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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鐺、咣鐺……”
火車車廂的搖晃着在鐵路上行駛着,瀰漫着尿騷味、充斥着各種怪味的車廂裡,擠滿了來自安徽、山東、河南等地的人們,這些經過數次轉車後,已經分不出老鄉、鄉老的人們,大都是自成一體的坐在車廂中,這些人中,幸運的坐在車透過木製車廂的縫隙,在呼吸着新鮮空氣的同時,又要忍受着寒風的侵襲,而坐在中間,相對暖和的,又要忍受空氣中的尿騷味。
“奶奶的,這還得幾天纔到地方啊!”
坐在車廂中,王培德的手從半敞的衣領處伸進懷中,隨後一抓,便抓到一隻蝨子,然後他把它放進嘴裡,嚼了下。
“喀……”
蝨子特有的響聲從他的嘴裡發出,蝨子,對於這些農村人來說,似乎是他們身上從不曾缺少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早就成爲了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只不過在這漫長的旅途之後,他們身上的蝨子更多了,不過對於已經被咬慣的他們來說,多與少似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雖是如此,車廂裡的大多數人,這會都是閒着沒事,在那裡抓蝨子玩,似乎對於這些人來說,這是一種不錯的“消遣”,當蝨子在他們的指間被捻死的時候,總會發出一聲脆響,這脆響似乎在這車廂中變成了一曲“協奏曲”,只爲這寂寞的行程添加了一些樂趣。
“嘟……”
火車鳴着汽笛駛進了車站,在火車汽笛鳴響的時候,在月臺上,穿着白色防護服的沈思孝把吊在脖間的口罩往上一拉,然後便背起了噴霧器,每當這些“工人專列”駛進來的時候,沈思孝和同事們,都要爲他們做一下消毒工作。
曾經同樣的經歷,使得沈思孝知道在那鋪着麥草擠滿了新招工的車廂中衛生條件有多麼惡劣,可以說車廂里布滿了諸如臭蟲、蝨子之類的寄生蟲。
列車停穩了,正當車廂裡王培德想站起身,從那上窗口裡朝外看,以弄明白到了什麼地方的時候,卻瞧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那人還戴着口罩。
“讓讓,都讓讓,殺過蟲再下車……”
穿着白大褂的人,嚷着一嘴的山東話,就在王培德想試着套關係的時候,便瞧見一個管子伸了進去,然後刺鼻的白煙從那管子噴了出來。
“咳、咳……”
在咳嗽聲中,罵聲響了起來。
“這不是要人命……咳……”
“還要不要人活啊……”
那煙霧嗆的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被嗆的撐不住的他們試圖開門,可車廂的門卻只能從外面打開,當他們罵罵咧咧的咒罵時,在車廂外,十幾名完成噴藥消毒的衛生員則是笑嘻嘻的聽着車廂裡的罵聲。
“這幫孫子,還不知道,咱們是爲他們好!”
“就是,那一身蝨子不除掉,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十幾分鍾後,車廂的門終於打開了,王培德幾乎第一個衝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瞧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他甚至想衝過去把他們好一頓收拾,可這時喊聲響了起來,讓他們按車廂排成隊,沿着鐵絲網向前走。
當這些工人順着月臺邊的鐵絲網牆朝後一旁走去的時候,月臺上又忙活了起來,車廂裡的麥草被衛生員用叉子叉到月臺的鐵箱裡,隨後被點着了,在麥草火焰中,傳出一陣陣似乎爆竹般的微響,那是被燒死的蝨子發出的響聲。
“所有人都排成隊,舊衣服什麼的都,都扔到箱子裡,那些破爛沒人要你們的,你們也用不着了……”
在車站倉庫中,穿着黑藍色制服的保衛員不時的用棍子抽打着那些不知排隊的人,這些人排成隊在這裡把那一頭髒亂的頭髮剪成光頭,把他們的隨身行李,扔到一個個瀰漫着藥味的箱子晨,然後領到了一個牌子。
洗澡,每一個人都要洗澡,龐大的洗澡間內密密麻麻的站滿着幾百人,他們頭頂上水管噴灑着熱水,着實讓這些坐了幾天火車,渾身上下疲憊不堪的人們,身體猛的放鬆下來,可就在他們放鬆心情,享受着頭頂花灑淋身的感覺時,穿着長雨衣的保衛依然沒放過他們,他們不時用手中的竹板抽打着這些脫的光溜溜的人們。
“使勁搓灰,脖子、身上、褲鐺……”
“尼媽,你們是不是打孃胎裡出來,就沒洗過澡可是……”
“打肥皂,使勁打,用絲瓜把身上的灰都擦乾淨,然後再搓一遍……”
罵聲、嘲諷聲,不停的從這些人口中發出,在這罵嘲聲中,剃成光頭的人們紛紛忙活起來,他們不停的搓着身上的灰,頭頂上的花灑噴灑着熱水,而在地上,那透明的水卻變成了灰色,灰着的水和着灰色的泡沫,沿着排水孔排出......
