靠這些鄉理事的……”
樑秉琨一番語重心常的話語,只令梁漱溟一陣沉默,治理鄉間,士紳富戶是最堅實、最穩健的力量,像鄒平全縣14個鄉理事均爲地方上的士紳豪富,14個鄉隊長絕大多數出身於富裕之家,自衛隊隊員也必須是家庭富裕者,無恆產者無恆心,於鄉下尚無恆產又豈會爲護產且造福鄉間爲已任?
若是沒有他們的支持,那……機井隊鑽井,又是根據鄒平的地勢綜合考就,合作社的章程是“絕不徇私”,若是爲照顧他們的情緒而徇私的話,那會不會激起百姓的不滿?
從梁漱溟的沉思中,樑秉琨知道,自己的提醒已經說到了他的心裡去,便不再說話了,而梁漱溟想了想,然後認真地說道。
“這樣,若是再有人告狀,你就告訴他們,這件事,等我從邯鄲回來了再作商量!別給他們使硬釘子,先拖着……,,
“去邯鄲?”
先是一愣,隨後樑秉琨又說道。
“你是不是想去那和北方公司談明年的糧食直銷?”
試驗縣的農民合作社有一項工作,就是糧食直銷,從而避免士紳與糧商把持糧價,豐年低收、災年高售,而現在鄒平最大的糧食購買商就是北方公司。
“嗯,明年兩縣的糧食產量肯定數倍於今年,有些事情,還是提前做好打算的好,若不然,這老百姓可就吃豐年的虧了,而且……”
擡起頭看着好友,梁漱溟又笑着說道。
“再說,我也想去新區看看,看看這能讓南北罵贊皆有的新區,到底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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