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溼潤的春風吹大草原,大朵大朵亮得刺目的白雲在低空飛掠。(首發)單調的草原突然生動起來,變成了一幅忽明忽暗,時黃時白的流動幻燈巨畫。春天來了,冰軟了,雪化了,大片大片的黃草地又露了出來,雪前早發的春芽已被雪捂黃,只在草芽尖上還帶點綠色。
空氣中瀰漫着陳草腐草的濃重氣味,條條小溝都淌着雪水,從坡頂向草甸望去,無數窪地裡都積滿了水,千百個大小不一的臨時池塘,映着千萬朵飄飛的白雲,整個大草原彷彿都在飛舞。
春天的大草場水肥充足,血沃草原,勁草瘋長。綠草已覆蓋了枯黃的舊草。草原全綠了。春草春花的根莖也在肥土中穿插伸展,把草原薄薄的土層加密加固,使草下的沙漠和戈壁永無翻身之日。
騎着黃馬的蘇日勒輕快地小跑,一路欣賞着綠油油的的草原,今年的草比往年肥美許多,若是按往年,這在旗界內的草就能足夠用了,但在蘇日勒看來,這卻是不夠的——去年秋後,各家各戶都添養了綿羊——察哈爾農業合作社向各戶提供綿羊,甚至預支羊毛款,像養着30只綿羊的蘇日勒家,就預支100元,有多少年沒有過像去年冬天那般喜氣的冬天了。
“30只綿羊,好了的話,能收100斤羊毛,一斤羊毛2塊錢,這樣就能收……”
騎在馬上的蘇日勒,在心裡頭默默的算計着,現在在他的眼中沒有什麼比這羣綿羊更重的了,那些漢人合作員在一個冬天,不停的告訴他們,綿羊的好處,雖說綿羊不比山羊耐活易養,但一隻綿羊一年收的毛,就頂得上一頭山羊,若是水草好的話,不出三年就能有一二十包達的上百隻綿羊,到時候。
春天的過了,在初夏的時候,母羊的乳房鼓了,羊羔的毛色白了,牛的吼聲底氣足了,馬的厚毛開始脫了。草原又遇上了一個難得的豐收年。這年早春寒流雖然凍死不少羊羔,可接羔成活率卻有可能超過了往年。誰也沒想到這年一胎下雙羔的母羊出奇地多,原來還算富餘的草場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
羊羔激增,使得旗地裡的牧場原有的四季草場眼看就要超載。雖說已經殺了一些山頭,但眼瞧着這草場還是不夠用,前幾天和臨近的幾個棚牧民商量了一下,大傢伙都覺得惟一的出路,就是朝北放。
朝北……
那些禍害人的東西!想到北邊那片肥美的牧場上,只是稀落的養着一些牛羊,蘇日勒便在心裡罵着,他罵的是產邊蒙古的政府,在那裡,擁有8頭牛或50頭羊的就夠得上富牧標準,而爲了避免劃爲富牧,牧民們不得不大量屠宰牲畜,牧場也就這樣荒廢了許多。
“得小心啊!”
想到外蒙的巡邏隊,蘇日勒的心底還是一緊,外蒙的巡邏隊對邊界的控制很緊,是爲了防止靠近邊界的牧民逃到中國。
騎在馬上,揹着馬槍的蘇日勒有些緊張的看着兒子,他的那副緊張的模樣,只讓遠處的烏日比瞧着便是一笑。
“蘇日勒,這膽子,當真是越來越小了,往年咱們不也偷偷的把羊羣趕過去嘛,反正放上一天,就趕回來了,這羊角上可沒刻着中國兩字!”
烏日比笑嚷着,吹着哨示意牧狗向前驅趕着羊羣,當這些牧民驅趕着羊羣越過國境線的時候,在數公里外的幾間蒙古包,站在空油桶搭成的哨臺上的戰士拿着望遠鏡觀察着這線從沒有被承認過的“國境線”,在法理上,那裡還是中國的領土,至少在法理上,但事實上呢?
“連長,你說,萬一蒙古兵要是動手了,怎麼辦?”
坐在吉普車上的白山有些緊張的看着連長,作爲一名剛剛從北方商校畢業年青軍官,在獲知牧民要越境放牧的消息後,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攔,但卻被連長阻止了,連長阻止的理由很簡單——中國的牧民有權在中國的草原上放牧,不僅達裡岡愛是中國的領土,整個外蒙都是。
“你手裡的傢伙是吃素的,命令巡邏的一排,若是那些二毛子敢下手,就把他們全殲了,順便把他們的警備所解決掉了!”
之所以態度變得如此強硬是因爲白山已經接到了警備區直接命令——面對越鏡或試圖攻擊中國牧民、阻止外蒙牧民逃入中國的蒙古人民軍,不得作出任何讓步,必須以堅定且迅速的反擊,將其徹底擊潰。
“連長,那可是深入到……”
連長的命令使得李惠川的心底一緊,這,這可離主動挑動衝突!沒什麼兩樣。
“上個月,那些二毛子越境打死打傷了一百多名逃過來的牧民,這羣二毛子,根本就沒把咱們放在眼裡,不給他們點教訓,他們還真以爲咱怕了他們!”
