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目前繁雜的國內外局勢尤其是支那戰場局勢,我們應該作何決擇!”
閒院宮載仁大將的話聲落下時,陸軍省會議室內的氣氛頓時隨之一緊,儘管衆人對於這次會議的召開目的,早已經是心知肚明,但當這一議題真正的拿到桌面上的時候,卻仍然讓去年堅持事變擴大化的衆人心神一黯。
但即便是最堅決的主戰派,亦知道,從山東全省幾爲邯彰軍收復的現實和支那中央軍正迅速恢復的實力的現實出發,寄希望於支那政府很快向日本屈服的念頭,早在南京保衛戰時就像肥皂泡一樣,在日軍上層消失了,一個月前,面對邯彰軍對東京的轟炸以及對山東的反攻,騎虎難下的日本再次追加戰費35。4億日元,計劃在2個月內徵召新兵24萬人組建十個師團,但繼續硬着頭皮發動超過國力允許進攻作戰,顯然已經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美、英、德甚至意大利、法國的介入調停,反倒讓他們看到在“保全面子”的情況下,撤出中國戰場的可能性,儘管如此,在真正牽涉到撤軍的問題時,依然很難讓人接受。
無論是過去反對擴大化或者支持擴大化的諸人,這時都沉默了,而在這種沉默中,石原莞爾幾次欲出言打破這種沉默,都被閒院宮栽親王用目光阻斷了,就在會議室內陷入一片靜寂之中的時候,陸軍大臣煙俊六卻出人意料的打破了沉默。
“現在,我認爲,支那事變發展至此,已經到了見好就收的階段了!無論是再一步深入或是維持現狀,日本無疑都將陷入戰爭泥沼之中,再一步深入,即便是僥倖擊敗支那軍,隨着佔領地域越發寬廣,兵力不足分配的情況就會更加嚴重,到那時,我軍有如現在一般,更易爲日軍各個擊破,而若是維持現狀,隨着支那中央政府源源不斷的得到蘇聯援助,可以料見今明兩年,我們將必須面對支那軍的在各戰績的反攻,無論怎麼看,日本目前面臨的情況都是極爲危險的!";
在煙俊六的這番分析聲中,贊同者只是默默的點着頭,而石原莞爾則看着煙俊六,這位陸軍大臣可是近衛挑選的,據聽說在其上任後,他曾多次向天皇陛下彙報了其對大陸形勢、日本將來和國際形勢的看法。
“就當前的國際形勢來看,歐洲經過二十和平之後,於今年隨着德國吞併奧地利以及對捷克的野心來看,歐洲戰火重燃只是時間問題,而若是我國深陷支那戰爭泥沼之中,陸軍將無力更新裝備,現在,我軍面對邯彰軍裝備之低劣使我軍完全處於劣勢,雖說兵佐之武勇,卻不能阻敵兵火之利,實在是可悲至極!一但歐洲戰火重燃,若需皇軍面對蘇俄等歐陸強國,屆時日本應該如何自處?”
一聲反問後,煙俊六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近衛之所以選擇他作爲陸軍大臣,是因爲他曾態度鮮明的表述過自己的立場——維持支那事變限度,主張見好就收,當然他的這個“見好”又與“不擴大”不同,也正因如此纔會獲得主戰派的支持,在杉山元去職後成爲新任陸軍大臣。
而對於現在局勢的瞭解,使得他明白,所謂的“見好就收”不過只是“文字遊戲”罷了,對於日本而言,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從支那的戰爭泥沼中抽身而出,這是唯一對日本有利的選擇,也是目標形勢下最好的選擇。
“真是的,實在不行,就派遣南支派遣軍,切斷支那政府的外援途徑算了!”
曾主張對支擴大戰爭的渡邊右文在陸軍大臣的話聲落下時,插口說道。
“如果去年或者年初派遣南支派遣軍的話,根本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
早在去年支那事變擴大後,軍部就曾就派遣南支派遣軍的問題進行過討論,亦決定組織派遣軍,但進攻邯鄲的峰頭受挫,板垣的第五師團被全殲後導致的華北局勢逆變以及同時上海派遣軍戰時的膠捲,迫使軍部不得不將原定用於組織南支派遣軍的部隊派遣至北支以及上海方面,而由此之後,幾次欲組織南支派遣軍都因局勢流產,從而致使支那政府仍然可利用廣州、香港等港口外購軍火獲取外援。
“那麼由那些師團組織南支派遣軍?”
陸軍省次官阿南惟幾中將反問道。
“實在不行,就把新建的十個師團派遣到南支!”
“即便是不考慮北支、中支的局勢,佔領了廣東又有什麼意義,現在蘇聯人援助的新疆鐵路明年就有可能通車,到那時,難道,我們還要一路打到新疆,組織一個西支派遣軍嗎?”
