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使者去後,李魚心緒難安,左思右想,仍是想不出一個妥善之計,只得按捺心猿,運行神思訣修復經脈。
半晌之後,箜篌使者復又來到沉香廳,臉色頗是古怪:“我已將李公子的話稟明少宗主,但少宗主什麼也沒說。”
“什麼也沒說?”李魚反問道:“難道少宗主不覺得生氣嗎?難道對待一個不喜歡她的人,她仍願意舍卻一生幸福,一意孤行與他成親?”
據陳鳳年所言,唐柔雨生性冷傲,對於所追求的男子總是不假顏色,故此得了個“冰雪仙子”的外號。
若唐柔雨真是這般高傲的女子,知曉李魚不是真心實意後,理應勃然而怒,爲何反是這般淡漠?
箜篌使者似笑非笑:“李公子,自你來到鳳鳴山,便是姻緣天定,怎麼也掙脫不開月老手中的紅線啦。少宗主倒是問了一個問題,只怕你沒有興趣回答。”
李魚忙問道:“什麼問題?”
“少宗主蹙着眉頭說,李魚他和摘星樓上官雁是什麼關係?如果李公子覺得方便,不妨解釋一二,我亦可爲少宗主解憂排難。”
李魚暗忖道:“我與上官雁自然是朋友關係,但眼下爲脫困境,只好說些謊話矇混過去。上官姑娘,我這是迫不得已,你可莫要怪我。”
他當即裝出欲言又止的模樣,支吾了一兩聲,方纔扭捏作態道:“少宗主慧眼如炬,既如此,哎,李魚就是想隱瞞也瞞不下去了。上官姑娘,乃是我入仙林第一個認識的女子,亦是李魚朝思暮想之人。只礙於我微不足道,深怕高攀不上摘星樓,未敢對上官姑娘表露心懷。”
“哦?”箜篌使者眼角含笑:“那李公子爲何要上擂臺比武?這般舉動,豈非讓上官姑娘誤會你見異思遷?”
李魚靈機一動,連忙解釋道:“尊使有所不知,正因爲看到上官姑娘也在演武場中,所以我纔會登臺,纔會如此奮不顧身想要勝利。我希望在羣雄面前揚名,這樣才配得上霜月仙子。爲了她,我可以不懼一切困難,只希望宗主與少宗主明察秋毫,能夠成全我的一片癡心。”
“李公子先前說是意外登上擂臺,便是一派胡言了?”
李魚略微遲疑,尷尬說道:“實是抱歉。我愛慕上官姑娘,乃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從來不敢對人言明。若非少宗主查出端倪,我也不敢說出這些話。李魚先前說了謊言,內心有愧,還請少宗主原諒一二。”
箜篌使者霍然變色道:“大膽!好一個李魚!你不敢高攀摘星樓,便可以作踐仙音宗嗎?爲了一個上官雁,竟敢對着宗主與少宗主滿嘴胡言,還用什麼肺腑之言來搪塞於我,叫我在少宗主面前亦成了虛假不實之人。李魚,你可惹動仙音宗的怒火了!”
李魚不料弄巧成拙,一時語塞:“尊使息怒,我並不是故意哄騙,只是,只是……”饒是李魚思緒翻遍四海八荒,急切間也找不出一個較爲合理的解釋。
卻聽箜篌使者“噗嗤”一聲笑:“嘻嘻,只想與李公子開個玩笑,沒想到把李公子急得面紅耳赤,還真是別有一番意趣呢。”
李魚不由呆住,望向箜篌使者的目光更帶着許多疑惑。
箜篌使者收住了笑,先道歉一番:“李公子可莫怪我放肆胡鬧,實在是我見公子一直愁眉不展,便忍不住與公子開個玩笑,讓公子心緒得以舒緩。”
李魚苦笑道:“這個玩笑只把我嚇了一跳。我實在沒料到尊使也會開玩笑。”
“你以爲我是什麼人?只懂笑不露齒的嚴肅女子嗎?”箜篌使者反問兩句,微微一笑很傾城:“誰叫你在我面前說謊話呢?我不捉弄下你纔怪呢!我不懂上官姑娘爲什麼突兀來到擂臺,也不懂上官姑娘爲什麼突兀下去擂臺,但是我懂得看人的眼神,尤其是女人的眼神。因爲我也是一個女人。”
箜篌使者繼續道:“上官姑娘的眼神中滿是愛意,若說朝思暮想,情根深種,倒要屬她纔是。至於李公子嘛,何嘗有半分憐香惜玉之心?你想要否認嗎?你說到上官姑娘名字之時,何曾有半點眷戀之意?卻憑空來戲耍於我!”
李魚忽然發現,自己實在不適合撒謊,也算不上機智敏捷。也許在詩文理解上,他尚有幾分捷才,稱得上應變迅速,但於處世謀劃上卻短於智計。
他不免想道:“若是師父與我易地而處,她必有妥善解決的方法。只恨我思緒呆滯,竟沒有辦法避免入贅仙音宗。”
想到箜篌使者所說上官雁對他一往情深,李魚卻是不敢遽信,只覺匪夷所思:“我與上官姑娘不過萍水相逢一場,哪裡談得上男女之情?她之所以來到擂臺,乃是關切我的安危。陳兄不也立即上擂臺了嗎?難道他也對我情根深種不成?呸呸呸,我這是想哪裡去了。”
既然苦思無益,李魚索性先運功療傷,私自忖道:“假若我不願拜天地,仙音宗還能強行將我推入喜房嗎?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仙音宗總不能立刻讓我拜堂成親,待師父來時,再以學藝未精的理由與仙音宗理論。”
到了晚間時分,箜篌使者復又來到沉香廳,爲李魚帶來了療傷聖藥與美味佳餚,還親手爲李魚倒了六杯酒,斟酌之間,斂首低眉,情態頗爲動人。
此時多數羣雄紛紛散去,唯有十大門派及仙林一些大門派難卻盛情,逗留於大廳中醉吟豪歌,作通宵達旦之飲,攬秉燭夜遊之趣,共慶仙音宗雙喜臨門。
正所謂一醉解千愁,李魚酒量本就不高,雖只喝了十多杯酒,卻是昏昏沉沉,歪倒在臥榻之上。本想閉目養神,再思索一番脫身的對策,卻是不敵酒意,不覺就此睡去。
五雷轟頂,驚變突然,李魚又怒又憐,一面是冷汗直下,一面是怒火沖天。