嘴裡這麼嚷着,白山已經命令部隊做好戒備,過去之所以退讓,是因爲命令,過去的命令很清楚,除非蒙軍直接向其發起攻擊,否則絕對禁止攻擊蒙軍巡邏隊,現在,顯然連司令部也咽不下這口氣了。
“就是,不就是一羣騎馬的二鬼子嘛!”
二鬼子,這是大傢伙對蒙古人民軍的呼喊,對於察北警備司令部的官兵來說,他們打骨子裡瞧不起那些二鬼子,甚至,在他們看來,那些二鬼子和漢奸,嗯,應該和賣國賊一個樣,對於賣國賊,絕不能手軟。
騎在低矮的蒙古馬上,伊萬從望遠鏡盒中取出望遠鏡,他朝着四周觀察着,從兩年前開始,隨着蒙古大清洗的擴大化,許多牧民、喇嘛都紛紛試圖逃往中國,亦正因如此,內務部纔會命令邊防部隊加強在中蒙邊界的巡邏力度,以防止那些“間諜”外逃,而爲了阻止牧民外逃,距離中國邊界縱深達三十公里的牧區被劃定爲禁區,禁止牧民進入。
“顧問同志,你看,馬蹄印!”
突然,一名揹着槍的蒙古士兵跳下馬,手指着沒膝深的牧草間的馬蹄印說道,接受過邊境警務培訓的伊萬少尉連忙跳下馬,彎腰檢查着壓斷的草青與蹄印。
“蹄印的方向是朝中國去的,時間應該不超過4個小時,大概的有十幾人,難道是……”
辨別了目標數量方向和數量後,想到內務部通知中的翁金喇嘛廟被搗毀時,有幾十名高層喇嘛逃出了內務部的捕殺,在過去的一年間,他們一直在到處流竄,最後一次得到他們的情報,就是在……想到這,伊萬少尉立即衝着一旁的邊防軍巡邏隊的烏日勒連長命令道。
“烏日勒同志,可能是翁金喇嘛廟中的那些落網的反動派,立即追擊!”
“是!顧問同志!”
沒有任何猶豫,幾十名邊防軍騎兵立即策馬,沿着馬蹄印朝着南追去。他們每個人都清楚的知道,抓到翁金喇嘛廟逃跑的喇嘛,對於他們而言意味着什麼樣的功勞。
騎在馬背上丹畢濟大喇嘛不時的擡起那張滿是皺紋的臉,視線不斷的眺望着南方,什麼時候才能到中國?
作爲一個大喇嘛他曾經支持過蒙古的獨立,但是所謂的獨立後發生了什麼呢?在過去的一年中,幾乎每一天,他都能夠夢想到排成隊跪在寺前被念着經文被處決的喇嘛,在過去的幾年間,整個外蒙古所有的喇嘛廟都被關閉了、被毀掉了,所有寺院的住持、上層喇嘛和經學家全部被殺死了,中層和下層喇嘛先是集中學習,然後被強制還俗,凡是抵制的也一律被視爲人民的敵人,接受最嚴厲的懲罰,即死刑。
在逃難的路上,他看到了一座座被搗毀的寺院,而在一座大喇嘛廟中,他看到了上百個被處決的僧侶屍骨……想到這一切,他那雙滿瘦削的只剩下些許薄皮的雙手再一次顫抖起來。
這,這就是獨立的代價,整個蒙古都被毀滅了……
“大喇嘛,再過幾裡地,咱們就能到中國了……”
到中國,那裡是唯一能接納他們的地方,在那裡,他們還可以寄居的寺院中,他們的信仰還在,在過去的多年間,有很多人試圖逃往中國,也不知有多少人安全的逃到了中國。
就在他的話聲未落下時,前方響起了一陣馬蹄聲,領頭的是丹畢濟大喇嘛的徒弟而他身後是幾名牧民,那幾名牧民遠遠的看到牧民打扮的大喇嘛時,更是在距離還有十數丈時,便跳下馬然後虔誠的跪在那裡,恭迎着丹畢濟大喇嘛。
“願佛祖保佑你們……”
從徒弟那裡得知這幾名牧民是中國牧民時,丹畢濟大喇嘛便跳下馬,在徒弟的攙扶下,爲這幾名志願護送自己過境的牧民祈福。
“尊貴的大喇嘛,一路朝南5裡,就能到達中國,那裡有中國的巡邏隊,只要咱們到了那,那些數典忘宗的敗類,絕不敢追過去!”
騎在馬上的蘇日勒瞧着瘦削的幾乎一陣風就能被吹倒的喇嘛,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如此尊貴的喇嘛會遭受這麼多的磨難?
“快,內務部的邊防軍巡邏隊追來了!”
就在這時,烏日比衝着蘇日勒大聲喊道,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陣黑點,正在朝着這點快速的衝了過來。一見追兵來了,衆人連忙策馬朝南狂奔着,所有人都知道,落到內務部的手中會是什麼下場。
“快點,別管羊了……”(本文字由提供。給作品投推薦票、月票。您給予的支持,是我繼續創作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