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音山達空軍基地,這座基地是駐蒙蘇軍規模最大的基地,在風雪中,基地內巡邏的蘇軍士兵不時的搓着手,以讓自己暖和一些,過去曾滿是飛機的機場跑道上,這會卻沒有幾架飛機,倒是附近不遠處,有幾架覆蓋着冰雪的sb1型快速轟炸機的殘骸。
對於蘇聯空軍來說,從他們進入蒙古的那一天起,空戰的結果就是一邊倒的,他們損失了上千架飛機,卻依然無法獲得制空權,而隨着天氣變得越發惡劣,尤其是在這種暴風雪的天氣,機場內少數的飛機便徹底的停飛了。
停飛!
表面上這是因爲天氣的原因,但在另一方面,作爲基地的指揮員,伊萬諾維奇卻知道,停飛是因爲內務部的命令。
一個星期前,從莫斯科趕來的內務部將駐蒙軍事顧問逮捕,同時駐蒙公使亦被命令回國,結果自然可想而知,隨後,內務部亦接管了駐蒙蘇軍司令部,其中自然包括這座空軍基地,大量的軍官遭到逮捕,而他們的罪名非常簡單——勾結敵國,出賣情報與敵軍!
這一切都發生在第一集團軍羣失去聯絡之後,換句話來說,現在,是時候需要有人爲第一集團軍羣的慘敗負責了。
當然,這並不需要“蘇俄人民的慈父”負責,需要負責的自然是那些無能的將軍們,但問題是,不僅僅只是將軍,甚至一些尉官亦遭到逮捕。
在過去的一個星期中,伊萬諾維奇少將於他不斷的反思着自己在這場戰爭是否有什麼意志不堅的、足夠讓他遭到逮捕的把柄。儘管直到現在,內務部的官員仍然沒有對他顯露任何態度,但他卻依然無數次從惡夢中驚醒,以至,他的體重在短短數天內,便從94公斤下降到86公斤,極度的心理恐懼,更是促使他全力配合着內務部官員的工作。
至於內務部官員的工作是幹什麼,他們來到這裡的任務是什麼,這一切都是無從得知的,伊萬諾維奇只是順從的全力配合着他們以保護自己。
“……總檢察長維辛斯基在法庭上出示了證據,充分的證據表明……”
雖說只是報紙上一個簡單的新聞,但是這個新聞還是讓伊萬諾維奇少將感覺到冷汗從後背冒了出來,而原因非常簡單……維辛斯基,伊萬諾維奇很久沒有在報紙上看到這位總檢察長出庭的新聞了,在報紙上看到有關他的報道,這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過去的幾年間,那些慘遭逮捕的軍官,一個個將軍,一個個上校,甚至還有大量的飛行員,都被逮捕了,他們或者作爲叛徒被槍斃,或者作爲罪犯被流放,而現在……
正當他的內心極度恐懼的時候,突然,空氣中傳來一陣飛機引擎的轟鳴聲。
是誰膽敢在這個時候發動飛機!
已經被嚇的有些神經衰弱的伊萬諾維奇少將驚恐的站起身,衝着門外大聲叫喊道。
“衛兵,快,看看是誰在起飛,逮捕他!”
在飛機穩穩的降落在塞音山達機場的時候,謝廖沙的心裡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在此之前,他甚至曾擔心過會遭到高射炮的攻擊,幸好那些人還能認清楚飛機上的紅星,在降落的時候,他甚至曾看到炮手們搖起了高射炮的炮身。
“這是怎麼回事?”
在謝廖沙將飛機停在機場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到衝過來的地勤,反倒是看到一隊衛兵端着槍朝他衝了過來。
“我是第154飛行團的中尉謝廖沙?伊凡耶維奇,我是從……”
不待謝廖沙把話說完,士兵的槍托便猛的砸向他的肚子,一名少尉吼喊着。
“是誰同意你起飛的!”
十幾分鍾後,在溫暖的房間內,謝廖沙看着面前的內務部官員,神情顯得有些激動。
“同志,我要求您立即把我的文件上報駐蒙軍司令部,現在第一集團軍羣的官兵正在前線苦苦支撐着……”
謝廖沙的話聲傳到隔壁的時候,在隔壁一名內務部的中校的眉頭緊鎖着,他們之所以來到蒙古,就是爲了蒐集第一集團軍羣“叛國”的證據,而現在謝廖沙——這個從前線飛來的飛行員卻帶回了一份文件,失去聯絡的第一集團軍羣不僅沒有背叛,反而仍然在前線堅持着,與中國入侵者戰鬥着,這確實超出了他們的意料。
在他攜帶的那份司令部簽發的文件中,詳細的報告着前線所發生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解釋清楚了,若是在幾天前,這份文件或許能夠解釋許多問題,但是現在,這份文件卻又讓他們陷入了爲難之中,準確的來說,是讓整個事件都前所未有的複雜起來——因爲他們來到這裡就是爲了認定第一集團軍羣的“叛變”!