“嘿嘿……”
傻笑,瞧着鏡中的自己,王有德不時的傻笑着,此時和其它人一樣,他已經換上一件土灰色的勞動服,按照服裝顏色等級來說,這是最“低等”的級別,在未來的幾個月中,他所從事的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然後在工作中,通過緩慢的技術培訓,一點點的改變着自己的工種。
可這會,對於這一切,王有德並不知,他只是衝着鏡子裡的自己傻樂着,和其它人一樣,對在家排行老三的王有德來說,他這輩子,從來就沒有穿過新衣裳,都是拾的他哥的舊衣裳,而今天,第一次,他不僅穿到了新衣裳,這從裡到外都是新的,就連那褲衩都是新的,
“嘿,你瞧,我穿着這衣裳可精神!”
雖說身邊的人也穿着同樣的新衣賞,可王有德,還是向他顯擺着,只不過因爲是陌生人的關係,這種顯擺顯得無趣的很,又一次,在體檢、剃頭、洗澡的時候,隊伍被打亂了,在洗完澡後,別說老鄉,就是車廂裡坐了幾天車的熟人,他都沒見着幾個。
“他馬,這是來幹工,還是當上門女婿的,一過來就發了好幾身新衣裳,那堆破爛誰還要啊……”
在那喊聲中,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從他的行李中取出幾塊大洋、銅板之類“私房”,旁邊的人更是嚷着。
“可不是,這舊衣裳裡頭沒準還有蝨子……”
“真的發被子,還有鋪腿?”
再三確定之後,王有德和其它人一樣,把包裹在行李中的兩塊大洋收了起來,這是他出門的時候,老孃交給他大洋,除此之外,也就身無長物了。
隔着鐵絲網,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抖動着他們的被子、棉衣時,望着那掉落下來的幾乎成堆的蝨子,王有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從今天開始,他往後的人生似乎都不一樣了。
“以後大家就是新區的工人了,在新區有許多規矩,這第一件事,就是在新區,大洋、銀元券是用不掉的,只能使用新區券,也就是職工儲蓄所印的公司券……”
儘管心下有些不確定,但在進宿舍之前,王有德還是和其它人一樣,把口袋裡的兩塊大洋換成了兩張公司券,信任,是在不經意中產生的,單就是發給他們的行李包中幾身衣裳,就值至少十幾塊錢,他們身上的那點銀子,這公司肯定瞧不上眼。
“來、來,讓我先來……”
在食堂打飯的窗口處,ー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試圖擠到前面,就在他擠着的時候,竹板已經抽到了他的後脖頸。
“哎喲……他馬……”
罵都沒罵完,又是一個板子過了去,是公司的保衛,幾乎是瞧見那保衛的制服,這身強力壯的漢子,便連忙灰溜溜一聲不吭的排到了隊伍的最後方。
“瞧見沒有,在這,頭五天,沒其它的事情,就是讓咱們學規矩……”
一邊趴着餐盤中的飯菜,小偉一邊說道着,他的眼睛不時的朝周圍看着。
“你瞧,有德哥,你看,這排隊,瞧起是沒有啥,可這排隊的學問可大了,這是學會規矩的第一步,要是連這個規矩都不能遵守,那麼多規矩,就等於放屁……”
話粗語糙的小偉話向來都多,而王有德則只有點頭應聲的份,這兩天,他可是沒少挨板子,那些人打起人來賊了去了,指頭粗的板子,冬天打在身上不痛,可打在後頸上,那痛的……
要命啊!
“小偉,你說,咱來這遭這些罪是爲啥啊?”
紅腫的脖頸處傳來的痛意,讓王有德不由的問道面前的小偉,小偉是安徽人,和他住在同一間宿舍裡。
“爲啥?”
小偉愣了愣,像是沒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好一會才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公司券”出來,將那鐵灰色的“公司券”攤開,指着上面的一串話說道。
“哥,你能看懂上面的這幾個字不?”
“埋汰你哥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那個男、女,我都……這上面寫的啥?”
“今天的努力工作,是爲了明天幸福生活……哥,咱們來這,就是爲了這個!”
把“公司券”推到王有德面前,小偉的臉上帶着些憧憬之色。
“你沒聽隊長說嘛,只要咱們好好幹活,將來,進了工廠,一個月就能拿幾十塊錢,以後還能把家安到這,娶個媳婦,生幾個大胖小子……那日子……那日子就是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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