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熊壯先就怵了,陳淮生也覺得好笑。
熊壯屬於社牛的性格,在朗陵的時候以北戎藥商的身份混跡於凡人中,如魚得水,到了汴京之後也一樣過得十分滋潤,陳淮生還以爲他會很樂意和碧蛟元君見面結識呢。
相比之下你說碧蛟元君不太願意認識新朋友,這還說得過去。
因爲這傢伙本來就有點兒社恐,不喜歡接交人,在汴京城裡也是獨來獨往獨居,鮮有和人打交道,更談不上有什麼特別密切熟悉的朋友。
“嗯,我倒是覺得沒什麼,老龍呢,貌似古板嚴肅,不太愛和人打交道,但內心卻屬於悶騷型,喜歡搞事兒,……”陳淮生抿着嘴帶笑地介紹着碧蛟元君,“若是多接觸一些時日,你會發現這傢伙挺有趣,保管能讓你的生活充滿樂趣,不會覺得閒。”
“閒不好麼?”熊壯不以爲然,“我覺得我現在就挺好,就在這野蜂溝裡優哉遊哉,白日裡去溝內深處探探險,尋摸着有合適的蜂蛹蜂精就弄點兒,要不就挖採些藍茵苔、赤力蘚或者太陰白芝冰菇這類的靈植,你不是說秘銀能值錢麼?這北段也有一片兒秘銀礦,不大,但夠我自己採挖了,瞧瞧那牆角里一堆,就是我沒事兒的時候去挖回來的,……”
“這種日子過一個月挺好,一年也滿意,但三年呢,五年呢?”陳淮生斜睨着熊壯:“就看着自家肚子日益龐大,成日裡吃了睡,睡了吃,修行歷練也拋在腦後了?”
“那也不至於。”熊壯搖頭:“但欲速則不達,得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我也想要大成,但距離遙遠,期間的積累是一個漫長的階段,各種歷練和修行我都得慢慢體會,你說那老龍悟道二十多年了,可不也還沒摸到大成的門檻兒麼?我不認爲我就比他強多少。”
“即便是積累,那也需要見識經歷更多的風采,呆在野蜂溝自會故步自封,並不合適。”陳淮生一針見血:“你也就別用這些理由來爲你自己偷懶找藉口了。”
熊壯看着陳淮生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來沒好事兒,要打破我如此安逸幸福的生活了,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句話我懂,是該動一動了,但願伱說的這場大劫能讓人興奮,我可真希望能遇上一些三四階妖獸,好好鬥一斗。”
其實陳淮生也知道只要自己提出來,熊壯是不會拒絕的,說這些話也不過是鬥鬥嘴,聊聊天而已。
熊壯也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跟隨着陳淮生一道來,除了開頭介紹了之外一直沒有做聲的宣尺媚身上。
“這就是弟妹了?好人才。”熊壯讚歎了一聲,“來我這蝸居,當大哥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禮物相贈,嗯,這塊蜂精玄晶是我從溝後挖掘出來的,應該是天王蜂后所產然後湊巧落入了寒泉滲透過的松脂裡,然後被埋了數百年,凝華成晶了。”
陳淮生吃了一驚,沒想到熊壯居然還藏着這種好東西,寒泉松脂加上天王蜂后所產蜂精凝華在一起,在經過數百年的凝練積蓄,這可就有點兒貴重了。
見陳淮生沒有表示,宣尺媚也就落落大方地一禮,含笑道:“多些大哥厚禮了,初次來見,小妹也沒有什麼禮物,正好手中有這一卷《西京夢華錄》,講了一些洛邑閒聞趣事,聽聞大哥喜歡這類故事,……”
熊壯大喜。
他閒來無事就是主攻文學,滋養人間煙火氣,久而久之,現在就對這類通俗話本故事十分感興趣,尤其是這類介紹各地風土人情的書籍格外喜歡,唸叨着日後這各地通州大邑的街頭巷尾一定要走到好好品味。
陳淮生也不得不承認宣尺媚情商夠高,自己說了熊壯的喜好,人家就能專門在定陵城裡精心挑選了這樣一冊書籍,投其所好,果不其然,這不就讓熊壯眉花眼笑樂不可支了。
氣氛越發融洽,話題也就越扯越開。
宣尺媚不是外人,所以也就沒有什麼顧忌。