阿南惟幾中將的反問讓會議室再一次沉寂了下來,衆人皆知在目前的局勢下組織西支派遣軍,根本就不現實,不僅在兵力不現實,而且還牽涉到英國勢力範圍,冒然組織西支派遣軍只會導致形勢的進一步惡化。
“日本的力量究竟還有多大?外強中乾是我國今日的寫照。時間一長就維持不住了,甚至就現在的態勢來看,也很難繼續維持下去。依靠武力解決支那事變的做法是沒有出路的,本來陸軍假想的主要敵人是蘇俄,海軍是美國,歷來是這樣進行全面準備的。對中國則並沒有作多的考慮,即使萬一事態發生時,以陸海軍的一部分即足可應付,但現實卻是,中國卻幾乎完全拖住了陸軍的力量,而蘇俄對其的援助,亦是爲了使得陸軍陷入支那,從而無力北上。”作爲參謀次長,澤田茂語氣沉重的說道。“結合諸多的原因分析,就目前的態勢來看,支那的戰局對我國處於不利狀態,而外交亦因五國介入調停使我國不得不面對空前壓力,因此……”
沉呤片刻,澤田茂次長語氣低沉的說道。
“加之天皇與內閣方面亦因支那戰事拖而不決,且日顯對日本不利,而早已不滿,且內閣迫使五國壓力,已經與支那政府進行非正式接觸,所以,就當前的情況看,似乎結束支那事變應是於我國相對有利的選擇!”
隨着澤田茂的一句話,似乎已經對支那事變的結束作出了定調。而原本保持沉默的閒院宮載仁大將則點頭說道。
“雖然迫使支那政府投降的戰略目的並沒有達到,但是就“膺懲暴支”這一事變起因來看,在皇軍百萬將士忠貞不渝的戰鬥下,業已達到了事變之目的,所以,我本人並不選擇在條件合適的情況下,通過外交渠道解決支那事變!”
“我贊同!”
在接連的贊同聲中,原本一直持半反對態度的武藤章卻在贊同之餘又強調道。
“如果外交渠道能解決的話,那就通過外交渠道解決吧,但是問題在於,我們的底線在什麼地方?是就地維持?還是撤出支那?還有滿洲國的地位問題,這些都需要加以認真考慮!”
“滿洲國,那早就不是中國的領土了,而且就現在外務省獲得的信息來看,英、美兩國認爲此次中日談判,應將問題限定在目前的戰區內,也就是說,他們所希望的是唯持戰前狀態!”
煙俊六的回答總算讓武藤章長鬆了一口氣,隨後他又說道。
“如果這樣的話,支那政府如果拒絕接受怎麼辦?”
“支那政府之所以會拒絕,無非只是因爲無法像國民交待!”
相比於其它人,石原莞爾的頭腦很冷靜,這點和喜歡人來瘋的其他日軍軍官截然不同。他懂中文,雖然不是像伊騰博文等人那樣的中國通,但對中國保持了最樸素的理解。
“實在不行,就實施支那總撤軍,包括駐屯軍、上海駐軍都撤回去,這樣,支那政府總能向國民有所交待吧!”
見武藤章等人正欲反對,石原莞爾便開口說道。
“未來世界的衝突是東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衝突,作爲東方文明代表的日本不可避免地要和作爲西方文明代表的美國要進行一場所謂“最終的戰爭”以此來決定人類社會的走向。在這場“最終戰爭”的較量中,日本在戰略地位上處於不利的地位:國土沒有縱深,沒有戰略物資資源。在這場持久戰的過程中,日本一定要一個後方基地,這個基地就是滿蒙,因此無論是北進,亦或是南下,滿洲國都是日本的總後方基地,所以,只要保持住滿洲國就行了!”
“可是,無論北進或者南下,支那使終都可以威脅到滿洲國!保持在北支和上海的軍事力量,可以威懾支那政府,令其不敢輕舉妄動!”面對他人的反對,石原搖着頭說道。“不敢輕舉妄動?唯一能真正威懾支那的是陸軍的實力,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結束支那事變,把寶貴的資源用在陸軍的武裝上來,現在陸軍在山東之所以遭遇不利,不僅僅只是因爲27年荒廢期造成了陸軍沒有像樣的武器,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原因是陷入了中國戰場的泥潭,沒有軍費去添置新式兵器了!總之,無論如何,現在結束,總好過將來結束!”
“石原部長,你說結束,那道支那政府就會結束嗎?”
面對武藤章酸溜溜的言語,石原像是沒有反應一般,將視線投向閒院宮親王,語氣的說道。
“只要恢復到事變前態勢,並從關內總撤軍,不在賠償軍費之類的問題上糾纏,肯定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