“謝廖沙同志,你是從前線飛過來的!”
“是的!”
“在前線,現在,是否有投降行爲?”
“確實有部隊投降,但更多的部隊仍然在堅持戰鬥着……”
“行了,我現在再問另一個問題,就你所知,是否有部隊成建制的投降!”
……
審訊,謝廖沙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原本他曾以爲自己會受到英雄般的待遇,但現在他所面臨的卻是一場審訊,而更讓人憤怒的是,在內務部的官員言語中,他敏銳的覺察到,對方甚至已經把他,把整個第一個集團軍上下視爲——叛徒!
“同志,我必須要告訴你們的是,我們仍然在戰鬥着,前線的戰士們需要祖國的支援,他們正在忍受着飢餓以及寒冷的折磨,但是他們仍然在戰鬥着,雖然有許多人投降了,但是更多的人卻在戰鬥,他們在爲自己的祖國戰鬥着……”
謝廖沙試圖爭辯着,但是他的爭辯卻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於在審訊結束之後,他又一次被單獨關押了起來。
十幾個小時後,在莫斯科盧比揚卡廣場的契卡總部大樓內,憑藉着對斯大林百分之百順從而倍受信任的內務人民委員貝利亞,看着手中的報告,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失去聯絡的確第一集團軍羣,並沒有背叛蘇聯或者說投降,他們被中國人包圍着,中國人採用一種新技術,徹底的阻斷了他們與外界的聯絡,但是最根本的一點是——他們仍然在戰鬥。
這……現在如何向斯大林交待呢?
此時貝利亞非常清楚,如果現在這份來自第一集團軍羣的文件出現在世人的面前,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就在兩天前,在國防人民委員會的會議上,斯大林同志已經針對“內部敵人”作出結論——紅軍之中仍然潛伏着大量的敵人,他們既有托洛茨基分子,也有德國的間諜,日本的間諜以及中國的間諜。
在過去的幾天間,曾派往中國的軍事顧問團的將軍們無一例外的被逮捕了,現在審判已經結束了,許多人被處決了,而進一步的審訊已經開始了,作爲內務人民委員貝利亞從斯大林那裡得到了清楚的指示——在最短的時間內,清除掉所有潛伏在我們內部的敵人。
儘管在整個蘇聯沒有任何人敢於質疑斯大林的決定,但是,貝利亞卻非常清楚,現在,這份文件無疑等於在抽打在斯大林的臉,告訴他,他的決定是錯誤的,告訴所有人,領袖在犯錯。
但是領袖是絕不可能犯錯的!
此時,貝利亞甚至暗自懊惱起來,惱恨起派往蒙古的列維赤上校,難道他就不知道這份文件意味着什麼呢?
現在這個燙手的、如炸彈一般的文件就在自己的手中,怎麼辦?怎麼避免自己牽涉其中呢?
站起來,貝利亞來回的在自己的辦公室中踱着步子。
“絕不能讓斯大林知道!”
瞭解領袖性格的貝利亞非常清楚,這份文件如果經由他的手遞到斯大林的手中,只會造成一種結果——他本人會在不久的將來被“滅口”,至於第一集團軍羣,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能夠挽救他們。
領袖的意志是不容改變的。
作爲領袖意志的體現,貝利亞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展現領袖的意志——蒐集第一集團軍羣“背叛蘇聯”的證據,這纔是他的職責,或者說,這纔是他需要完成的工作,至於第一集團軍羣在戰鬥……那不過只是一些部隊仍然在抵抗罷了。
“該死的!”
好幾次,在伸手觸摸桌上的文件時,貝利亞都覺得極爲燙手,那份文件在他的眼中如同一塊火紅的烙鐵一般,不僅燙手,而且極有可能落在乾柴上引發一場空前的大火,這,這是不能被接受的。
作爲內務部的負責人,他清楚的知道,現在任何大火都是不可接受的,更準確的來說,是不可能被領袖接受的,他唯一需要的就是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徹底的從根本上消滅這一隱患,而如何消滅這一隱患呢?
想到這裡,貝利亞有些爲難的摘下眼鏡,然後輕輕的按摩着自己的鼻樑,思索良久之後,他纔拿起了桌上的電話,然後對着電話另一端吩咐道。
“喂,我是貝利亞,現在,我有一道命令下達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