“去就去吧,只可惜我這野蜂溝裡的一番佈置了,這些積攢都得要帶去,不過你也說了那雲曇谷,還有那七星坑也都是能冒險的地方,尋個機會我得要去看一看。”熊壯摸着下巴咂着嘴,“還有就是華林園了,我也聽聞過,沒想到你說那老龍還真的會搞事兒,居然想要去偷襲華林園,呵呵,還真是有趣,我倒是要看看這傢伙會怎麼個跳脫搞事法。”
接下來就是收拾家當了。
野蜂溝其實也能算一處風水寶地,可能對尋常修道人士來說不太合適,但對熊壯這種異修來說卻是再合適不過。
溝內野蜂繁多,而且能在這等環境下生存的野蜂,盡皆是帶有濃烈靈氣的靈蟲妖蟲,在山壁、樹頭、崖縫中四處築巢,蜂精、蜂蠟、蜂漿、蜂蛹,幾乎全是大補之物,無論是異修還是人類修士,都大有裨益。
這也是熊壯不太願意搬家的原因,這裡實在是太適合他生活了。
如果不是陳淮生面臨困境,需要他的幫助,他是絕不會去臥龍嶺的。
既然要去,而且估計去的時間不會短,最起碼可能都要呆到明年夏天去了,那溝中各種蜂巢之物以及靈植,自然是都要應收盡收,應割盡割。
反正明年春夏,這些野蜂也好,靈植也好,又都會重新築巢或者生長起來。
靈植這一塊,陳淮生和宣尺媚就沒有客氣了,按照熊壯的指點,分區域收割,而野蜂巢中的物件,還是得由最熟悉情況的熊壯來。
在野蜂溝裡呆了兩日,陳淮生才又和宣尺媚重返黑木崖、元寶寨、蜂桶嶺與羅漢堡。
他要盡最後一道人事勸說。
羅漢堡這邊,陳淮生和周家家主周春榮談過之後,周家算是接受了陳淮生的建議,利用本身的一些靈材加強了羅漢堡的法陣建設,但是這種小型法陣與臥龍嶺和重陽山上的法陣不可同日而語,陳淮生並不看好。
陳淮生給他們的建議是如果發現情況不妙,便立即轉移到蓼縣縣城裡去,凡人可以暫時不管,也管不過來,但是修士和道種卻要轉移。
鑑於陳淮生的嚴肅態度,周春榮思前想後也覺得陳淮生沒有必要在這種問題上和自己開玩笑或者小題大做,還是勉強答應了,當然前提是陳淮生的種種預測會變成現實。
周家有一個子弟在凌雲宗,也是周春榮的侄子,目前是煉氣五重,應該是在信中提到過陳淮生,也正因爲這個原因,周春榮才認可陳淮生對這種事情的干預。
有了羅漢堡的先例,蜂桶嶺這邊也總算是應承下來,願意與羅漢堡一道行動。
黑木崖宣家這邊也總算說通,但也僅限於宣尺媚家這一家子,其他人並沒有接受。
本身宣尺媚的幼弟宣尺封就要去紫金派那邊,在陳淮生和宣尺媚的反覆勸說告誡下,一家子勉強同意了先去定陵城。
等到宣尺封加入紫金派門下後,他們暫居定陵城一段時間,宣尺封在紫金派呆滿一年,情況熟悉了,他們再重返黑木崖。
這裡邊也是花了不少心思,陳淮生和宣尺媚答應在宣尺封加入紫金派之後會給宣家兩千靈石,作爲給小舅子的日常之用。
至於元寶寨這邊,反而成了最難說服的。
陳崇元父子表面上態度很好,尹衡也是一臉逢迎,但是對於陳淮生在這上邊的意見卻是支支吾吾,不肯明確態度。
陳淮生也理解,這動輒要整個寨子裡的道種撤離,只剩下凡人,那萬一冬日裡尋常妖獸,比如無階和一階妖獸來襲,那怎麼辦?
他只能言盡於此,把話說到,相信不相信,那就只能由他們自己判斷了。
熊壯比陳淮生先行一步去汴京,而陳淮生和宣尺媚則是在定陵逗留二日,把宣家這邊安頓好才啓程前往汴京。
看着宣尺媚悶悶不樂的模樣,陳淮生摟着宣尺媚輕聲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力,既然你父親母親姨娘他們都覺得紫金派更合適,你弟弟只是你弟弟,他是你父母的兒子,所以你當姐姐的盡心就好,我這個當姐夫的也盡力了,日後還有機會,到時候你父母如果覺得不合適,再來另做安排就是了。”
聽得陳淮生自稱姐夫,宣尺媚嬌靨嫣紅,心中滾燙,“我爸我娘對你其實是很滿意的,若非是我們修行人士不用俗禮,他們都說要訂親、成親儀式都要走到,總之,我爸我娘都說了,就把我交給你了,從今日開始,我就是你們陳家的人了,以後一切都聽你的,……”
看懷中麗人一副醺然欲醉的嬌羞模樣,陳淮生心中也是甘美無比。
和寶旒不一樣,尺媚與自己不算青梅竹馬,也是總角之交,七年的點滴映入心中,今日得了父母的承諾和祝福,尺媚纔算是放下心結,真正敞開心扉,把她的一切交付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